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暖洋愣了愣，豁免权？她拧着眉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毕竟再怎么说都是将来的上司，不可能永远不面对现实。她发了个问号过去，很快的收到回复。

    【Ethan Ho：？】

    【洋：？】

    【Ethan Ho：你不记得了？你欠我的，老吴的作业？】

    李暖洋扶额，这人是真的记仇，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洋：……这都过去多久了。】

    【Ethan Ho：当时我们可没有限制使用期限。】

    李暖洋咬牙，额上出现不明显的小青筋，随着脉搏的鼓动一跳一跳的。自从何煦再度出现在她生活后，他的混球指数直线上升，又拼命将她拽回尘封已久的记忆。

    十五年前。

    李暖洋所就读的私立中学的大型图书馆设施完善，成功富有的校友慷慨捐赠了各色书籍，其中不只有经典的文学名著，也不乏现代文学与散文小说。

    李暖洋爱文学，很快在茫茫书海里头失去自我，一下课就往楼里头最高层的图书馆里钻，杂食属性的她什么类型的书都不放过。散文类她喜欢琦君民国时期的温柔跳脱，喜欢白先勇大上海百乐宫的美丽繁华，以及令人痛彻心扉的树犹如此。小说她也看的如痴如醉，沉迷青春疼痛文学的藤井树与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

    爱情啊，她心想。虚无缥缈却又如此的令人渴求！在她第一百二十五次为文字里的爱而不得抓心挠肺的时候，一双成年男人的手拾起了她偷偷放在数学课本底下的小说，李暖洋缓慢的抬起她苍白的小脸，颤抖的不敢直视前方。

    “李暖洋，你可真行啊。”

    此时一名吴姓数学老师脸上挂着堪称善良的微笑，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李暖洋完犊子了。

    李暖洋内心叫苦不迭，她也不是故意选老吴的课干坏事的，奈何她课间正看到聊斋志异里女鬼与书生欲拒还迎、脸红心跳的桥段，你让她怎么舍得下！对得起他们缠绵悱恻的爱情吗！

    李暖洋当时有多义无反顾现在就有多么后悔，老吴面容平静的把课外书合上，然后拎着她的数学课本让她出去罚站一节课。

    听起来这个处罚是不是还行？

    “明天把这五套卷子全交上来，一套少于85分继续每天加五套。”吴老师凉凉的嗓子从背后响起，李暖洋倒抽了一口气。

    “五套！！！上次卢俊卿用烧开的水在保温杯里烫头你都只罚他写三套！！！为什么到我就是五套！！！”

    从不大声说话的李暖洋难得在班里拔高声音，大家都饶富兴致的开始看戏。

    卢俊卿气得脸红耳热，正要反驳，吴老师继续凉凉的反驳道，“那是他自己愚蠢啊，你看他脖子后那块皮三个月了都没好全，我个人认为他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而你，”吴老师眯起眼睛，“敢在我的课上作这种程度的大死，我还是很佩服你的。”

    李暖洋浑身抖了三抖，气焰消失了大半，“吴老师你别笑，你一笑我就害怕。”

    “别怕，考到85分就不怕了。”魔鬼的诱哄。

    “你自己出的卷子谁能拿到85分？？？谁能！！！”李暖洋再度崩溃。

    她吼出来的声音实在太悲愤，引起两侧班级的人纷纷探头，看看是哪个虎妞敢跟毫无同情心的老吴进行叫板。

    隔壁班的窗户被轻轻推开，何煦冷不防的探出头，看到李暖洋涨红的脸，了然的一笑，敲了敲窗沿吸引她的注意力。

    李暖洋还没看过去便先发制人的喊，“你看个毛毛球！”

    何煦朝她笑了笑，比了比自己，李暖洋看出来他的口型，“我可以。”

    李暖洋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不看他。她最近才在借阅了50本的各色爱情小说里面决定了，要找一位满心满眼只有自己，温柔体贴，跟她妇唱夫随的灵魂伴侣，而虽然长得很帅但说实话性格恶劣的何煦显然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

    怎么能拿他好处？这样可是会错过我的真命天子的！但要是卷子写不完，五张变成十张，十张变成十五张，是不是又离真命天子更遥远了一些…

    她整节课都在跟自己做思想斗争，还是决定先靠自己写写看。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恶补，她有了蜜汁自信，要是自己已经打通了数学的任督二脉呢！万一她已经完美的掌握了…这第一道题问的是什么啊……

    晚上八点，何煦手机准时响起，电话那头传来李暖洋自暴自弃的声音。

    他冷笑的转着自动铅笔，凉凉的嗓音问道，“怎么了，是谁早上还给我甩脸色看呢？你那副谁也不靠气吞河山的气势上哪去了？嗯？”

