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鱼对此的第一反应是——
“靠！这里是凶宅啊！那房租还收我这么贵！”
等她的大脑再稍微转了个弯，反应是——
“我擦！这房子死过人，她死在哪了，不会是死在我床上吧？！”
阿冒摸了摸鼻子。
“其实她是一个好鬼。”
“好鬼还能成厉鬼？！”
“……就是死得惨了点。”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啊！”
“额总之，你放心，有我在她不会对你产生威胁的。”
林鱼皱眉：“就不能直接把她超度了么？”
“不行哦，”阿冒摇头，“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一瞬间，林鱼脑补了很多：什么跨越维度的爱啊，为爱堕落成半灵啊，默默守护的爱啊……
“难道……你们是恋人关系？”
阿冒猛地伸手给林鱼脑门上来个爆扣。
“对不起我从小脑子就被狗血玛丽苏言情剧给荼毒了！”林鱼火速滑跪。
阿冒看着林鱼低头闭眼认错的模样，顺势转移话题：“既然你已经认我做庇护，那我就和你科普三条在四维世界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吧。”
林鱼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脸期待地看向阿冒。
“第一，不要轻易将自己的真名告诉妖鬼精怪，名字是有能量的。
“第二，不要随意去招惹妖鬼精怪，出门在外看见了也最好装作看不见。
“第三，如果遇到危险，就大喊三声我的名字，我就会瞬间出现在你身边。”
“哇哦。”
“其他的等我想起来了再和你说，”阿冒歪脑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鱼举手。
“你说。”
“我经常会在路上看到一种绿油油粗眉毛的小东西，想知道那是啥精怪？危险不？”
“你最经常在地铁里看到对吧？”
林鱼狠狠点头。
“那是噬倦兽。”
“哈？试卷受？”
“这是这个世纪才出现的物种，别担心，它们没什么杀伤力，平时靠吃人类的疲倦维生。”
林鱼震惊：“这个世纪才出现的物种？！正常来说那些精怪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活个几百年么，居然还有这么年轻的物种！”
阿冒笑：“你根本不了解四维世界，不知道愿力有多强大。噬倦兽的出现是因为有许许多多的上班族，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同时想过‘如果有办法可以一扫疲倦就好了’，于是噬倦兽就这样在强大的集体愿力中诞生了。”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林鱼困惑，“谁组织的？”
“就是下班时间，地铁上面啦。”阿冒解释道。
忽然，林鱼死死抓住了阿冒——
“求求你，亲爱的大人，我能不能养一只噬倦兽在家？本社畜真的很需要这样的存在！”
阿冒嫌弃地将林鱼推开：“别想啦，同一只噬倦兽是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吸食超过三次的。”
“为什么？！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林鱼痛心到忍不住握拳捶腿。
“是灵界对这个物种下的禁制。噬倦兽最开始诞生的时候，是没有这项规定的，只是后来因为太多噬倦兽喜欢蹲在写字楼里逮着一个人吸食，导致写字楼人类猝死率飙升，这才被下了禁制。”
“啊？！！你不是说无害么！怎么还会让人猝死啊！”
“还不是因为你们社畜都是奇葩！越精神加班越起劲，你们社畜不猝死谁猝死？”
林鱼闭麦。
几秒后，她悠悠叹了口气：“工作真累。”
“工作真累。”阿冒附和。
林鱼扭头看她：“你也要工作的么？”
“我要修行，和工作差不多。你工作也是一种修行嘛。”
林鱼来兴趣了：“你平时都是怎么修行的？”
阿冒翘着二郎腿，瞥了林鱼一眼。
“让我来给你科普一下吧，我们灵呢，主要靠两种方式增进修为：第一，是靠吸食香火，香火反映的其实是人类对灵的信仰。
“第二呢，就是靠吸食情绪与情感，吸食情绪的往往是比较低级的妖鬼精怪，比如噬倦兽，它们依靠吸食疲倦来修行；而吸食情感，能够获取的能量要远远多过吸食情绪带来的能量，高级的妖鬼精怪和灵都能通过吸食情感来修行。只不过大部分的妖鬼精怪还是借助香火来修行。”
林鱼不解：“吸食香火会比吸食情感获取的能量更多么？”
“比情绪多很多，比情感少一些。”
“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更多的精怪还是借助香火而不是情感来修行是吧？”阿冒预判了林鱼的困惑。
林鱼狠狠点头。
“因为吸食情感有更加严格的条件——这个情感必须是与吸食者有关的，比如，你能吸食爱你的人对你的爱，或者恐惧你的人对你的怕。”
“吸食恐惧……那不就是邪灵咯？”林鱼忽然打了个冷颤，看向阿冒，小心翼翼问道：“那您是靠什么修行的呢？”
阿冒对林鱼笑笑：“你放心，我才不吸食恐惧呢，恐惧的能量虽然强大，但味道一点也不好吃。我对味道是有追求的。”
“那你吸食的是……”
“是感激，它的源头是爱。”
“哇哦。”
“感激——或者说是感恩，是我有史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情感！”阿冒激动地挥舞双臂朝向天空，“它软软的，清清凉凉的，入口之后，就像在你的脑袋里绽放了一支烟花一样，超！级！美！味！”
林鱼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思考。
“想象不出来一点儿。”
“安啦，你们人类对能量的感知特别迟钝，可以理解。”
“那我对你的感激，你现在感受到了么？”林鱼将脑袋凑到阿冒嘴边，“你吸一吸，别浪费。”
