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辛爱对乌讷楚未与他商量就重用了把汉那吉大为恼火,怒气冲冲地前来质问。

    博达锡里正在向乌讷楚汇报自己的学业。乌讷楚对博达锡里的快速进步倍感欣慰,朵兰和布日玛也对博达锡里赞不绝口。几人正高兴得有说有笑的时候,辛爱阴沉着脸进入寝宫。乌讷楚见状,示意朵兰和布日玛带着博达锡里离去。

    乌讷楚心里明了,辛爱迟早会来质问她的,因此,她早想好了对策,只等着辛爱来问。

    乌讷楚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啜口茶 。辛爱见乌讷楚如此坦然自若,反而不好直接问她关于把汉那吉的事,只好压下满腹的怒气,故作平静地问道:“你重用那些人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乌讷楚用茶碗盖蹭着茶碗里漂浮的茶叶,反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辛爱说:“这么大的事,你也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嘛,你这样擅自做主,把我这个顺义王摆到什么位置了?”

    乌讷楚笑道:“我决定由我负责签发通关文书这么大的事你也没有过问,这件事还算大事吗?”

    辛爱一时语塞,只能拿眼睛瞪着乌讷楚。

    乌讷楚放下茶碗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重用了把汉那吉吧。”

    辛爱没想到乌讷楚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气愤地说道:“你明知道还要给我心里添堵。”

    乌讷楚抿嘴一笑,说道:“你曾答应我要重用把汉那吉的,我这样做,是替你履行诺言啊。”

    辛爱委屈道:“要做也是我做,你这样做不是让人看我笑话嘛。”

    乌讷楚突然面色一转,严肃地问道:“你会这样做吗?不要骗我了,你对把汉那吉耿耿于怀当我不知道吗?”

    辛爱刚想反驳,乌讷楚制止道:“好了,我也不气你了。”

    乌讷楚说着站起身倒一碗茶放到辛爱面前,又坐到椅子上,继续说道: “这么多年来,沿边的十几处集市都由我一个人管理,我也有些力不从心,交给那些就近的部落首领来管理,一是可以减轻我的负担,二是让每个首领尽可能多地参与到土默特事务的管理中来,他们不但感激你对他们的信任,还会增加他们的责任感 。当初,你极力反对汗王与南朝通贡互市,现在,你也看到了和南朝互市贸易给蒙古人带来的繁荣和稳定,所以,和南朝继续走和平之路,是我们不二的选择 。我把权力下放,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腾出时间来,一方面发展我们自己的农业、手工业、建筑业和其他行业,一方面说服南朝将库库和屯作为蒙汉贸易的中心,这也是你父王的遗愿哪。而把汉那吉又是这方面的行家,不让他来做,你告诉我还有谁能胜任?”

    乌讷楚的一席话,辛爱也觉得有道理,也就沉默不语了。

    乌讷楚见辛爱不语,又说道:“你父王去世也一年多了,我想派人到西藏请三世□□来一趟土默特,为你父王超度亡灵,同时请□□来主持弘慈寺的开光法会,你看怎么样?”

    辛爱赞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正好也请□□留在土默特弘扬佛法,稳定人心。”

    与辛爱商议妥,乌讷楚即派人到西藏去迎请三世□□。

    乌兰回去后将乌讷楚的决定高兴地告诉了把汉那吉,然而把汉那吉却不置可否,扔下酒囊带着阿力哥和侍卫出去打猎 。乌兰担忧地追出去再三嘱咐阿力哥要照顾好把汉那吉。

    把汉那吉走后,乌兰的心被一种莫名的不安紧紧攥着,搅得自己心神不宁,她找来一本书,强迫自己静心读下去,可是翻过了十几页,书中讲了什么,她竟然一个字也没有记住。乌兰就在这种焦躁不安中一直挨到了黄昏。

    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乌兰为了转移这种不良情绪,亲自下厨为把汉那吉做他最爱吃的牛肉馅饼。就在乌兰搅拌肉馅的时候,屋外传来阿力哥急切的呼喊声:“乌兰妣吉,乌兰妣吉。”

    听到喊声,乌兰惊慌地将手中的瓷盆向案上放去,一不小心,瓷盆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肉馅溅得到处都是,这让乌兰更加心惊肉跳,顾不上收拾,急速跑出厨房。

    阿力哥看到乌兰,跪倒地上哭道:“妣吉,台吉他…… ”阿力哥哽咽得说不下去。

    乌兰见状,急切地问道:“台吉他怎么了?快说啊!”

