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屋里的苏蘅连忙深呼吸几口气。
她也混过几年职场,但对付柳氏这种心思深沉的人还是有些吃力,还好她会先发制人,不然就要被怼了,这一次,险胜!
初来乍到就替原主人赢了第一仗,苏蘅的心情美妙极了,食欲好得不得了,当即拿起桌上的点心咀嚼起来。
“不够甜,”少女闷闷的咂咂嘴,她向来嗜甜如命,普通甜度的食品在她尝来味同嚼蜡,刚想换一块尝尝就见门口急匆匆闯进来一个丫头。
“小姐小姐,你快别吃啦!”
她不是丫鬟杏桃,但是穿着和杏桃一样的衣服。
丫头抢走苏蘅手里的糕点,急得不行,“我听杏桃说了,你怎么能同意嫁给厉王呢?”
“厉王怎么了?”
“小姐难道不知道那些传言吗?厉王是谁,”小丫头压死声线凑近苏蘅,“晦气的残疾啊。”
苏蘅闻言煞有介事的颔首,“我知道啊,不过,你又是谁?”
小丫鬟闻言瞳孔登时放大,充斥着不可置信,“我是你的贴身婢女青桉啊,小姐,你……”小姑娘脸上布满担忧,“你是不是气急上头伤了脑子啊?”
苏蘅无言,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哪都好,就是想象力过度丰富,“没有没有,和你开玩笑呢,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的青桉呀。”说着还冲小丫头比了个心。
吧嗒——
青桉没忍住落泪,“小姐,你不用伪装了,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对不对,自从大夫人去世后,这个柳姨娘就处处针对你,就连苏玥璃那个庶出都比你更得老爷疼爱,现在皇上下了这么一道圣旨,他们下意识就要把小姐推出去,根本就不管小姐的死活。”
“哎呀,你别哭,”苏蘅为她抹去泪,“我没觉得委屈,甚至还庆幸呢,至少不用嫁给那个死渣男了。”
“渣男?”小姑娘眨眨眼,“他是谁啊?”
“就是世子陆江屿啊。”
“那,渣男是什么意思啊?”
“额…”苏蘅开始抓耳挠腮,再三思虑后客观的说,“也指负心汉。”
“可是小姐不是很喜欢他吗?而且世子爷看起来温文有礼,不像渣男啊。”
“你呀,还是太年轻,像他们这种生物,最会演戏了,”苏蘅捏捏青桉软乎乎的小脸,兀自说,“男人两行泪,演到你心碎。”
“小姐,你说的好多东西我都听不懂。”
“不需要懂,你只需要相信你家小姐就好了。”
既然来了这一遭,她就一定要撰写个令自己满意的后续。
夜里,柳氏派丫鬟通知苏蘅,明日就是吉日,宜嫁。
豁,还真是迫不及待。
不过也挺好的。
苏蘅已经想起了大部分剧情,如果她昨天拒嫁,并执意要嫁陆江屿,那么柳氏就会在半月后的宴会上设计她失身,甚至毒哑她的喉咙,让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而嫁给枭绝,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吧。
第二天,少女就要撤回头天的话。
苏家不重视她,没随礼也没派人跟着,甚至她原先的两个贴身丫鬟都被扣下了。
杏桃扣就扣了,但是青桉她是真舍不得,毕竟在这个剧本里遇见个好人太难,哪怕是炮灰。但终究抵不过苏崇山的命令,她只能一个人灰溜溜上路。
谁能想到,苏家唯一嫡女出嫁竟如此寡淡,仓促就算了,连仪式都没有,还不如普通人家。
苏蘅无所谓的驮着小小的包袱,不自觉的想,如果换作原主人肯定会心碎的吧,有这样的娘家人也是倒血霉。
可不管如何,这场婚礼仍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好在,厉王府的大门是敞着的,不至于被关在门外。
但是苏蘅刚进门,一支黝黑的铁箭擦过她的耳畔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几缕碎发被悄然削断。
少女一整颗心毫无预兆提到嗓子眼,还好她没动,不然就要毁容了!
