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夏天的第一场雨，迅疾而密集的倾斜而下。

    柳舒羽不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大一入学时就在校外买好了房子。这房子离学校不算近，回去还有一段车程。

    回到家，在玄关处换好鞋，来到客厅，就见到沙发上坐着一人。

    “你怎么来了？”

    这个人，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

    “我来看我的女儿，需要通知吗？”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看见她，两条腿交叠着搭在前方的茶几上。

    他对这里并不熟悉，柳舒羽从未向家里隐瞒自己在校外住，身为父亲的他对这些并不关心。

    “不需要。下次别来了，这里不欢迎你。”柳舒羽对面前的人没有好脸色，甚至是厌恶，语气里满是对这个人的不屑。

    男人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他对柳舒羽的这个态度熟悉无比。父女俩之间的气氛向来紧张，起初听到这些犀利的话语他还会指责，听多了就免疫了。

    “我出钱买的房子，哪有不欢迎我的道理。”他说话也不好听，句句都在挑起矛盾。

    柳舒羽知道自己一日不独立，在她父亲面前就永远低一头。

    她脸色一沉，要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我这次来不是和你吵架的。你快大三了，不小了。我只有你一个孩子，这公司迟早是你的。”男人说着抬起头看向站着的女孩。

    “柳民德，你到底想说什么？”柳舒羽不想和他说话，直奔主题。

    柳民德站起来，轻笑：“我在技术部给你安排了位置，明天开始你去上班。我安排了人带你。”说完不等柳舒羽开口，就要出门。

    “我是你爹，对我尊重点。”到了门口柳民德转头，语气里满是警告。

    柳舒羽背对着他，他看不到自己女儿翻的白眼。

    门落锁的声音响起，柳舒羽将湿了的外套随意的扔到沙发上，去了浴室。

    -

    第二天，天放晴。

    柳舒羽周六没课，想着睡到自然醒，又记起昨天的事。收拾好后，驱车去了公司。

    柳民德的公司规模很大，市中心最有派头的写字楼，柳舒羽不开导航就知道车该往哪开。

    郢城很大，无数人在这里开设公司。宿星科技这个后起之秀能在这里排的上名号，全依赖于他们抓住了新科技发展的趋势。人各有命，柳民德就是吃新科技这碗饭的命。

    尽管她柳舒羽再怎么看这个父亲不顺眼，跟他的仇恨再怎么深重，都不得不承认柳民德的实力。

    这个父亲也就这点好了。

    她不屑的想。

    周六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也有点堵车，到公司已经九点了。

    柳民德将整个二楼都划给了技术部。柳舒羽到了二楼就见到一人左顾右盼，在等什么人。

    “你好？”她上前打招呼。

    她还记得柳民德昨天的话，他安排了人带她。柳舒羽很好奇，柳民德会让怎样的一个人来带她。

    从小到大，柳舒羽在柳家人眼里就是个不服管教的混世魔王，到了高中这样的想法更甚。索性这些她都不在意，上了高中到了叛逆期后的她就越发不能理解、不能顺服柳民德给她的人生规划。她从来想问一问这个父亲，他到底想要怎样。出生起对外就说她是个儿子，也一直将她当儿子养，试问二十一世纪后谁家父母会因为孩子性别不如自己的意，就对外扯谎，让自己孩子患上性别认知障碍。简直匪夷所思。

    柳民德为她制定的计划，全是按照男性标准来制定。

    于她而言那些都是无法完成的。人再有爆发力，也无法抹平生理上的差距。

    真想问问，到底谁有性别认知障碍。

    他柳民德是想儿子想疯魔了。

    十六岁之前，她还是按着柳民德的规划生活着、努力着。她要花费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才能达到那些标准，这对她来说太难，而她也不是所谓天赋型人才，柳民德太高看她。

    十六岁之后，也就是高中。上了高中，大多数人的叛逆期如约而至，她也不例外。她的自主意识开始加强，这些大大超出她的身体负荷的标准让她感到厌烦，也意识到这个所谓标准的不合理性。也是这时，柳家人对她的异议越来越大。

    她顺水推舟，干脆把自己的名声搞坏，整天和高中结识的两个朋友到处玩。郢城的上层圈子，她们三个的名声最臭。

    倘若她不是柳民德唯一的孩子，而柳民德也并不正好是她爷爷唯一的孩子的话，宿星科技没有一丁点几率会是她的。

    “你是柳舒羽吧！柯经理将你交给我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助理了。”说话的是个很好看的的女人，柳舒羽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很符合她的审美。

