君紫画推开了庄园古朴的大门
这庄园的景设全然按照东方园林的风格而建,进门后先看到的是一方幽美的庭院,一股细泉按照阴阳八卦之势蜿蜒而行,从远处看就犹如一条腾飞的龙般
君紫画摘下面具,交给一旁的婢女,便走到外厅,瘫坐在太师椅上,不住地用手揉着眉心。
那女婢也是庆国人,张口便是庆国官话:
“少主,恕奴婢愚笨,奴婢有些不解,按照芳春客栈的影响力,想要查出莫斯奇诺公爵府所在简直轻而易举,少主何必大费周章,刚到伽玛迩便连庄园也未回,就直奔巴莱剧院。”
君紫画抬起头来,略有沉重的面具使他的脸上留下些许红印。他倒也不想戴,可他刚到巴莱,而剧院里又人多眼杂,恐生事端。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春叶啊,你从我十八岁起便在岚轩庄园跟着我,虽然我之前回庆国呆了一阵,可扒扒减减你跟我也差不多有十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春叶有些惭愧,这么长时间她还是这么笨,不过她心里一直以来都有个疑问:少主算起来今年也有三十六五了,可为何看着却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不过,这从来都不是她该问的。
君紫画半阖着眼,懒洋洋地道:
“你想想,公爵府是那么好进的吗?况且莫斯奇诺公爵生性多疑,若没人引荐提前打好招呼,恐怕还没进门便被扔出去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可春叶却严肃地说:“若他们真敢如此,定让他们尸骨无存!
君紫画听了有些头疼。
“行了行了,领着下人休息去吧,你也赶紧睡吧,一张口就戾气这么重,小心晚上恶鬼缠你。”
春叶到底是走了。
君紫画抬头望着天上那轮月亮,清光辉映,娆人心尖。
今日是月圆之夜啊,竟差点忘了
君紫画朝着庄园中心的水潭走去,心中思虑不断。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三十六载。
上辈子是个耍剑的,也算颇有天赋,十九岁便问鼎武林,冠以“剑仙”之名。在仇家的不断骚扰下,最后虽未寿终正寝,可也守着孤寡之躯活的够久了。
本想着终于可以安生会儿的君紫画,眼一闭一睁就来到了这儿。
真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方世界倒也有些有趣的地方……
君紫画褪去外衣,走到水潭中心,潭水并不是很深,他盘起腿来,刚好将整个身子埋到水中,只把脑袋露出水面,夜里冰冷刺骨的潭水并未让他感到任何不适。
他扬手向身后摸去,背部脊柱徒生圈圈黑骨,他握住黑骨的中心,猛地一拔。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奇特的中式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此剑,以他龙脊而锻。
这把剑看起来暗沉沉的,两侧有着倒刺,平滑的剑身上满是黑色的繁文,只有剑身的末尾,与剑柄相连的地方刻着几两个血红的大字——“乱天”
他将剑置于水中盘起的腿上,双手捏决,闭上双眼,运起周天。黑色的长发在水中飘散着,晕起一片墨韵。这样的他看起来安静、俊美、祥和。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脸颊上突然生出一些微小的黑色鳞片,太阳穴上长出一对如树枝般不规则的细长黑角,喉结处浮现一片倒长的亮麟,双手化为玄色利甲,整个身上都布着交错的黑色纹路。
他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眶里是一片纯色黑夜,背后霎时现出一对如蝙蝠般的巨大双翅,遮天蔽月,在黑夜中显的十分幽寂。
君紫画能闻到庄园里所有人的气息,他的内心叫嚣着,迫不及待想把他们撕碎。此时,在他那纯黑的眼里,除了暴虐与仇恨也再无他物。
他发狠地咬破舌尖,终于恢复了一丝神志。颤抖着着将手握在剑身上,死命攥紧,猛地一划。
顿时鲜血如泉,乱天的倒刺上甚至挂了些许血肉。
乱天本就会蚕食血肉,再加上君紫画的有意引导和彻骨疼痛终是将那邪欲压了下去。
君紫画伤得深可见骨的手无力滑落,浸在水中,浓郁的鲜血在水中扩散开来,掀起阵阵血腥。冰冷的潭水加重了疼痛,使他寒骨万分。
君紫画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撑住潭底,倒抽一口凉气。
水中的乱天阵阵颤动,发出声声龙鸣,掀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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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奇诺公爵府