“铎”的一声闷响,箭矢狠狠钉入她身后不远处的廊柱上,尾羽因巨大的的力道而剧烈颤抖,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靠!这是使了多大劲啊?
我们前世是有仇还是咋,初次见面就送这么大礼?
而前方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手中正握着一把沉重的铁弓,弓弦仍在微微震颤。
饶是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感受到那双投过来的目光,如同冰锥,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厌弃。
苏蘅抿抿唇,慌得不行。
好半天,她抬手僵硬的挥了挥,“额…哈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么做应该……没错吧?
谁料,男人根本不吃这套,反而冷哼一声,冷冷开口,“三皇子派你来的?”
啊?
三皇子?
who is he?
苏蘅大脑飞速运转,好半天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个反派,好像还是枭绝死对头。
男人见其迟疑,以为自己猜对了,忍不住讥讽,“怎么,你那旧主子是觉得本王断了腿,就连弓也拉不开了?派你来,是想爬本王的床,还是想着在我府里打探什么消息?”
苏蘅哑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谁让这是她好几年前看的书了,难免卡剧情。
“装哑巴?”
枭绝熟稔的推动轮椅,缓缓移到少女面前,低声威胁,像是毒蛇在耳边吐信子,让人没来由的心慌,“知道我前两任王妃是怎么死的吗?”
苏蘅错开男人那阴翳的眼神,忙不迭点头。
“如果你不想和她们一样,就趁早滚,我现在心情好,说不定会放你一马。”
有一瞬间,少女是心动了的。
但是几经挣扎,还是选择摇头拒绝,“王爷,小女是诚心嫁。”
“诚心嫁?”枭绝似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当即笑的不能自已。
只是那笑声极低,从喉咙深处溢出,像是寒夜里冷风刮过枯枝的簌簌声,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浸入骨髓的阴冷,嘴角虽扬,但眼睛里却结满冰碴。
苏蘅不知道自己哪里触了面前人的霉头,也不敢吭声,生怕一个不慎就把自己送走了。
“既如此,那就让本王看看你的诚心。”
厉王的演武场,空旷得有些萧索。深秋的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更添几分肃杀。
苏蘅被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请”到了场中,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一身粗糙的喜服在东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不远处的高台上,枭绝端坐轮椅之上,正慢条斯理地用绢布擦拭着弓臂。
“王爷这是何意?”苏蘅的声音穿透风声,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男人终于抬眸,目光淡淡,遥遥缩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本王闲来无事,想练练箭,可惜这府里的死靶子,都太无趣了。”
他缓缓搭箭上弦,弓弦登时发出令人牙酸的紧绷声。
“都说苏家女儿胆识过人,”今日,便由王妃来替本王‘掌掌靶’。”
话音落下的瞬间,根本不给她任何回应或者
拒绝的机会,那支冰冷的铁箭已然离弦。
嗖——!
破空之声见啸而至!
苏蘅的瞳孔骤然紧缩,全身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滞。那不是对准她要害的箭,而是极其恶毒地,擦着她颈侧寸余的距离狠狠掠过!凌厉的箭风甚至刮疼了她颈间的皮肤。
“啧,”枭绝发出不满的轻嗤,又抽出一支箭,“许久不练,手生了。”
第二箭接踵而至!
这次是贴着她的腰际飞过,撕裂了她腰间的一小片衣料。
苏蘅可算看明白了,他在戏耍她。
像猫捉老鼠一样,用最直接,最恐怖的方式,考验她的神经,碾碎她的尊严,逼她失态,尖叫乃至崩溃,从而确认她就是那个三皇子派来的、不堪一击的探子。
第三箭瞄准的时间更长,那冰冷的箭簇在空气中微微移动,仿佛在挑选一个要擦过的身体部位,是手臂,还是腿侧?
