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

    “情况之前我已经都跟老师说明了,马原、英语、见习还有微格的笔记你记得补完交给老师或是助教,形策的小组作业他们带你名了问题不大,哦还有,这两个月的专业课作业你尽力就好,实在不行下学期补上。”

    “好谢谢你,我知道了。”贺豫对着学委微笑道。

    随后他转过头,脸上晴转多云。

    ppua大学出名的课多,贺豫的专业更是其中的阴曹地府,周末被排满课也是常有的事。自打一周前他从医院醒来立马动笔,几门公共课的笔记就叫他抄得笔头快搓出火星子;好歹笔记和几篇论文还有希望踩着ddl交上,闭卷的考试还得抓紧时间预习。

    预习!特么真就是预习!不是考前临时抱佛脚的调侃,是地地道道实实在在不含一点水分的从头开始。

    就因为他两个多月前走路上叫人平白无故敲晕了,醒来还失忆,不但比别人少上了半学期课,原本勤勤恳恳读的那半学期书也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医院学校两头栽,一学期到头来白忙活一场,临了期末快被作业考试活活整黑化。

    六月末,烈日平等地烘烤地上的一切,连柏油路上的雀鸟都烫得要跳脚。贺豫烦得半死,从包里薅出一本最皮实耐造的课本挡在脑门上,急匆匆走。

    到广场上的喷泉边,他把书一压就要拐弯,与此同时,前方骤然响起一声喇叭!

    贺豫脚步一滞,旋即本能地往旁避去。旁边就是喷泉,他小腿在池壁上狠磕一下,下一秒,他想,完蛋——

    预料中的人仰马翻没有发生,一具不是很硬的东西帮他挡了一下。

    贺豫疑惑地转头,池里一个穿着反季节卫衣长裤的男生爬了起来,正蹙着眉头揉脑袋。

    想来刚才就是这个倒霉蛋被飞来横祸贺豫砸进去的。

    他心下愧疚又慌乱,赶紧搭把手把对方拉出来。那人脾气挺好,摇着手先道不要急。下一瞬间,他拉着贺豫的手僵住了。

    “你怎么……”

    贺豫问一半噤了声,只看那男生刷地抬首,漆黑清亮的眼一下子瞪圆了。

    下一秒,那个被他拉着手的男生望着他就笑了起来。

    这情况任谁撞上都是莫名其妙,贺豫不知所措,只看那人笑着笑着,突然用力闭眼又侧过了头。他眼尖,瞧见那青年泛红的眼尾止不住滑下一滴泪来。

    若非刚刚把人砸进水池,心里头正忐忑着,贺豫该会立马抬脚溜之大吉。

    但他没走。他盯着那张似哭似笑的脸,迟疑了一瞬。

    就是那一迟疑,那人反握住他的手翻了起来,紧接着那两只手得寸进尺攀上来,往他脸上捧去。随后他听见那人惊喜万分道:“我真的能碰到你诶?!”

    贺豫强撑着礼貌又疑惑的微笑,怕这男生也像他一样把脑袋撞坏了,赶紧上上下下细瞧一圈。

    随后他盯着那人干爽蓬松的发丝和滴水不沾的衣服,脸越笑越僵,手和牙齿打冷颤似的抖起来。

    胳膊也抖个不停,还故作淡定举起书挡在面前。

    等到那“人”好奇一侧头,贺豫终于绷不住了,一个激灵直接把书拍了上去。

    ——这一拍毫无声息,也毫无阻力。

    那本写满唯物主义的书直接穿过眼前人的脑袋,下一秒,指头松开,他眼睁睁看着课本贯穿了那具身体,“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鬼啊——”

    贺豫猛地往后窜,后脚踩空狠狠跌到地上,惊恐中也察觉不到疼。那只幽灵好像还要伸手抓上来,他吓得连连往后退去,一面留余光防着前边一面求救地向四周张望。

    往常的校园总不缺热心同学,今日不然。路过的人不施援,也不惊恐,反倒投来奇怪的眼神。有的看一眼就走了,有的面露迟疑。

    贺豫几乎怀疑自己眼花了。幸好下一秒,边上有人朝他伸出手。

    “你怎么了?”

    来人是他的舍友王宇恒,贺豫抖着手往后一指要叫他去看那个幽灵,结果人根本不看,反而上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殷勤关切:“你是不是之前病的还没好啊?还是今天回来上课打击太大了?这个点校医院应该还开着,虽然那里确实看不了啥病,但是……呃,要不咱还是去看看?”

    ……?

    “你滚吧……”贺豫无奈。

    “哎呀大小姐,你怎么越病越别扭了呢?”舍友铲起他,义正言辞要拉走。

    “我没事,没问题,校医院就不去了,下午晚上还满课……”

    强烈反抗之下,舍友终于停止了强行把人抓去医院的野蛮做派,一步三回头走了,还不忘叮嘱:“真有病的话别讳疾忌医啊。”

    贺豫无言。

    他才把那人送走,回过头来想起后面还有个鬼。

    后头静悄悄的,在喧嚣的校园里反而有种光怪陆离的不真实感。他察觉幽灵到现在还没发难,转了身,如临大敌,却撞上一双正巴巴望着他的眼睛。

    哪怕是鬼,也不能否认他确实长了张俊秀的脸,打眼一看周身气质温润良善,那双清透的眼正微微弯着,似乎毫无攻击性。

    那张还挺像活人的脸上,居然还有类似歉意的深情出现。

    幽灵一见他回头,立马诚恳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贺豫转身要走,他又急急喊住,“请等一下!”

