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一连几天都不见辛爱追来,乌讷楚略感心宽。这天晚上,乌讷楚与把汉那吉正在喝茶闲聊,海赖急急进入寝室,禀报道:“哈屯,吴大人穿着便装只带着几名随从来了,我已安排他在会客厅等候,你快去见他吧。”

    乌讷楚不解地看看把汉那吉,说道:“这么晚了,他简装而来,是不是明廷那边有什么变化?”

    把汉那吉起身说:“走,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乌讷楚阻止道:“吴大人晚上来访,必定有什么机密的事情,你就待在这儿,我去去就来。”

    乌讷楚随海赖来到会客厅,看到吴兑坐在会客厅的桌子边,左手搭在桌沿上,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听到脚步声,吴兑看到乌讷楚,起身抱拳道:“钟金哈屯,这么晚打扰还请见谅。”

    乌讷楚伸手礼让:“义父请坐。”

    吴兑复又坐下,乌讷楚坐到桌子的另一旁,吴兑似无意地看了海赖一眼,乌讷楚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海赖说:“你到门口守着,不要让人打扰我和吴大人说话。”

    海赖向吴兑和乌讷楚行礼后退出会客厅,乌讷楚抬眼看看楼顶又望向吴兑,问道:“义父深夜造访,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吴兑没有回答,却问道:“你连夜带兵离开库库和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乌讷楚笑道:“义父也知道此事了?。”

    吴兑说:“你在土默特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你的一举一动必然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乌讷楚苦笑一下:“也没什么,操持顺义王的葬礼感觉很疲惫,想来这里安静的休息一下。”

    吴兑笑道:“我的女儿不信任我了。”

    乌讷楚急忙道:“义父多心了,我怎么会不信任您呢。”

    “那为何不直言相告?”

    “这只是家事,义父不知也无妨。”

    “此言差矣。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家事即国事,国事即家事。”

    乌讷楚惊异道:“此话怎讲?”

    吴兑无奈地说:“其实我今日来,也是受人所托。”

    乌讷楚立刻明白了吴兑此行的目的,但她抱着一线希望故作平静地问道:“何人所托?”

    吴兑说“是辛爱黄台吉所托。”

    乌讷楚失望道:“是他!”

    吴兑一只胳膊搭在桌边上,探过身子说道:“我已经知道辛爱向你求婚了,我认为这是好事一桩。”

    乌讷楚好笑道:“好事?”

    吴兑说:“是啊,这样辛爱不仅顺利得封了王,你还是蒙古的哈屯。”

    乌讷楚撇撇嘴:“这些虚名不要也罢,我不稀罕。”

    吴兑问道:“虚名可以不要,难道顺义王穷尽一生得来的和平大业你也可以置之不理吗?”

    “这岂是我一妇道人家可以左右的事情。”

    “你不要妄自菲薄,能否维护明蒙贡市关系长期稳定的发展,一半在于你啊。”

    “义父言过其实了吧。”

    “辛爱已派人主动向我朝进贡了。”

    “噢?这是好事啊,说明他也是看重和明朝的通贡互市的。”

    “我的担忧正在此处,这也是朝廷的担忧。

    “我不明白义父的意思。”

    “这十几年来,主持维护明蒙和平贡市的一直是你,辛爱是一将才,之前一直反对蒙汉通贡互市,这我们都是知道的,而且他的管理能力较顺义王还是略逊一筹,即便比起你也有所不如,所以朝廷对他继承汗位甚为担忧。”

    “大人过奖了,辛爱过去是反对通贡互市,可如今他也看到了互市给蒙古每个人带来的变化,身为汗王,他不会不懂得民众的重要,朝廷应该信任他才是。”

    “我绝非虚言,不瞒你说,朝廷如今只信任你一人。”

    “我不想再卷入政治,我只想做一名普通人,过普通人的生活。”

    “从你成为顺义王哈屯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不再是普通人了,你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将会对土默特产生重大的影响。”

    乌讷楚不置可否地笑笑。

    “你不可不信。你想一想,辛爱和他身边的人一直是反对明蒙议和的,如今,他突然主动向我朝进贡,他身边的人会怎么看他?难保这些人会对他心生异心,到时,一场混乱只怕在所难免。如果他再不能约束手下的那些部落,对我朝边境再度进行掠扰,轻者关闭贡市,严重的话可能又要挑起战乱,难道你忍心看到双方百姓再陷水深火热之中?”

    乌讷楚深呼一口气说:“那和辛爱合不合婚又有什么关系?”

    郑洛说:“那我就直言相告了。”

    “义父但说无妨。”

    “你这么多年一直致力于和平贡市,但是你所依赖的是顺义王的实力,虽然你有维护和平贡市的能力,却没有支撑你的实力,而辛爱有这样的实力,却没有这样的能力,以你们个人的能力,谁也无法保证贡市稳定长久,只有你们联合起来,才能将这和平大业继续维持下去,所以,只有你们俩合婚,才是最佳选择。”

    乌讷楚沉默不语,似有所思。

    吴兑问道:“莫非你还有什么顾虑?”