    “哎我这不是当时跟老吴吵架上头嘛…”电话里是乖巧认错的语气，李暖洋咬牙切齿，握着手机的指甲已经掐进掌心，白眼要翻上了天。

    “何神，何大神，求求你咯，我不想写十张卷子，一点也不…”最后尾音带上的一点哭腔倒是真情实感。呜呜。

    半晌的沉默，电话那头的语气突然变得爽快，“好啊，”李暖洋心里突然警铃大作，知道在何煦这个人精这里肯定没有白吃的午餐，她警惕的问道，“好什么好？”

    “当然是让你先给我打个欠条，”何煦慢条斯理的说着，“等我哪一天高兴了、不高兴了，你得还我一件事儿。”

    “那可不行！”李暖洋已经嚷起来了，“不公平条款！也没个指定范围！啥都没说就这么句话，我……”

    “孤注一掷咯李同学，翻倍成十张考卷的单子到时候你求我我都不一定接，”何煦哼哼，“老子可是很忙很忙的呢。”

    很忙个屁…李暖洋心里暗暗腹诽，无奈有求于人又实在时间急迫，心一横，自暴自弃的答应了下来。

    “行吧行吧，欠你一次，任你差遣…但只有一次哈！奉劝你好好使用！我李暖洋不会再有第二次把柄落到你手上了！”

    她赌气般的挂掉电话，气呼呼的继续看没被没收漏网之鱼的小说，情绪很快的又美好了起来，只觉得解决掉了目前的心头大患，完全将未来可能的麻烦束之高阁。

    此时有一名何姓大狐狸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卷子的边缘，眯起眼睛，想着要好好整顿整顿不知天高地厚的李姓笨白兔。

    何大狐狸三下五除二的完成了五张练习卷，隔天还没开始早自习便提前来了学校，递给了睁着眼但灵魂不在躯壳内的李暖洋。

    “赶紧抄，”他屈起食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第一堂课就是数学，李小姐你剩下……”他抬头看了一眼教室内的挂钟，“27分钟又58秒。”

    李暖洋瞬间惊醒，抓过卷子马不停蹄的开始抄写，然后悲剧的上交了错误的版本。

    她给了老吴昨晚复印给何大佬的卷子。

    李暖洋在老吴接过卷子眯起双眼的时候就感觉大事不妙。老吴没有说话，只是把卷子转了180度递给了她。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只扫了一眼，便看到何大佬整齐划一的字迹，内心轰然倒塌。

    身体也是。

    李暖洋赶着早点来抄卷子，没吃上早饭原本就有些低血糖，再加上过度的惊吓，她一下在老吴的办公室直挺挺的晕倒了。这下反而把老吴给整怕了，卷子也不用写了，实在是意外之喜。

    她晃着腿坐在保健室床沿，咬着吸管喝着方梨雨送来的甜牛奶。绿盖儿的，她最喜欢。她发了会呆，正想再躺会床上享受着带来不易的安宁，窗帘唰的一下被拉开了。

    刺眼的阳光猝不及防的照射进来，她伸出手捂住双眼。一阵清冷带笑的嗓音响起，“嗯？怎么听说有人在办公室晕倒了？这个年头还有人营养不良？”

    李暖洋撇了撇嘴，听到来人的声音便知道是谁，她瞬间不乐意了，就着双手捂着眼的姿势半截身子倒在了床上。

    “还不是你害的，”她埋怨道，“要不是我交错卷子，我至于被吓得晕倒吗……”双手抱胸的何煦一愣，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居然是因为这个？我还当是…”他盯着李暖洋露在床沿的一节藕白修长的小腿看了一会，有些不自然的撇开眼。

    “下一节是你最喜欢的语文课，你确定不起来上？江老师可是你的最爱哦。”他清清嗓，赶紧转移了话题。

    看着李暖洋倔驴似的在床上装死，他伸手去拉她依然捂着眼的双手，两人拉扯之间李暖洋的手肘敲到了他的麻筋，他两手一松，双掌支撑在李暖洋脸旁，堪堪稳住了身躯，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何煦麻劲还没过去动弹不得，李暖洋完全僵住不敢动弹。

    保健室的老师刚回来，就看到这吓人的一幕，手中的咖啡掉到了地上。被这个动静惊扰到的两人，应该说只有何煦，瞬间弹起身站的笔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老师的幻觉。

    李暖洋还维持着被床咚的姿势，大脑运转过载，灵肉分离。

    昨天还在想着寻觅灵魂伴侣的她，现在脑子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何煦深不见底的眼眸，还有自己吵得要命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