苏蘅站在原地,最初的惊悸过后,她的身体反而不再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被要得失去血色,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
你以为她是有骨气,其实并不是,只是因为苏蘅是学医的,对自己的骨骼发育非常注重,习惯了而已。
就在枭绝的手指即将松开弓弦的刹那——
她忽然动了!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爷,放过我吧,我受不了了。”
苏蘅毫不犹豫的服软示弱,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然一直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箭矢掠过她头顶上方,深深钉入她身后的木桩。
少女这回一整个愣住了。
我靠,还好她跪的及时,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一箭对准的是她的咽喉。
枭绝竟真的想杀死她!
还是最残忍的一剑封喉。
男人许是业绩也得意外,轻轻挑眉,“竟被你躲过去了。”
“不过也无妨,再来一支便是,”说着,他就顺势接过侍从递来的新箭。
“不要啊王爷,”苏蘅一连磕几个头,“我真的是无辜的,也不是奸细,你相信我好不好?”
可男人显然不想同她废话。
是与不是重要么?
他只知宁可错杀也不能错放。
眼见着又一支箭要来取自己性命,苏蘅当即道,“我不过一介女流,王爷想取我性命随时都能取,但是,我若于您而言有价值的话,错杀岂不可惜?”
“想跟我谈条件?”枭觉动作一顿,好整以暇的问。
“是。”
“你知不知道,上一个跟我谈条件的人舌头都被拔了。”
“我自知王爷有雷霆手段,只是为何不愿信小女一把呢?”
枭绝闻言,生出一丝兴味来,他放下手中的弓弦,微微抬首,“说来听听?”
“我可以帮王爷医好腿疾。”
男人听后一怔,他这双腿早已被毒性腐蚀,连宫内最好的御医都无力回天,面前这个丫头竟能大言不惭。
“你可知,戏耍本王的后果?”
“当然,如果半年内没能医好那小女任由您处置。”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
“就凭王爷给我机会说出来,难道不是吗?”
“伶牙俐齿,”枭绝冷哼一声,“条件?”
“放我一条生路。”
“就这?”
苏蘅颔首,“就这。”
“成,只要你能医好本王的腿,本王就依你。”
少女闻言松口气,匍匐在地,标准行下一礼,“谢王爷手下留情。”
“别高兴太早,若我发现你敢骗我,你只会死的更惨。”
“小女明白。”
就这样,苏蘅算是真的进了厉王府的门。
厉王书房内,枭绝正在用心擦拭自己的剑柄,“查到什么了?”
“苏蘅是苏家唯一的嫡出小姐,只是正房林夫人在其不足三岁就病逝了,后来苏崇山又娶了现在的柳氏,生了个庶女叫苏玥璃,苏崇山一向行事谨慎,惯于权衡利弊和明哲保身,尚且看不出他到底是支持皇上还是三皇子一派。”默了默,侍从赵槐又接,“殿下,我追查许久,不曾听闻苏大小姐学过医术,倒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呵,”男人冷哼一声,“既如此,我倒要看看,她能耍什么花样。”
不远处的柴房,少女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是这王爷也太抠了吧,这么大宅子却让她跟老鼠宅一起,哪怕赏她个偏殿也行啊。
好不容易适应后,她又开始担忧,枭绝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半夜不会把她嘎了吧,如果真半夜搞偷袭,那她岂不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这么想着,苏蘅决定今晚不睡了。
在她没摸透枭绝之前,还是睁着眼休息吧。
提心吊胆一天,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能喘口气了,少女小小一只缩在角落,望着窗外皎皎明月。
突然有点怀念自己的牛马生活了。
至少性命无虞。
“专业对口就是好啊,情急之下还能帮自己捡条命,虽说是临时的,但也好过没有不是。”苏蘅絮絮叨叨半天,最后实在撑不住,昏昏沉沉间便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