    高中时和那几个“同好”鬼混的时候，她就知道知道自己性取向与别人的不同。

    相较于那些自以为是自大自狂的男性，显然羞怯腼腆谦虚的女人更得她的欢心。

    眼前的女人只是长相符合她的审美，明媚张扬的性格与她这种内心阴暗的人犯冲。

    “我叫覃行云。我能叫你舒羽吗？”覃行云始终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伸手和柳舒羽握手，以示友好。

    柳舒羽比眼前的人高不少，她冷眼看着覃行云，并不想说话，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说：“随便怎么叫吧，我不在意。”

    覃行云见眼前人没动作，她收回手。

    她感觉眼前的的女孩对她没多少善意。她入职宿星科技快六年，也混了个中层领导当，柯经理让她带一个新人，她心里多少不舒服，更何况这个新人不是通过公司面试进来的，一个关系户，她能笑脸相迎算是她个人素质好。

    柳舒羽来之前，她到柯经理办公室闹过，说“闹”不太准确，应该说是“理论”。

    她及其不满意人事部的这个安排，柯经理和她说这个柳舒羽是上面的人插进来的，让她在技术部给柳舒羽一个不显眼但重要的职位，算是给上面的领导一个面子。她登时怒从心头起——一个新人，大学还没毕业，丁点经验都没有，给她一个重要职业也不怕把事情搞砸了。

    就这个鬼要求里，还特地加一个“不显眼”的要求，显然这是又要讨好领导，又要保护这大小姐的名声。

    天下哪讨这么好的事？

    “柯经理，您看我这个职位重要吗？要不就让她来当我的助理吧，不显眼，辅助我工作也挺重要的吧？”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提议。在公司混了这么多年，称得上是个中层领导，而公司也一直没有给她配个助理什么的，这正好是个机会，以后出去聚餐也能吹个牛什么的。

    柯经理是个明事理的，他知道这件事委屈了覃行云，见她自己提了要求，也算合理，就答应了。

    “舒羽你的办公位在我工作室旁边，我带你去。”

    柳舒羽点点头，跟着她走。

    她并不在意自己办公位在哪，她对这人挺感兴趣的。

    这人眼里那一闪而过的鄙夷，柳舒羽察觉到了，她歪头看着那人，皮笑肉不笑。

    她对职场并不了解，但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算是关系户，无论在哪都没人喜欢关系户。

    她能理解。

    柳舒羽的办公位离覃行云的办公室确实近，走两步就到了。覃行云给她介绍了她的职务，说实话她挺不满意“助理”这个活，或许是她没有工作经验罢，助理不就是照顾人的吗？

    她可一点不喜欢也不会照顾人。

    到下班的点，又下起雨来。

    出了公司的门，柳舒羽看见覃行云在门口看着手机。

    “覃经理。”一天下来，柳舒羽在别人的科普下对宿星的中层领导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也知道覃行云的职务。她并不打算好好对待这份工作，柳民德让她做的事情，她要么不做，要么搞砸。

    十八岁之后的每一次生日，她的愿望都是柳民德的公司早日倒闭。

    “是舒羽啊，还没回去吗？”她这个问题算是没话找话，对于这个新来的关系户，打心里底来说，她是看不起的，对她也因为是刚认识没什么话聊。

    站在旁边的人点点头。相比于刚见面的时候，柳舒羽对覃行云的态度好了很多，再了解到覃行云的职位后，说不敬佩是假的，二十五岁坐到这个位置，很不容易。

    她很欣赏这种实力强劲的人。

    特别是这种女人。

    覃行云今天穿的很正式，纯黑色的西装外套显得她的皮肤格外的白皙，内搭的衬衫熨的平整。西装从来都是最显身材的衣服，身材好的人无论穿什么价位的西装都显得很有型，相反身材不好的人不论穿什么价位的都显得不修边幅。覃行云是前者。宿星科技近十年才上市，财力并不足以让柳舒羽过多的了解太多大牌西装，不过高中时和那两个富家女朋友跑，倒是常被科普。覃行云身上的那件撑死上千，但是穿在她身上就显得很贵气。

    站在那，这女人就很赏心悦目。

    柳舒羽想到一个能让柳民德很恶心的计划。

    要是，柳民德知道自己的员工和他女儿搞到一起，他会怎么想？

    正好，她对这个女人也很感兴趣，玩玩似乎不错。

    对她这个混惯了的人来说，玩一个人的感情，并不过分。

    这个计划在心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