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接着向她布置了一个任务:“滴,检测到文脉复兴节点。任务:三个月内,将此间废窑变为羊市学堂,学徒满三十三人。任务奖励:关键情报×1。”
她黯淡的眸光渐渐亮起来:开办学堂?不错的主意。
她只需努力做好眼前事,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去他的不是圣人。
她只做自己便已足够。
伤春悲秋的情绪瞬间被抛在脑后,她热火朝天地准备起来。
她花了两日时间将羊市摸了一遍,心里像附了张地图。
羊市,京城最破的贫民窟,户户以贩羊为业,老中小三代同堂,孩子成群,大人要去干活,只好大的拖小的。这儿的街上最不缺的就是疯跑的脏兮兮幼童。
陆漱玉动了念头:既如此,何不先开一间育幼堂?
她挨家挨户游说,却吃遍了闭门羹。
“学堂?哪儿有闲钱送他们读书。”
“读书有什么用,能换钱吗?”
陆漱玉被问得哑口无言,游说一群食不果腹的人送儿女读书,无异于说人不食肉糜。
脩金太贵,羊市贫民简直以为她在入室劫掠。
那假使她免了束脩,会有人同意吗?
直到她站在王老六的破帐前,帐布油黑,布面缝缝补补,风一吹扑簌得往下落灰。
陆漱玉皱起眉头。
实在难以想象,这么小的破帐里竟住了六口人。
王老六白天就在帐前宰羊卖,腥血渗进石板的缝隙,经年累月,已成暗红。他拎着磨得发亮的弯刀,一刀砍在羊脖子上,山羊惨叫一声没了气息。
两个瘦骨伶仃的半大女娃死死按着山羊四处乱蹬的蹄子,血沫溅在脸上,也只是无所谓地抹了把脸。
陆漱玉看得心惊,她觉得自己来对了。
王老六名声在外,连生四女,自觉颜面扫地,日日喝醉撒酒疯,对妻□□脚相加。
邻里传言,他已和秋后山的土匪谈妥,要把十二岁的长女王小蝶卖了换酒钱。
可是,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够平白换作酒钱。
陆漱玉隔着血泊开口:“王兄,我刚搬到羊市,这几日开了家学堂,让你家女娃娃们来读吧,我分文不取,且中午给顿吃食。”
陆漱玉自觉开出的条件很诱人。
一来半大孩童有人照顾,还给吃的,二来不费分文就能读书,何乐而不为?
她就不信王老六不愿意。
王老六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有一双极黑亮的眼睛,笑起来很让人亲近。
这女人甚至还开了家学堂,有几分厉害。
但是,那又怎样?
王老六有些索然无味地想,再怎么说也就是个娘们。
他骂骂咧咧得把刚杀的羊摔在屠案上,污水甩了陆漱玉一身。
他不屑开口:“又不是男娃,读什么书?不如早早出去赚钱,还能补贴家里。”
就像王小蝶。
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件稍微值钱的物件,和一只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
他所创之物,任凭他如何对待,即使由他卖出,也是再合理不过。
怎么会有人异想天开让羔羊读书?
反正都是要卖的,纯属白费功夫。
陆漱玉将他眼中的轻蔑看得一清二楚。
她握紧双拳深吸口气,语气更加柔和:“王大哥,我可以出钱。你把小蝶交给我。如何?”
刀锋一顿,王老六哼笑出声,像看一头不自量力的羊:“娘们儿家家,口气倒不小。不买肉就滚,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王老六拒绝得太彻底,陆漱玉不好再搭腔,干脆转换念头。
她摸出几文钱:“既然王大哥不肯,那就来份腰花,我进去看看嫂子。”
不等王老六同意,她便闪身进入。
帐内腥膻混着霉味,几个小女孩衣不蔽体,怯生生望着她。角落里,有个女人面色蜡黄躺在一片干草堆上,肚子却高高鼓起。
她又怀了第五胎。
陆漱玉身体里的血液像是静止了。
原来,真有人会把别人当做猪牛羊。
七窍俱全、四肢完备之人,遇上他偏只落得零星之用。
她深呼吸蹲下身,握住女人枯枝般的手:“嫂子,我定会救小蝶。”
泪珠滚落,女人尚未开口,帐帘哗啦被人掀开,王老六肥硕的身影堵在身后。
女人骤然色变,怕得牙齿打颤。
她抄起身侧的瓦罐砸向陆漱玉,嘶哑吼道:“谁要你多管闲事,滚!”
陆漱玉一愣,瓦罐碎片划破她的手背,鲜血淋漓渗出。
女人太害怕了,陆漱玉当然不怪她。
她缓缓转过身去,眼神由上到下,学着男人看她的模样,肆意打量一身肥肉、憨痴愚昧的男人。
她冷冷笑了。
令人疯魔的鬼怪,总得有人找他算账不是?
王老六被她盯得恼火,将一蒲叶剁碎的腰花狠狠砸到陆漱玉怀里,将她硬拽到帐外:“少在这儿装菩萨,赶紧滚。老子的闺女,爱卖就卖。”
陆漱玉一把挣开:“王老六,草菅人命的事,去报官官府也能赏我几个铜板。”
王老六仰头大笑,刀尖指了指整条街:“你去啊!看看官老爷管不管得过来。这满街卖儿卖女的,你救得完吗?”
世道逼人,卖女在贫民窟里太过常见,围观的邻里嬉笑着看热闹,却无人反驳。
陆漱玉看看周围人们的麻木神情,低声说:“救不完。”
但岂能因救不完,就铩羽而归。
她绝不放弃。
王老六听得不耐烦,掏掏耳朵:“小娘们说什么呢?大声点。”
陆漱玉神色平静:“我知道救不完。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世道不公。
不救,就等同于合谋。
陆漱玉被气急败坏的王老六推搡得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撞在放屠案的破桌上。
案板上刚剥的羊皮还散着热气,却被她撞落在地。
羊皮染上地上的污血,被苍蝇围着反复叮咬。
王老六把刀往案板上当地一剁,阴森森捡起羊皮,说出的话带了几分威胁:“再不走,今日就不用走了。”
陆漱玉来了兴致。
她转到破桌对面,声音不高却句句往他肺管子里戳:“王老六,你砍了我,官府顶多送你一刀。可你卖了王小蝶,丢的是你自己这条贱命的名声。这样对妻女,将来你死了,看谁给你立碑。”
巷口霎时安静,所有看热闹的摊贩同时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