    乌讷楚不便向吴兑说明自己和把汉那吉的事,只好托词道:“我是辛爱的庶母,我怎么可以侍奉完父亲又嫁儿子。”

    “你们蒙古人不是有这样的习俗吗?难道还怕别人议论长短?”

    “习俗?那是把女人不当人看,是对女性的摧残和不尊重。女一旦嫁了人,就没有了自己的选择和自由,我偏不充当这杀人制度的牺牲品。”

    “这正是你令人敬佩的地方。听辛爱的意思,对你是志在必得,如果你拒绝了他,再让他恼羞成怒了,你一弱女子拿什么与他抗衡?就你那区区一万精兵吗?你是聪明人,不可以卵击石、玉石俱焚呐。”

    乌讷楚再次沉默,面部显现出悲戚之色。

    吴兑看乌讷楚脸上的表情已有了变化,继续劝道:“你休怪为父多言,人生有很多的无奈,有些事,虽然不是我们心甘情愿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只有咬牙撑着往前走了。我言尽于此,请你三思。”吴兑说完站起身来。

    乌讷楚也站起身说道:“多谢义父,我会认真考虑义父的话的。”

    吴兑向乌讷楚抱拳告别,乌讷楚冲门外喊道:“海赖,送吴大人。”

    海赖进入会客厅,将吴兑送出门外。

    楼上的把汉那吉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乌讷楚和吴兑的对话,他听出了乌讷楚的犹豫,这一瞬间,他感到失落又痛心。尤其他听到乌讷楚以庶母身份作为借口加以推脱,令他不解,这是一个多么微不足道的借口,为什么就不能对吴兑直言相告她爱的人是自己呢?把汉那吉默默地坐到床上,但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

    海赖陪郑洛离去后,乌讷楚怅然若失地回到寝室,把汉那吉起身拉她坐到床上,轻轻拥住她,乌讷楚无力地靠在把汉那吉的怀中。

    乌讷楚幽幽地说:“我真想和你一走了之,再也不去过问这些烦扰的事情。”

    把汉那吉道:“细想吴大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乌讷楚坐直身子看着把汉那吉:“怎么,你怕了辛爱想要退缩吗?”

    把汉那吉搂住乌讷楚说:“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为了部族委曲求全嫁给爷爷,蒙汉能消弭战祸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获益的不仅仅是蒙汉贵族,还有众多的蒙汉百姓,如果我们为了一己私利而置百姓于不顾,确实有些自私了。”

    乌讷楚搂住把汉那吉的胳膊说:“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只有与辛爱合婚才是唯一的选择吗?”

    把汉那吉说:“大伯对你垂涎已久,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你想他会就此放过我们吗?”

    乌讷楚说:“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让别人把我当成物品转来让去的。”

    把汉那吉笑道:“也不完全是这样,还是你太优秀,人见人爱。”

    乌讷楚拍一把把汉那吉的胳膊:“此时此刻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们怎么办?这样得之不易的机会就要白白错过吗?”

    把汉那吉叹口气说道:“吴大人说得对,有些时候,我们既然选择了就无法再回到过去了。”

    乌讷楚的眼泪涌出眼眶,坐起身看着把汉那吉:“你是要放弃我们的爱情,要放弃我吗?”

    把汉那吉又搂住乌讷楚:“不,我不会放弃的,但是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拥有她,我还是那句话,我会等你,我会永远等你。”

    乌讷楚倒进把汉那吉的怀中默默流泪。

    把汉那吉轻轻摇晃着乌讷楚说:“乌讷楚,其实刚才你和吴大人谈话的时候,我已经听出了你的不忍,不要顾及我,按照你的心去做决定,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我还会一直默默守在你身边,只要我每天能看到你就心满意足了。”

    乌讷楚抬头吻住把汉那吉,把汉那吉热烈地回吻着她。

    乌讷楚喃喃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俩人相拥倒在床上。

    乌讷楚和把汉那吉顾全大局的决定,令乌兰深为敬佩,而乌讷楚和把汉那吉自从那晚之后,为了避嫌疑,不再私下相会,乌讷楚整天陪着博达锡里,耐心地教他读书识字。

    辛爱拜托吴兑来做说客,其实,吴兑也不希望乌讷楚嫁给辛爱,在他的心里,辛爱根本配不上乌讷楚。但在黄金家族里,阿勒坦汗排行最尊,其他各部首领非子侄便是孙子,凡事都要受到阿勒坦汗的节制,尽管有不同的意见,慑于阿勒坦汗的权威,这些子侄儿孙们也不敢乱来。如今,阿勒坦汗去世,蒙古右翼没有了他的驾驭,稳定的局面能否继续维持,明廷也没有把握,吴兑心里也没底。万一再起战乱,首当其冲的还是他这位宣大总督。于是,为了顾全蒙明和平大局,也为了自己的仕途,衡量再三,吴兑还是选择充当了这个说客。

