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还在做梦,结果全身迎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条件反射下,苏蘅应激的从床上捉起来,眼睛还没睁就怒道,“谁啊,不知道打扰别人休息很可耻吗?!”
“想死?”
男人声音掺着幽幽的凉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阴曹地府的阎王来收人了。
少女刚睁开眼,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枭绝。
我里个乖乖!
她三下五除二滚下床行礼,“王爷好。”
男人目光冷冷的扫过她,“不是治腿疾吗?换身衣服来我房间。”
留下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他就推着轮椅出去了。
苏蘅垂着头,死死抿唇,完完全全的敢怒不敢言。
不是,叫人起床就起床嘛!一言不合给她泼冷水算个什么事?而且秋天早上本来就凉,万一染上风寒谁给他治腿,坐一辈子轮椅就老实了。
正这么想着,男人突然冷不丁地出现在了她身后。
苏蘅整理床褥的动作一顿,吓一跳,但很快就又堆上职业假笑,“怎么了,殿下可还有事?”
“有,”枭绝阴沉沉的扬唇,“我回来是为了告诉你,在背后骂我会死得更快。”
苏蘅有一瞬间惊慌,但面上却没显,“怎么会,王爷如此大恩大德,赏了我这条贱命,我怎么可能说出诋毁您的话呢。”
“如此,”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的接,“最好。”
苏蘅点头,“嗯嗯。”
包的包的。
再也不乱说话了……
苏蘅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后,换了一身浅青色薄荷裙就直奔男人寝殿。
“叩叩——”
少女礼貌性的敲敲门,“王爷,我可以进来吗?”
“嗯。”
得到枭绝应允,苏蘅推开门进去。
她对着轮椅上的男人微微行下一礼,开始思考怎么自然介入流程,刚想开口就被身前的人先一步打断,“苏大小姐,本王再问一遍,你确定你会医术?”
男人狭长的眸子带着明晃晃的狐疑。
“放心吧王爷,你且看着,”苏蘅自信的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请王爷移至榻上,褪去裤腿,容我仔细查看患处情形。”
枭绝闻言,不自觉蹙眉,眼里飞快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狼狈与抗拒。
见男人半天没动作,苏蘅歪头,认真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没事。”枭绝淡淡回道,扶着轮椅朝床榻靠近。
就在他要上床时,视线却下意识看向苏蘅,结果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背过身去,莫名的,男人心情有一瞬的放松,出声调侃,“这么怕死?”
“我这不叫怕死,而是尊重隐私。”苏蘅一板一眼解释,但心里却赞同极了。
她从医多年,知道这种患者的心理都是高度敏感,一个没照顾到就容易出事,尤其是枭绝这种偏执男,原地杀了她都有可能。
“呵,”枭绝没同她争,转而道,“好了。”
闻言,苏蘅这才转身走近,她熟稔的默了默男人的小腿,问道:
“此处是否酸胀麻木?”
“这里按压,疼痛是否加剧?”
她的询问简洁快速,不带任何色彩,让人看着倒是格外靠谱,当然,枭绝除外。
男人紧绷着身体,从鼻腔里发出“嗯”或“是”的短促音节,目光却死死锁住她的每一个动作。
很快,苏蘅确定了位置,当即将裤腿掀起来,许是动作出乎意料,枭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拳头握到泛白,却不是因为恼火,而是觉得难堪。
那双腿,是他从云端跌入泥泞的证明,丑陋且脆弱。
他甚至做好了如果能从苏蘅脸上看到一丝嫌恶就把她杀了的决定。
但是并没有。
少女只是在认真查看伤势。
她那微凉而稳定的手轻轻地,不带任何情绪地,俺在了他那恐怖狰狞的小腿上。
“中毒的部分呈死寂的青灰色,皮肤下有暗红纹路,温度低,肌肉明显萎缩,毒素多处沉积,”苏蘅一边观察一边问,“王爷,我这么动它有知觉没?什么感觉?是否会周期性疼痛?”