阿冒嘴角抽了抽，一把推开林鱼：“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吸食过了。”
“吸食过了？！”
“就在你先前抱着我的大腿大喊恩人的时候，你的情绪非常澎湃，能量最是充足。”
林鱼恍然大悟：“该不会你是故意放出厉鬼吓我好收割感激的吧！”
阿冒笑：“也没有啦……我只是一不小心比预计回来的时间晚了一丢丢而已。”
林鱼呆滞。
林鱼暴起：“你不会全靠这种坑蒙拐骗的方式骗取感激的吧！”
她此刻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群友的一句话——
半灵都不是善茬。
林鱼一瞬间为自己过于草率地认下庇护感到痛心。
“不要用你过于白痴的三维大脑来揣度我们四维生物好吧？”阿冒抗议，“你以为你刚刚对我的那点感激能有多少能量？当零食都不够塞牙缝呢！我可是有追求的！真情实感真心实意的感激才是最美味的！要都靠坑蒙拐骗，我早晚要被反噬到消散啦！”
三。
二。
一。
“对不起我亲爱的庇护大人是我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子之腹了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林鱼滑跪、抱腿、痛哭，一气呵成。
大女子能屈能伸，是个好品质。
成年人嘛，为了生活，干什么都不磕碜。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是怎么获取感激的……”阿冒神秘一笑，“你会知道的。”
当天晚上，林鱼就懂了。
夜晚，林鱼结束疲惫的一天，坠入梦乡……
在梦里，她依旧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处理着难搞的工作，对接着难搞的同事。
然后她就看见了阿冒。
她还没来得及向阿冒发出疑问，整个梦境忽然就天崩地裂。
办公楼剧烈晃动，封闭的落地窗瞬间碎成了渣，但周围的同事却好像对此毫不在意，仍坐在工位上办公。
“喂！”林鱼在办公间大喊，“楼都要塌了，你们不跑吗？”
没有人搭理她，除了老板。
老板说：“你叫这么大声，工作做完了么？我们明天就要去找客户提案了，你再不改完明天就等着被大老板骂吧。”
“哗啦”一声，好像有一桶冰凉刺骨的水从头淋了下来，林鱼忍不住浑身颤栗。
阿冒就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林鱼认命般做回位置上，无视了阿冒的莫名存在。
忽然，整栋楼晃动地更加厉害了，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一股妖风从破碎的窗户处吹来，天花板坠落，人也一个个如下饺子般被风吹下窗台，飘落在空中。
林鱼胆战心惊往下看，却发现更糟的事情发生了——地上忽然开裂出一条巨大的地缝，吞噬了整栋楼，而她也将坠落其中。
忽然，从天而降一根藤蔓，阿冒一手拽着藤蔓，一手伸向她，像人猿泰山一样朝她荡过来。
“我来救你啦——”
林鱼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般，朝阿冒展开双臂，死死抱住祂，这才没有掉入地缝中。她看着脚下的地缝越来越大，深不见底，如同深渊一般，胸腔中的心脏惊吓得几乎要跳出来了。
然而阿冒欣喜若狂的声音很快在她耳边响起：“你感不感激我？！”
林鱼：“……”
一瞬间，天地归于平静，周围没有了办公楼，也没有任何高楼大厦人类建筑，无数大树如蘑菇般从地面暴长，一瞬间便有几十米高，耳边不再是狂风与坠落的声音，而是鸟语花香，鼻间的空气也从充满尘土变得湿润清香，周围的环境变成了热带雨林。
阿冒带着林鱼落地，林鱼环顾四周，等待心跳渐渐平复下来，然后，她拍拍袖子转身就走。
然而还没走出十米远，忽然有一只五米高的猛犸象从远处跑来，虽然笨重速度却快得能媲美闪电。
林鱼吓得只好扭头往回跑，只见阿冒挺身而出挡在林鱼面前，然后朝着猛犸象的膝盖弹了下手指，猛犸象就夸张地飞了五米开外。
阿冒大笑：“你感不感激我？！”
林鱼：“……”
她忽略阿冒，朝着反方向离开。
身后传来阿冒的声音：“喂！难道在梦里你也要一直板着死人脸吗？平时总是上班加班上班加班，连在每天的梦境里都要接着工作，你难道不想好好放松一下做些有意思的梦么？”
林鱼猛地停下，她扭头看向阿冒：“你怎么知道我每天做梦都在工作？”
阿冒笑眯眯道：“对于我这样神通广大的灵体来说，窥梦入梦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儿。其实之前你也在梦里见过我，只是你醒来后我的脸会模糊化，你会很快忘记梦里发生的一切。”
林鱼看着阿冒，思绪却开始飘远。
她之前在梦里见过阿冒……吗？
“早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就收获过很多你的感激了。”阿冒说，“你的感激味道很特别，雀跃的同时带着一丝细水长流的舒缓，是我很喜欢的口味。”
林鱼使劲想，却始终无法在这一场梦境中回忆起曾经的梦境。
但阿冒还在继续说话——
“在你因为工作完成得不如意被领导骂的那一天，你在梦里依旧想着如何完善白天的方案，是我将你从梦境里的写字楼拉出，陪你去游乐园玩，告诉你生活不只有工作。那是我第一次尝到你的感激。
“在你因为工作量巨大而连着熬了好几个大夜的某一天，你在梦里也因为无法完成工作而压力大得哭了，你说你没有偷懒已经很努力去完成了，是我告诉你不合理的工作量本身就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第二次尝到你的感激。
“……”
阿冒说的这些，林鱼一点都不记得了。她只是忽然想起，似乎有好多个因为工作而焦头烂额的日子，她只要睡一觉醒来就能一扫阴霾。
阿冒看着林鱼。
“或许你这次醒来也会忘记今晚我们曾在梦中相遇。不过没关系，你会收获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