空旷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设施,却有着一面极大的落地窗,圆月的光辉极亮,在大理石地板上投出银色的月影,照亮了整个屋子。
房间上下遍布着凌厉的抓痕,有的还渗着丝丝血迹。在寂静的夜晚,尤为清晰地听见了粗重的喘气声。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赤裸着的高大人影,背后一对宽大的暗红色羽翼紧收着,上面几处撕裂的口子往下淌着血,地板上凌落的染血羽毛已经凝成一团。尖锐的红色长甲死死扣住地板,留下几道长长的血痕。
那人一头金色的卷发因被汗水浸湿而紧紧地贴在两鬓上,衬的两额上如同恶魔一般的红色尖角愈发鲜艳,像是两团跳动的火焰。
汗水顺着脖颈淌过精壮的胸膛,又一滴一滴地落下。
他抬起头来。猛地张嘴,露出两颗锋利的尖牙,狠狠咬住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漓,染红了他的唇。
“血……血……”
他不住地喃喃道。
虽因痛苦而紧皱眉头,但男人的面庞仍如经过上帝精雕细琢般英俊,配上那如血的双瞳和旖旎的双唇,显得更加妖艳。
那人竟是伊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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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方世界,每个王族都会附属着几支守护家族,每个家族代代都会随机降临一个血脉至纯之人身附传承引领家族守护帝王。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兀
每代兀的降临只有在上一代兀的死亡之后才会发生。
他们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力量和寿命,看似无拘无束。
可每到月圆之夜,他们体内血脉之气就会暴涨,如若不靠毅力强行压制,便会被吞噬心智,沦为一个行尸走肉般的怪物。
这便是与神明的交易
毫无疑问,伊莱尔与君紫画皆是“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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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巴莱大剧院一行后,君紫画难得过几天清闲日子,就在庄园里一窝就是十几天,这十几天里他没有听到有关伊莱尔的任何消息,倒是阿西沙时不时地给他寄些信。
最开始寄得那一封一开头便是诸如“许久未见紫画先生,不知先生近日如何?”“紫画先生过的可否舒心?”等一堆扯来扯去同一个意思的屁话,就这,整整扯出两张纸来。
君紫画看完也是生硬地扯扯嘴角,不过还是提笔写了封回信,问他最近是否有上层人士的大型宴会、舞会什么的。
这倒好,阿西沙的下封信里竟塞了四张张信纸,一张问他最近怎样,一张夸他的西文字写的真漂亮,两张把最近将要举办的贵族聚会和参加的家族、时间、地点全都罗列了出来。
君紫画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不禁让他感慨万千。
不过这倒是让他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还得找机会好好谢谢他了。
君紫画将那两张信纸从头至尾扫了一遍,发现莫斯奇诺家族只参加了一个舞会,那是伊丽莎白公爵邀请几家年轻有为的贵族之子的聚会,似乎是想借舞会来给他极为受宠的小女儿挑选合适的夫婿。
君紫画思索了一会儿,便提起毛笔洋洋洒洒不知写了些什么,接着把信使叫过来将信交给他。
“这封信劳你自己跑一趟,尽快送至伊丽莎白公爵府,直接给拿信的仆人说是岚轩庄园致上。”
“送完信你先别回来,拿到回信后再返回,路上可以不用走的那么急。”
信使走后,君紫画心情大好,哼着小曲,提起笔画起画来。
拥有血脉传承之人的恢复能力极强,那深及白骨的伤仅半月就已长好,如今只剩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春日的晨光从窗户外洒出,跌落在桌上,他的面庞上,将他映衬的格外温柔,不见那圆月之夜的丝毫神情,柔和的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如画,紫气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