    阿力哥哭道:“台吉从马上跌落下来,摔死了。”阿力哥说完泣不成声。乌兰惊叫一声,当场昏死过去,侍女和阿力哥急忙将乌兰抬回卧室。

    乌讷楚听到消息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顾辛爱的阻拦,带着朵兰和海赖,策马来到大板升城。

    阿力哥将她带到把汉那吉的寝室前,说乌兰一个人在等她,于是,乌讷楚让朵兰和海赖守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走进寝室。

    乌讷楚看到把汉那吉穿着崭新的蒙古袍睡在床上,脸上盖着一块白色的绸缎,乌兰双目红肿无神,默默地坐在一旁。

    乌讷楚进来,乌兰也没有起身,只是幽幽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所以我让他在这儿等你,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乌讷楚慢慢走到床前,伸手去掀把汉那吉脸上的绸缎,乌兰一把拉住乌讷楚的手泪如泉涌,悲伤道:“你还是不看为好,免得吓到你。”

    乌讷楚推开乌兰的手,哭道:“我一定要见他最后一面。”

    说着乌讷楚轻轻撩起把汉那吉脸上的绸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把汉那吉只剩下半边脸,乌兰把羊头骨放在把汉那吉头旁,盖上绸缎还以为是一个完整的头颅,掀起绸缎,却是残留的惨不忍睹的半张脸。

    乌兰捡起地上的绸缎又盖在把汉那吉的脸上,然后伸手去搀扶乌讷楚 。此时,乌讷楚软得跟棉花似的,根本无法站立起来 。她抱住乌兰放声痛哭,乌兰也忍不住悲伤地跪倒在地,两人抱头痛哭。

    朵兰和海赖听到两人的哭声,疾步走进寝室,见她们相拥而泣,也不禁黯然泪下。海赖上前搀扶乌讷楚,朵兰去搀扶乌兰 。乌讷楚甩开海赖,爬到床边拉住把汉那吉的手,仰头喊道:“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这个世上啊?”喊完,她将头伏在把汉那吉手上,泣不可抑。

    乌讷楚一直帮着乌兰料理完把汉那吉的后事才回到库库和屯 。一进入寝宫,乌讷楚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俯卧在床上全身搐动,一声声压 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就连灯光也变得朦胧惨淡了。

    辛爱虽然万般不情愿,也不愿在此时与乌讷楚发生争执,只好忍耐着。

    一连几天,乌讷楚将自己关在寝宫里,不吃不喝,谁也不见,什么事也不过问,终日以泪洗面 。但是,任凭流再多的泪水,也不能冲淡她内心的悲痛。

    朵兰和布日玛见乌讷楚日益憔悴,颓废地蜷在床角里,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急得在寝宫门口团团乱转。

    辛爱再也不能容忍乌讷楚对他的视而不见,满脸愤怒地走进寝宫,指着乌讷楚指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我的哈屯,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为了你的旧情人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眼里还有我吗?”

    乌讷楚独自垂泪,对辛爱不理不睬。

    辛爱走到床边一把将乌讷楚拖下床来,朵兰和布日玛急忙上前拉住辛爱。

    朵兰哭道:“汗王,求你理解一下哈屯,过几天她就没事了。”

    辛爱叫道:“我理解她?谁来理解我?我这样对她她还不满足,整天想着那个死鬼,我这么做值吗?”

    乌讷楚一把推开辛爱,怒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许你叫他死鬼。”

    辛爱用双手夹住乌讷楚的头,咬牙切齿道:“早知道你对他用情这么深,我早就应该让他消失了。”

    乌讷楚惊愕地看着辛爱,眼里像喷出火来,恨声道:“那你就杀了我吧。”

    辛爱瞪着乌讷楚道:“休想,你想到阴曹地府去和他做夫妻,我偏不让你如愿。”

    辛爱将乌讷楚推倒在地上,扬长而去。

    朵兰与布日玛上前搀扶乌讷楚,乌讷楚却异常冷静地对朵兰说:“你速去叫海赖来我这儿一趟。”

    朵兰不明就里,急忙出去叫海赖。

    布日玛将乌讷楚扶到床上坐下,问道:“你是不是怀疑什么?”

    乌讷楚无神的目光瞟向窗外,轻声道:“为什么我刚刚重用了把汉那吉,他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这不得不叫人怀疑。”

    布日玛说:“你是被汗王的话气昏头了吧,把汉那吉是坠马死的,怎么会和汗王有关呢?”

    乌讷楚说:“不调查清楚我不甘心,如果不是他做的,那这就是上天的安排,我也就认命了。”

    说话间,朵兰带着海赖进入寝宫 。乌讷楚向海赖交代了几句,海赖便匆匆离去。

    乌兰从没有想过把汉那吉会被人谋害,乌讷楚的怀疑让她大吃一惊,于是配合海赖进行了周密的调查。

    从马的缰绳、马鞍到马镫,海赖仔细地反复查看,没有发现被人破坏的痕迹 。乌兰又悄悄地叫来阿力哥和那几名陪同把汉那吉打猎的侍卫让海赖盘问,几人众口一词,都说把汉那吉的马突然受惊扬起了前蹄,把汉那吉因为喝了酒没能握紧缰绳,就从马上摔了下来,他的一只脚被绊在了马镫上,狂奔的马将他拖出了几十米,就这样被活活拖死了。

