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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的那头

    何启华让我松手,我没松。从昨晚十点开始我守在他家门口,今晚也会,如果我走了狗屎运,那么下午五点结束后就不会再有瓢泼大雨灌进我的眼睛里了。

    早上开始我就在惶恐,不是因为何启华要从泽昌搬去江岸,尽管他带走的一切就像要被大雨清洗干净,在雨过天晴后的第二天,或许我不再能闻到阴郁的楼道里掺杂过他的花露水味了。

    我花了一切的时间试图用蛮力堵塞他向外攀爬的一切洞窟,而后会有一种无形的利刃砍断我的手腕,或者刺穿我的喉咙。

    上周清晨醒来,我发现我的声带发不出一点声音了,我知道那个可怕的洞窟也在奋力地堵着我的嘴巴。

    在这个忐忑的一周里,我没办法清晰地感知这到底是什么,直到鲁甘泉在那天打来电话时,我还在竭尽全力地练习讲话,依偎在蒋真身旁,婴儿牙牙学语般的模样。

    鲁甘泉的声音像一张破旧的报纸,风吹着他,呼呼啦啦地抖动:“徐国亮的事情,我已经全部交代。”

    我嘶哑着嗓子问他:“真相是什么?真的和你有关系吗?”

    蒋真在这时起身进了厨房。

    “凶手已经死了。”他说。

    “什么?”

    “警察也都查出来了,就是陈洵。”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鲁甘泉还在我的耳边说着:“就是我之前对你讲的那样,你把主角换成他,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你给他两百块钱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死。”

    我的头脑发昏,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但脑中始终存在着一个问题,使我开口:“你和陈洵……”

    鲁甘泉知道我想问什么:“我是他的同桌。”

    电话挂断后,一阵沉默。

    蒋真在这时回来,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我盯着杯壁上还未完全溶解的蜂蜜,那滴粘稠的膏体正向下流淌。

    “过江的铁路已经开通了,你不想去看看吗?”蒋真坐回我的身旁。

    这时我豁然地醒目起来,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这种惊悚的第六感来自于哪里,而何启华,他早就想跑去江岸看看了。

    晚上我们常常去往江边,看到漆黑的另一端消失在地平线上,哗然而扭曲的空间,模糊着我们大脑里的一层又一层概念,像整团纸浆糊满我们的胸口。

    而这个崭新的铁路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层又一层地划开干涸的它们,于是当铁路正式开通后,当江的另一头雾霭散尽后,那侧灯火阑珊的世界生出绚丽的烟花,鸣笛着炸进我们的眼睛里。

    我看到何启华的眼睛亮了,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他期盼自己能离开泽昌,为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

    而他看不到,当我站在烟花的背后,被影子吞噬时,鼓噪的风从江岸吹来,撩拨我的发丝,从那时候我就在担忧——这个鲜亮的江岸,会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吗?而把我们连接到一起的铁路,会不会轰然坠进江里,顺着凛冬来临时,变成僵硬的铁片。

    我看到数不清的、迸裂的碎块就那样凝固于此,所有方向都朝着无尽的黑暗。

    我不让何启华离开,因为他脆弱得就像曾被他赶走的那些蚊子一样,每天何启华都会在衣襟上喷花露水。

    住在他隔壁的一家人相当幸福,直到后来随着铁路开通,越来越多的人向着江岸驶过,他们没有搬家的打算,灵魂却依旧跟着铁轨一起飞走了。

    当时河中打捞出那两句尸体时,何启华对我说:“这下好了,今年夏天再也不能来河里游泳了。”

    但他后面又填了一句,他敢肯定繁华的江岸一定会拥有更大更干净的游泳馆,只是他不清楚具体的地址到底在哪,只能借着自己初来乍到的新鲜感慢慢探索了。

    当时我们还没有发现那两具尸体的其中一具就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徐国亮,因为臃肿的白胖脸颊和凸起的眼球都被河水里的鱼啃坏了。

    我十分确切何启华会坐着铁路离开泽昌后,这些恐怖的记忆犹如潮水一样向我涌来,我把一切的不幸都归功于那条铁路身上。

    我看到粗犷的铁路顺着搭建的铁轨走远了,像飞了一样,我就怕它们掉下来,一想到它掉下来的时候何启华正乘坐着那一班次,我的指尖就会颤抖,像我的泪腺经常钻出酸涩的液体那样频繁,但这次我没有流下眼泪,我的一整天都被担惊受怕的情绪包围了,顾不得靠抽泣来宣泄我的无力感。

    直到何启华的行李已经打包进班车里,我没办法了。

    那天结束,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蒋真正俯在桌前,翻看着一页页的卷宗。

    我从身后抱住他,他并未因我的无礼举动感到一丝惊讶,仿佛他早已清楚我进门后就会来寻求一个安慰。

    我的唇角贴在蒋真的脖颈,他身上充斥着清香,蒋真起身,拥抱着我的肩膀,在这一刻我突然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也是这样依偎在别人的怀里,那时我望着蒋真,他一言不发。

    作为一个优秀正直的警察,他不允许我深入那片肮脏的世界里。年轻的蒋真身穿一丝不苟的工作制服,胸前别着辉煌的徽章。

    “怎么了?”他声音很轻地问。

    想到何启华临走时看向我的那一眼,我的胸口闷闷的,就像一个梅雨季。

    “我想上学了。”我把头埋的很低。

    “我不知道那条铁路会不会突然坍塌,我总是担心我的朋友会不会在往返的时候因为这个死去。”

    如果说学校里还有值得怀念的地方,那么只有那些矮矮的围墙。再次重返这里时,我独自走到墙下仰望。何启华早已离开并遗忘了这片工厂中的学校,同时我也被他的遗忘所吞没。

    尽管所有的事物都已彻底地改变,而我依旧轻车熟路地像爬山虎一样爬上墙头。

    当我站在那里时不由得浑身一抖,在这片围墙的影子中我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仰头望着我。

    蒋真的突然出现,使我头晕目眩起来。他冷着一张脸,我便回想到那时我刚来到西城时,故意没日没夜地吵的他无法睡觉。

    他就这样注视着我,直到我的双腿发麻,像被蚂蚁啃食时,张开了双臂。

    我向下跳去,耳边的风声呼啸,就像穿过人潮,来到了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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