    辛爱听吴兑说乌讷楚并没有严词拒绝,反而有些矛盾的时候,迫不及待得只身来到大板升城。

    乌讷楚正在教博达锡里读书,朵兰匆匆进来禀报:“小姐,黄台吉来了。”

    乌讷楚放下手中的书说道:“这么快就来了。”

    乌讷楚对博达锡里道:“你先和朵兰嬷嬷回去吧,阿妈谈完事就去找你。”

    博达锡里点点头,随朵兰走出乌讷楚的寝室。俩人离去后,乌讷楚整整头发和衣服也走出寝室,来到会客厅,看到辛爱在会客厅悠闲地踱来踱去,乌讷楚看一眼辛爱坐在桌旁椅子上,辛爱也随着坐下。

    仆人端来一碗奶茶放到辛爱前又退下,辛爱看仆人离去,急忙说:“那日都是我不好,喝了点酒冒犯你了,不过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真的喜欢上你了。只要你肯嫁给我,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我身边的那些女人我也会让她们都离去,今后只对你一个人好。”

    乌讷楚说:“那倒不必了,一个汗王怎么能没有三妻六妾。只是,我答应与你合婚并不是我怕了你,而是考虑我蒙古今后的繁荣稳定。”

    辛爱说:“我知道,你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而且你也有能力管理好整个部族,我想娶你,也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乌讷楚说:“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辛爱赶紧说:“你说你说。”

    乌讷楚说:“想必吴大人也和你说了,今后蒙明贡市事宜仍然由我来主持,你必须严厉约束你的手下,不能做出破坏蒙汉和平大业的事来。”

    辛爱喜上眉梢,高兴道:“一切都听你的,今后所有事情都由你来做主,这样可以吧。”

    乌讷楚点点头,说:“那你回去准备吧。”

    辛爱兴奋地握住乌讷楚的手,乌讷楚本能的想抽出自己的手,但还是忍住了,任由辛爱握着不放。

    辛爱回到库库和屯后,立即着手与乌讷楚合婚的事情,他将乌讷楚以前的寝宫重新装修了一遍,又将自己珍藏多年的珠宝全部摆在乌讷楚的梳妆台上,而且为了讨好乌讷楚,又将博达锡里的卧房也重新装饰一番。

    做好这一切准备,辛爱便带着人亲自来迎请乌讷楚。乌讷楚依依不舍地走出行宫,带着博达锡里、朵兰、布日玛随辛爱返回库库和屯。

    乌讷楚离开的时候,只有乌兰前来送行,把汉那吉早已一个人来到他们返回必经的途中,正黯然神伤地躲在一棵大树后,为她默默送行。

    辛爱像他承诺的那样,遣散了身边所有的美妾,愿意离去的,给予大量的马牛羊和金银,不愿离去的,就将她们留在了自己原来的部落,专门给她们准备了毡房,派专人供养她们。

    辛爱令人准备了隆重的合婚仪式,邀请各部首领和贵族以及吴兑等大同官员前来参加喜宴,各部首领和贵族接到辛爱与乌讷楚合婚的请柬,都认为这是有利于蒙古各部的选择,纷纷前来祝贺。

    明廷得知这一消息,也派使者前来祝贺,吴兑带着大同的官员陪同明廷使者出席了喜宴,也带来了万历帝赏赐给乌讷楚的大红五彩纻丝衣两袭、彩缎六表里、木棉布二十匹的贺礼。

    喜宴上,杯觥交错,人们兴高采烈得轮番向辛爱和乌讷楚敬酒,乌讷楚强颜欢笑,吴兑对乌讷楚的决定也倍感欣慰,带领大同官员向乌讷楚和辛爱敬酒,大赞乌讷楚胸襟开阔,通晓事理。

    人们在歌舞声中不胜杯杓,明朝使者和吴兑等人提前离席,辛爱让达云恰将一行人安置在库库和屯的驿馆里。

    乌讷楚见明朝使者和吴兑离去,便也找借口带着朵兰提前回到了寝宫。

    朵兰替乌讷楚卸去头冠,就让朵兰先去休息了,自己一个人落寞地站在窗前,看着天空昏黄的月亮,满脑子都是远在大板升城的把汉那吉。

    乌讷楚自语道:“为什么命运对我如此不公?为什么每一次的选择都不由我?为什么?为什么?”

    辛爱摇摇晃晃满身酒气地进入寝宫,看到乌讷楚又站在窗前沉思,他再也控住不住自己,走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她,说:“我最喜欢你站在窗前的背影,你太美了。”

    乌讷楚推开辛爱走到床边坐下,不高兴道:“又喝那么多酒。”

    辛爱坐到乌讷楚身旁嬉笑道:“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也是我最后一次喝酒,从今后我保证再也不喝酒了。”

    辛爱搂住乌讷楚,见她没有拒绝,便凑过去亲吻。乌讷楚厌恶而又麻木得任由辛爱亲吻着,抚摸着,辛爱将乌讷楚按倒在床上,扑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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