    乌兰不忍心一次次听众人讲述把汉那吉死亡的过程,忍痛让海赖停止了调查,让他就将已经调查到的情况汇报给乌讷楚即可。

    当海赖将调查结果详细汇报给乌讷楚时,乌讷楚仿佛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忍不住又热泪纵横。朵兰急忙走过去搂住乌讷楚安抚她,乌讷楚挥手让海赖退下后,在朵兰的搀扶下,懒懒地走到床边躺在了床上。

    她的眼前总晃着把汉那吉的那双大眼睛,那是一双含怨的眼睛,是一双无奈的眼睛。“如果没有我,把汉那吉就不会酗酒,如果他不喝酒,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都怪我啊!”乌讷楚越想越觉得心酸与愧疚,忍不住用双手敲打着自己的双鬓。“不对,把汉那吉不止一次喝酒后去打猎,次次都安然无恙,为什么这一次难逃此劫?”乌讷楚忽地一下坐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正在为她整理床幔的朵兰被吓了一跳,赶紧坐到床边握住乌讷楚的手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乌讷楚咬牙切齿地说:“如果让我知道是有人害了把汉那吉,就是拼上我这条命也会为他报仇的。”

    朵兰急忙劝道:“小姐,难道你不相信海赖吗?快别胡思乱想了,早点休息吧。”

    乌讷楚心想:是啊,海赖的调查清清楚楚,把汉那吉是死于意外,与别人无关,是自己害了他啊 。乌讷楚悲痛地长叹一口气,缓缓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把汉那吉的死使乌讷楚万念俱灰,铺天盖地袭来的孤独让她快要窒息了,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自己该去往哪里 。就在她的灵魂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的时候,布日玛带着博达锡里来安慰她了。

    看着刚刚成人的博达锡里,乌讷楚才清醒过来。心死了,身为母亲的责任却不能置之不顾啊。

    乌讷楚将博达锡里视为唯一支撑她的力量,从此极少过问政事 。她每天除了在佛堂诵经礼佛,就是和博达锡里一起,享受着人间仅有的天伦之乐。

    乌讷楚不再过问政事,辛爱担起了部族所有的事务 。因为之前的过度 纵欲与嗜酒如命,辛爱的身体已经被透支了。由于过度劳累,六十多岁的他终于也支撑不住卧病在床。

    辛爱这一病,让乌讷楚想起了阿勒坦汗去世之后,各部首领逼迫她说出阿勒坦汗遗言时的情景 。那些如刀般犀利的目光,乌讷楚至今想起,后背还会升起一丝凉意。

    乌讷楚想道;“因为当时自己毫无心机,虽有大好的机会却从来没有产生过夺权的念头,以至于自己无力对抗辛爱,被迫再次放弃心爱的男人,嫁给这样一个老头。如果自己当初手握实权,把汉那吉不仅不会早死,自己也许还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去过心仪的生活。”

    乌讷楚第一次感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的益处,也明白了权力与自由之间的密切关联。如今,辛爱已经卧病在床,在土默特具有影响力的人物只有达云恰和扯力克了,而这两个人一直对自己心存戒备,如果她再不采取行动,辛爱一旦去世,她将会重蹈覆辙。反正把汉那吉已死,自己也没有了盼头,可是博达锡里已经长大成人,他在土默特没有自己的领地和部众,将来以及今后在土默特的地位将会是什么样的,乌讷楚比谁都明白。

    把汉那吉降明回来后,阿勒坦汗就将把汉那吉代管的蒙古勒津部和板升之众全部交给了把汉那吉统领。在把汉那吉的精心管理下,这儿成为人口最多也最富裕的地方。把汉那吉死后,乌兰顺理成章地领有了这个部族,如果博达锡里能与乌兰结婚,那蒙古勒津部和板升就会成为博达锡里的领地。”乌讷楚想到这儿,身子坐得直直的,眼里充满了坚定的光芒,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神态。

    乌讷楚秘密派朵兰去了一趟大板升城,当朵兰说明来意后,聪明的乌兰立刻明白了乌讷楚的用意,她一直敬佩和羡慕着乌讷楚,一直想从旁协助这个孤单又好强的女人,因此爽快地答应了。

    征得了乌兰的同意,乌讷楚精心打扮了一番,来到了辛爱的寝宫。看到病恹恹的辛爱,乌讷楚也大吃一惊。她没想到辛爱病得如此严重,她斥责那些侍女没有及时通报自己,将她们赶出宫殿,自己留下来悉心照顾辛爱。

    乌讷楚的转变以及对自己的照顾,令辛爱百感交集。他将所有事务也悉数交给了乌讷楚,同时准许乌讷楚可以不经他的同意随意调用军队。此时,乌讷楚才真正成为一个握有兵权的名副其实的管理者。

    乌讷楚乘服侍辛爱的机会,告诉辛爱想让博达锡里迎娶乌兰,辛爱也未多想就应允了此事,于是,乌讷楚着手开始准备博达锡里和乌兰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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