许是少女的语气里没有怜悯和恐惧,只有纯粹的,属于医者的探究,男人竟顺着她的问题如实回到,“有,酸麻,会。”
苏蘅点点头,大致了解后,就抽出腰间的工具在桌几上摆好。
还好她提前让青桉给她置办了一套针包,不然枭绝一定又要怀疑她的专业程度了。
“王爷放心,针灸推拿是我最擅长的领域,绝对不会失手。”少女信誓旦旦的找出三根银针,在烛火上燎过,随后她凑近男人的小腿。
因为距离太近,枭绝有一瞬的不自在,但是她好像真的只是在看“病”而非他的残缺。
在她指尖的捻动下,银针微微颤抖,下一刻,手起针落,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它们精准地刺入腿上的三部要害处。
男人皱眉,预想中的剧痛或暗算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酸、麻、胀感,以银针为中心迅速扩散。
枭绝下意识看向蹲在他脚边的女人。
她正微微垂着头观察情况,模样认真。
好一会儿后,苏蘅笑着站起身,“半炷香后起针,不过这只能暂时缓解你的痛苦,我得先去查查你具体中的是什么毒再给你配方案。”
男人借助双臂坐起身,“你学过医?”
“那当然了,我可是我们专业前几呢!”见枭绝眼睛闪过一丝狐疑,少女又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的医术很厉害,肯定能治好王爷的。”
“可本王从未听说,苏家大小姐竟从过医?”
你当然没听过啊,我又不是原主。不过这些苏蘅是万不可能说的,“家里不允,偷偷学的,他们都觉得姑娘家应该学琴棋书画或者女工纺织,但是我对那些没兴趣。”
“哦?”枭绝眼神微眯,带着窥探,“可是我听说,你以前可是个才女啊。”
“啊…哈哈,”少女心虚的摸摸脖后颈,“是吗?那不过是个噱头,作不得真,全是家里人买水军整出来的。”
“水军?”
“就是花钱买的托。”以防多说多错,苏蘅顺手拿起身边玉盘里的点心就往嘴里塞,自己咀嚼的空隙还不忘问身边的人,“王爷你吃吗?”
“本王不喜甜食。”
“难怪,”少女放慢了品尝速度,“我说这府里的的点心怎么跟清汤水一样,食之无味。”
枭绝抬眸,“你喜欢吃甜的?”
苏蘅点点头,强调,“嗜甜如命!”顿了顿,她眨巴眨巴眼,一脸期待,“怎么了王爷,你是想赏我几盘巨甜的点心吗?”
男人挑眉,面无表情,“没有。”
少女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面上依旧吟吟带笑,“也是,吃多了甜的对牙齿不好,而且容易长胖,多谢王爷关心。”
枭绝认真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时间差不多后,苏蘅帮他收了针,并用火燎进行消毒,最后收拾好,正要离开,却倏然止住步子,扭头弱弱开口,“王爷,以后要是腿疼你可以直接差人告诉我,不用用那种极端的方式强制唤醒我的。”
“哪种?”男人明知故问。
“泼冷水。”
见枭绝面上沉沉的,苏蘅突然想到他之前说过的,他不喜别人与他谈条件,少女吊起一口气,下意识挽救,“当然,我这只是提议不是讲价,你要是喜欢这么直接粗暴的方式也行,只是小女怕偶感风寒影响给王爷医治的效率。”
“呵,”男人莞尔,“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苏蘅讪讪抿唇,有一瞬的窘迫。
“好,本王应了。”
“嗯?”
“我说,可以不泼冷水。”
“真的吗?”苏蘅的喜悦登时由眼底向外溢散开来,“谢谢王爷,小女一定尽心竭力为您医治,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油嘴滑舌。”男人依旧神色淡淡,但说出的话却不再冷冰冰,似乎染上了点温度。
但也仅限于一点。
回到柴房后,少女刚要躺木床上睡个回笼觉,结果发现有几盘漂亮的点心。
她顺势拿起尝了一块。
浓郁的甜味在口腔骤然溢散。
我靠!好甜!!好好吃!!!
对于她这种嗜甜如命的蚂蚁人来说,简直是天降福利!
她一连吃了几块,感觉幸福极了。
“枭绝还真是口是心非。”
看来,这个传说中的暴躁炮灰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