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的头发翘起，侧脸轮廓利落明显。他低垂着眼睛，拿着猫条喂面前的几个流浪小猫。
“猫猫，慢点吃，还有。”
“别急别急。”
……
许尽欢走近一点，发现是宋鹤眠。
她在心里感叹，对方还真的是喜欢猫猫。
许尽欢正打算离开时，宋鹤眠像是察觉到了，视线向这边投过来。
两人的目光对上，许尽欢摸了摸鼻翼，有种被抓包的羞耻感。
她抬腿向那边走过去，“同桌，好巧啊。”
“是挺巧。”男生将视线重新投到小猫身上，语气没什么变化。
刚才还不是这个样子的，不知道冷淡给谁看。
装货。
她轻哼出声。
许尽欢瘪了瘪嘴，大跌眼镜。
一只黑猫凑到许尽欢身边，呜呜地叫着，不断用身体去蹭她。
许尽欢的心都快被萌化了，她蹲下来轻轻抚摸。
微风吹过，夹杂着夏天的燥热，像是母亲的手，柔和地抚摸着生灵的脸庞。
空气一时间静谧起来，谁都没说话，只剩下零星几声猫叫。
良久，许尽欢漾起笑容，轻声询问，“宋同学很喜欢猫猫吗？我也感觉它们很可爱。”
宋鹤眠手上的动作没停，却是没直接回答许尽欢的问题，“这些小猫有些是学校的，有些是学校外面跑过来的。他们大都没有主人，有时候同学们会好心地投喂它们。”
“但这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帮助它们。”
许尽欢想开口，却被宋鹤眠的声音打断。
他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许同学，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东西？”
“什么？”许尽欢不解出声。
“藏在深海里的褐色宝石，深邃但明亮，能把人吸进去。”
宋鹤眠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凉薄淡漠。忽然的，他轻轻笑出了声，“前几天晚上，我在超市门口遇见了一只很漂亮的小白猫。”
超市门口？漂亮的小白猫？
许尽欢脑子中警铃巨响，回忆起来那天的事情，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宋鹤眠说的不会是她吧？
许尽欢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故作好奇道，“然后呐？宋同学。”
旁边的小猫“嗷呜嗷呜”叫了几声，打破凝滞的气氛，对方没有继续讲，“你们的眼睛很像。”
“那天它离开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见它一次，”宋鹤眠叹了口气，“有时候缘分是很奇妙的。”
许尽欢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觉得现在的场景，说些什么都很奇怪。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还真是无言以对。
良久，她漾起嘴角，点了点头，“你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缘分确实是一个很奇妙的事情，你和那只小白猫，你们很有缘。”
头顶的月光撒进许尽欢的眼睛里，像是盛满漫天星辰，她低低笑出声，“学校里都说宋同学是个高冷冰山，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我只能说他们是没有真正了解你，宋同学明明就是一个可可爱爱的毛茸控嘛。”
察觉到自己失言，许尽欢赶紧捂住嘴巴，她干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许尽欢，许尽欢，你在哪里？
是许意的声音。
许尽欢抬眸，看见了不远处穿着校服，扯嗓子大喊的笨蛋哥哥。
真的丢死人了，此刻，她真的很想挖个洞钻进去。
为了不让自己的名字响彻校园，许尽欢连忙起身，她的脸因为尴尬染上薄红，像是刚开始成熟的红苹果。
“那个，宋同学，我还有事情，明天见。”许尽欢向宋鹤眠歉声开口，大步朝那边跑去。
不知道想起什么，她又折返回来。
宋鹤眠抬头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只见对方轻颤睫毛，弯着眼睛淡笑。许尽欢伸出手，神秘莫测地递给他一个东西，示意他接着。
“什么？”宋鹤眠不解。
许尽欢笑意盈盈，“薄荷糖。”
“这是我最喜欢的口味，送给你，”她的声音温软，“祝你天天开心，宋同学。”
远处许意的声音越来越大，女生一溜烟朝那边跑去。宋鹤眠有些发愣，良久才讷讷开口，“谢谢。”
“哥哥，我在这里，这里。”许尽欢渐渐地远去，只留下了微弱的声音。
宋鹤眠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上猫背，手臂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疯狂摆手的许尽欢，神色莫名。
女生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缩小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如墨的黑夜中。
宋鹤眠垂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细长的脖颈。他微微弯了弯唇角，笑得有些晃眼。
脑海中浮现出小白猫的眼睛，逐渐与许尽欢的重合，他攥紧手里的薄荷糖，“小猫猫，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个姐姐有些可爱？”
“就跟你一样可爱。”
“嗷呜，嗷呜，嗷呜……”小猫激动地叫着，不知道是否听懂了眼前人的话。
另一边，许意又开始他一贯的絮絮叨叨。
“你说你一个小女孩子，这么晚还不回家，多不安全，多让人操心。”
“一点都不听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那可是……”
许尽欢瘪嘴看向身旁的人，略显无语地开口，“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许意。”
“我们两个是龙凤胎，你也就比我大五分钟。”她沉默两秒，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嗯，我们说话的这一会儿，我已经和当年的你一样大了。”
“那长兄如父，你知道五分钟能干多少事情吗？”许意激动地拍着自己的双手，表情夸张，“五分钟哎，五分钟!”
