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黄芪！”
“不能加黄芪！”
“病人气虚脉弱，需要黄芪提精吊气。”
“虚不受补，太虚弱反倒不能大补！”
“无聊！”
杨柳青青瞥了一眼相争不下的父亲和哥哥，飞速抽开药柜抽斗，准确找出需要的药材。
等那两个人终于停止争论，达成共识，决定换另一味药材时，她已经处理完所有处方，坐在一旁摇椅上，脸上盖着一本《青囊奥语》装死。
杨柳青青其实不想做医生，但老杨说她天赋异禀，就适合学医。
勉为其难十年，如老杨所愿，她继承杨氏衣钵，可她的心仍旧惦记着不着边际的风水学。
从记事起，她就对玄之又玄的风水学非常感兴趣。
倒也不是老杨不支持她的梦想，也是实在没招了，才让她学中医。
十里八村的，就没听说过哪个风水师收了个女徒弟。
小时候她实在闹得不行，老杨就带她去隔壁村拜师，王先生直接连人带包给他们扔了出来。
周边有风水先生的村子几乎都去过了，谁也不愿意开这个先河。
直到她遇见李家村的张先生。
“这孩子要是个男娃，我愿意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只可惜是个女娃。”
“为什么女娃就不能学？”
“祖师爷留下的规矩，传男不传女！”
“什么狗屁规矩，我的祖师爷咋没有这种规矩？”
虽然老杨和张先生吵得不可开交，可最后张先生还是给了杨柳青青两本书，《葬经》和《青囊奥语》。
从此以后她如获至宝，早也看晚也看，书中内容烂熟于心，也因此养成了一个坏毛病，一出门看见山水，无论阴宅阳宅，都要和书上的内容强行对号入座。
在学校也总是言论大胆，老师说她传播迷信思想，批评教育，还总叫家长。
有一次，她跟着老杨去吃席，路过一赵姓人家的坟地，没管住嘴，看看前后山势走向就开始语出惊人。
“形如乱衣，妒女□□。”
“啥意思？”
“书上说主峰形容破碎，像一堆乱衣服，如同女人的裙摆乱舞，他家容易出妇德不好的女子，或者娼妓……”
她还没说完老杨就拉着她跑，后面有个老汉追着骂：
“你家才出娼妓，你全家上下都是娼妓！”
原来那是一座孤坟，葬着赵老汉逝去的妻子，老汉膝下三个女儿都已成人。
她点评人家坟地，还尽说些不好的，主人就在身后听着，得亏了跑得快，不然赵老汉便要教她学做人了。
这样的事情多了，十里八村的人就都知道了老杨有个懂风水的女儿，而且年纪不大却出言恶毒。
因为她总看到不好的，不是说人家人丁不旺，就是易出盗贼……
医馆也因此渐渐冷落，老杨眼见得老祖宗的招牌要砸自己手里了，就对杨柳青青说：
“闺女啊，咱以后就在心里，不点评成不？”
好不容易熬到她上高中，老杨才松口气，住校好啊！这样给他惹麻烦事的机会就少点。
可杨柳青青高中刚上一学期，就被老师劝退了。
因为她老喜欢给同学们普及风水学，有同学老考不好，她就告诉人家：
“别费劲了，这不是一个努力就能改变的问题，是坟上的事！”
有同学总考高分，她还是会告诉考不好的同学：
“看到没？差距不是你比他少努力了多少，而是人家先人比你先人埋得好。”
无奈老杨只能把她领回了家，好歹得让她有个糊口的手艺，就她这口碑，以后嫁人也是件愁人的事。
于是就变着法地哄骗她，让她相信自己天生就是学医的料儿，她要不学医世间就会有很多受病痛折磨的苦命人。
所以，杨柳青青十六岁，就正式开始拜老杨为师，开始了学医之路，偶尔还是会说说别人家坟上事。
或许老杨真的慧眼独具，杨柳青青还真的就是个学医的料，二十岁刚出头就小有名气，用药大胆，但凡不死的都能治好。
虽然大家都忌讳她说坟上的事，但是架不住她用药如神，杨氏医馆的人气也就渐渐回来了。
眼见得女神医的光环，慢慢掩盖了她毒舌的坏名声，这天赵老汉却突然找上了门。
“杨柳青青你给我出来！”
赵老汉一来就踢桌子摔板凳，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男人。
“出来了。”
杨柳青青冷着脸，迈出了门槛，一出声赵老汉和他身后的人就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忘了说，这娃天生体寒，从小体温就异于常人。老杨当年看到她时以为她已经挂了，后来她叫了声饿，老杨才把她捡了回来。
越长大越是凉生生的，这也难怪老师会劝退她，老说坟上的事也就算了，说得绘声绘色，还浑身冰凉，就好像她是打那头过来的。
平常体温就比别人低，一犯牛脾气，更是冷若寒霜，走近她都会被迎面而来的寒凉震住。
“你小小年纪，心肠咋这么歹毒，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诅咒我女儿？”
赵老汉站稳脚，提提气，仗着身后有人，指着杨柳青青的鼻子直接开骂。
杨柳青青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扶起被赵老汉推倒的椅子，摆平放正，端端坐在上面，两条一米六的大长腿交叠，再整理一下衬衫的袖口才淡淡地开口问：
“看来你是来打架的，我诅咒你女儿什么了？”
“你，你诅咒她们成为娼妓！”
“哦，难不成她们真做了娼妓？”
“你……都是你诅咒的，她们原本是多乖的孩子呀！”
赵老汉老脸一红，把锅甩给了她。
“坟上的事，你找我也没用！”
杨柳青青两片薄唇一动，言简意赅。
“你，你胡说八道，请了先生看过才扎的新坟，你一个女娃娃，嘴上不留德，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赵老汉气得直瞪眼，可看着杨柳青青这气势，却不敢上前半步。
“你还是操心下自家坟上的事，置之不理，下一代可能还会为娼为妓，我嫁不嫁得出去就不劳费心了。”
“你……你这个毒舌女。砸！今天我就砸了你这医馆，让你再害人！”
赵老汉恼羞成怒，跟来的几个男人也跟着就要动手打砸。
“前后左右摄像头无死角，你手上那瓶药酒，十八种名贵药材泡制，价格六千！”
“还有你，你手上那一包穿山甲粉，一克四百五，那一包半斤！”
……
杨柳青青坐着没动，男人们却把手上东西又轻轻放回了原地。
“当年是谁给你家扎的坟，你把他找出来，他敢跟我对峙，我就有办法让你女儿重回正道！”
“找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