    贺豫心道不好,这幽灵先礼后兵,果然还是要抓我,更加快了脚步。

    那幽灵也急了,三两步追过来。

    他跑起来没声,却快得很,贺豫余光看到一只修长的手在他身侧晃一下又往后退去,下一刻,就结结实实被人从手肘处环住。

    他也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了,声音提了好几分贝。“你要干嘛?!”

    “等等等一下,”幽灵急得有些无措。

    他的言语比行为怂得多,若非眼下诡异,贺豫只怕真能笑出声来,“你的手,你的手破皮了,会疼吗?”

    一提醒,贺豫才觉察到手掌火辣辣地疼,低头看果然蹭破了一大片,此刻都还正往外沁着红血珠。

    察觉到这幽灵大概真没恶意,他语气不再凶戾,但仍坚决:“松手。”

    幽灵撒了手,愣神一秒,又小跑着跟在他旁边:“是我连累你的,我帮你包扎——”

    他顿住,语气有些茫然,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没法包扎的事实。

    贺豫趁着他愣神,单手把包往背上一捂,急匆匆逃了。

    然而路堵得很。

    学校的排课时间就是那么人性化,大中午的谁都急着走,下坡路上的电动车一辆接一辆见缝插针,尤其在路口,谁也不让谁,既要眼疾脚快又不能横冲直撞。他幽灵百无禁忌,贺豫一个大活人却惜命,急得直跺脚还得老老实实跟着人流慢慢走。

    他不回头也知道那幽灵准还跟着,好不容易一路跑到宿舍刷门进去后,在拐角处驻足往后一瞥,看到那个幽灵静悄悄站在门口望向他。

    那幽灵再没前进一步,只是透过人群遥望他时,表情没由来地……有些寂寞。

    贺豫狠狠一扭头,当作没看见跑掉了。

    无事逃脱后,贺豫本以为要告一段落了,不想接下来几天都不得消停。

    他走到哪里,幽灵就跟到哪里。

    那幽灵似乎还以为自己跟得很好,贺豫外出他远远随着,吃饭时找个食堂柱子拖住脑袋蹲在后头,上课就远远找处没人的位置缩着听——尽管他就算大摇大摆叠在有人的地方也不会跟人家大活人碰上。殊不知他的跟踪拙劣至极,雪亮的肤色和挺拔出挑的身形外貌在人群里本就扎眼,那副扒拉着墙根探头探脑的模样更是好笑,根本不消认真找,贺豫用余光都能留意到那个身影。

    他不上前来,倒是最后还维持着一点礼貌。

    但贺豫怎么可能放任一个幽灵纠缠在自己身边。

    他素日好心不假,却也有条件,仅对正常人——一个不知从何而来、有何目的、孰善孰恶、更不清楚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未知改变的幽灵,并不在这一范畴内。

    一夜噩梦,他熬到次日,去了寺庙,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捐了香火钱,祈祷让那个幽灵早日消散解脱。回来路上,贺豫一转头,那位来不及躲闪跟他目光撞了个正着,于是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第二天晚上没课,贺豫去了校医院。急诊科校医听完他严肃的阐述,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问他觉得自己该吃什么药。

    第三天,贺豫请了假,把市里的大医院通通转了一圈。最后他去了中心医院,专程找到他出院前的医生。医生皱了皱眉,告诉他头部撞击一般不会引起幻觉。

    又挨了几日,他网购的符纸荷包终于送到了。

    直接挂身上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确实像脑子有问题,行不通。他目光搜寻两遭,落在手机上。

    随后,他掀开那崭新的、傻里傻气的手机壳,方方正正地把符纸叠好塞了进去,又对着那最后的希望双手合十拜了两拜。

    走到宿舍楼下,贺豫丢了纸盒,余光早看见那幽灵扒在墙角后,偷摸着投过来的目光里不知是希冀还是胆怯更多几分。

    这一眼看去贺豫心里头也有些不对劲的滋味,描述不上来,于是他简单粗暴地归纳为心烦。他皱了皱眉,缓缓拿起手机挡住自己的脸,对准了那个方向。

    解脱吧,别缠着我了。

    贺豫默念。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再睁眼前贺豫感觉什么东西在手背上点了两下,惊得一瞬间瞪开了眼。一只白净的手伸在他面前晃了两下,看他有动静,手的主人缩回手,安静地眨巴着眼睛瞅他。

    “那个,你的……”幽灵踌躇着开口。

    幽灵犹犹豫豫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贺豫,不知道是想干嘛,贺豫只知道这符纸多半没派上一星半点用。

    幽灵看他蹬着眼睛说不来话的模样,迟疑片刻,把指头搭到他的手机上面:“能借我看……”

    “借你,给你!你拿着走,别再跟着我,别纠缠我!”

    贺豫回神过来,立马掰开手机壳扯出符纸,力气太大把壳子也整个儿揪了下来。

    他不管那么多,往幽灵怀里一丢就走。

    幽灵下意识伸手接,却眼睁睁看着手机壳和符纸穿过他的手掌心,掉在地上。他扑到地上去捡,抓空两下,盯着自己的手楞了一秒,才如梦初醒抬起头。

    “等一下,同学你等一下,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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