许尽欢烦躁地点了点头，捂住耳朵三两步朝前跑，“许意，你烦不烦啊，跟个老妈子一样。”
许父许母今天晚上还是没有回家，许尽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突然变成了小猫，借口回了房间。
夜色如墨，晚风吹起窗边轻纱的一角，露出温润柔和的月光，外面不时传来几声虫叫。
她看着平铺在桌子上的作业，蔫蔫的，对自己变成小猫的事情还是无法接受。渐渐的，疲惫和困意如潮水般袭来，许尽欢悠悠进入了梦乡。
黑，好黑，什么都看不清。
这是在哪里？
许尽欢有意识时，只感觉自己身处一望无际的黑暗中，静的吓人。她伸出手，却什么都够不到。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抑制住身体的战栗。突然的，许尽欢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尽奢华的大厅，繁杂的灯饰发出耀眼的亮光，两边挂着几幅名画，投射下阴影。
正当她准备四处逛逛时，不远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哭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许尽欢害怕地朝那边小步挪移过去，才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一只小猫。
到底有完没有啊。
她看了看自己软软的小爪子，认命地迈开小短腿。
二楼，卧室门没有关，露出淡淡的光晕。许尽欢凑过去，发现一对漂亮的男女在吵架，房间里一片狼藉。
旁边穿着睡衣的小男孩坐在桌子前旁若无人地写作业，头也懒得抬，似乎是早已见怪不怪。
“宋峰，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我在家里辛辛苦苦地打理一切，照顾小鹤。”女生歇斯底里，“你却在外面花天酒地，还闹到了家里面。”
“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死啊。”
男生面色不耐，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好了，秦宁，今天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啊。”
……
不知过了过久，男生摔门离去，发出巨大的响声，女生开始抱着小男孩痛哭。
“小鹤，是妈妈没有用，妈妈对不起你。”小男孩漆黑的眼神没有什么变化，良久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许尽欢躲在衣柜旁边，歪头看这一幕，尴尬地挠了挠爪子。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又过了一会，许尽欢的眼皮耷拉着，半睡不睡时，女生终于离开了。小男孩似乎早就注意到她了，许尽欢睁眼，刚好和对方撞上。
“小猫，过来。”小男孩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淡的声音响起。
许尽欢迟疑片刻，慢慢挪过去，一瞬间突然离地。
“嗷呜嗷呜，干什么，放开我。”她剧烈地挣扎，对上了双幽深发沉的眼睛，一时间愣住了。
这双眼睛，好熟悉。
似乎是在那里见到过。
小男孩低下头，气质冷漠薄情，墨黑色的瞳仁静静地凝视着许尽欢，“小猫，你说为什么有些事情对大家来说都是折磨，他们却不愿意放手。”
“放过对方，放过自己。”
“我真的很好奇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人发疯。”小男孩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许尽欢的脊背，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却摄人心魄。
许尽欢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说不出人话，只一个劲地“嗷呜嗷呜”叫。
她看着对方凌厉的轮廓，浓密的睫毛，一直到深邃的眼窝。
小男孩薄唇轻勾，声音低低淡淡的，“也是，问你干什么，你又听不懂。”
“小少爷，小少爷，不好了，夫人出事了。”外面一阵兵荒马乱，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小男孩幅度很小地瑟缩了一下肩膀，趿拉着拖鞋朝门外走去，还不忘安抚小猫。
“小少爷，夫人她……”女佣神色莫名，欲言又止。
小男孩也不管她的反应，径直向一间卧室走去。
他看见了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许尽欢大力挣脱小男孩地怀抱，瞳孔骤缩，差点摔到地上
刚才的那个女生在浴缸里割腕了。
鲜血流了满地，染红地面，女生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双手无力地耷拉着浴缸上。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许尽欢抬眸去看小男孩的样子，原本白到病态的脸更加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他发抖的身体。
她终于认出来了面前的小男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