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

    “春桃,帮我找找那副金镶玉的耳环。”

    主仆三人从沈濯房间快步回了澄心堂,夏竹又将楚葳蕤的双丫髻改成垂练髻。

    楚葳蕤正眼疾手快地往自己的发髻上插簪子。

    “这儿呢。”春桃记性极好,从妆奁里翻找出和楚葳蕤头上的金镶玉簪子同一套的耳环,轻轻给楚葳蕤戴上。

    夏竹正好拿了天青色的新衣裳过来,和春桃一起动手给楚葳蕤换上。

    楚葳蕤对镜端详,甚为满意。

    夏竹开口:“素了些。”

    “这倒是无妨,见客别太迟了。”

    楚葳蕤怕去晚了不好——李氏当然不会说什么,但楚葳蕤怕她多想。

    紧赶慢赶,等楚葳蕤带着人赶到花厅,众人已经“茶”过三巡了。

    楚葳蕤眼带笑意,抓着裙摆大步踏进花厅,李炎州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不过大半年未见,楚葳蕤愈发明艳动人了。

    “爹爹、母亲、表哥。”楚葳蕤快速见了礼,从案几上拿起茶杯,颇有风范地冲三人具备,“先前有点事儿,更衣又耽误了时间。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说完仰头饮尽杯中茶。

    夏竹合理怀疑她家小姐是渴了。

    楚怀济愣了一下,抚掌哈哈大笑。

    李氏也抿嘴,心情不错的样子。

    楚葳蕤看着一家和睦,满意地在楚怀济下首坐下。

    李炎州含笑,试探道:“刚才我问姑丈和姑母,你究竟去干嘛了,他们都不肯告诉我,说要等你自己说。表哥我可是被吊足了胃口,表妹可否解惑?”

    坦白说,李炎州也是身高八尺的黑皮帅哥一枚,可莫名其妙的,自诩颜控的楚葳蕤就是跟对方亲近不起来。

    扮丫鬟这种事,楚葳蕤不怕别人知道,但也没必要主动坦白,因此只是敷衍道:“晌午吃饭把衣服弄脏了。想来是父亲母亲怕表哥觉得我好吃贪嘴,才不肯说的吧。”

    李炎州若有所思:“是吗……”

    李氏转移话题:“炎州,刚刚还聊到你的婚事。说来蕊蕊都要大婚了,大哥大嫂怎的跟不急似的。”

    李炎州的心几不可查沉了一瞬,握紧茶杯,他挤出一个笑容:“表妹要成婚了,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

    楚怀济:“也不是哪家的公子。是我偶然救下的一个后生,姓沈,同意入赘到咱们家。”

    入赘啊。

    李炎州喝了口茶,笑得由衷了些:“先恭喜表妹了。”

    “同喜同喜。”

    李炎州这才说起自己的事情,“扬州到底不如金陵富庶,父亲有意让我将李家的铺子开到金陵来。这里有一封给姑母的信。”

    李炎州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李氏。

    李氏一一看过,又递给楚怀济。

    李氏:“大哥这是想让你在金陵安家落户。”

    楚怀济捻了捻胡须,家中多住一个李炎州无妨,可李炎州的婚事,他也不能保证李家人都满意呀。

    正有些为难,李氏开口道:“咱们也不是官宦人家,你不妨自己多留意留意,要是有喜欢的姑娘,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再去帮你提亲?”

    楚怀济赞同:“正是这个理。你安心在家住下,等休息好了,再去寻摸寻摸铺子,把李记布庄在金陵给开起来。”

    李家从李氏的爷爷辈起便做着布庄的生意,而楚家名下有成衣生意,这也是当年楚怀济与李氏相识的契机。

    “姑丈,这趟来金陵,侄儿还有一事相求。”

    楚怀济眼皮跳了跳,示意李炎州说。

    “李家布匹生意已延续几十年,侄儿觉得,是时候拓展些其他的生意了。此番也是想跟着姑丈多学多看。”

    李氏温言道:“你这孩子,能想着做大李家的生意,我很是欣慰。”

    李炎州回以李氏一笑。

    “老爷,你看呢?”

    楚怀济点头:“自然自然。”

    楚葳蕤旁观多时,开口问:“表哥想要学着做什么生意,可有想法?”

    李炎州乍一被问,也没个准备,脱口道:“自然是跟在姑丈身边,耳濡目染。”

    古人做生意难道靠的是言传身教?

    楚葳蕤不太理解,但她按照自己前世的经验,提了些建议:“依我之见,表哥以往掌管着陈家的布匹生意,对这一块应当是熟悉了。不如去楚家的成衣铺子呆呆看,以后陈记布庄也可同时贩卖成衣,还省去了进货的烦恼。”

    楚怀济醍醐灌顶,震惊地看着楚葳蕤。

    楚葳蕤感受到几束炙热的目光,疑惑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蕊蕊,你是怎么想到的?”

    楚葳蕤脸有些泛红,“就、就这么想到的呗。”

    众人还未来得及夸赞楚葳蕤,一个家丁匆匆进来。

    “老爷、夫人,沈公子听说表少爷来了,特来拜会。”

    楚葳蕤心想:他还怪有礼貌的?

    李氏见楚怀济还沉浸在“我女儿可太优秀了”的思绪中,抬手吩咐:“快请进来。”

    家丁应了一声出花厅情人去了。

    春桃从背后戳楚葳蕤:“小姐!小姐!”

    楚葳蕤怔愣着转头,主仆二人一对眼神——

    楚葳蕤:大事不妙!要掉马惹!

    “父亲母亲,我突然想起房中还熏着香,得赶紧回去散散味儿。先告退了。”

    楚葳蕤一边说一边拎着裙摆跑路。

    听说楚葳蕤的未来夫婿要来,李炎州便冲着门口站起身,正了正衣冠。

    此时见楚葳蕤作势要跑路,李炎州快走两步伸手一拦,凑近楚葳蕤耳朵,低声道:“跑这么快做什么,不想见见你未来的夫婿?”

    见楚葳蕤涨红了脸,李炎州以为她是害羞,“留下来见见呗,万一不满意,还有机会反悔不是。”

    还未踏进花厅,沈濯一眼便捕捉到天青色的背影。

    从沈濯的角度看去,楚葳蕤与李炎州站得极近,李炎州眼中满是觊觎,楚葳蕤看向对方,双颊绯红。

    再次见到李炎州,沈濯尽力压抑心中翻涌的情绪。杀身之仇、夺妻之恨,沈濯很难不迁怒此时眼前的李炎州。

    以至于见到楚葳蕤和李炎州看似的亲密行为,沈濯心中泛起一阵厌恶。

    楚怀济轻咳一声,同沈濯打招呼。

    待其他众人都见过礼,楚葳蕤只得尴尬转身,干巴巴地:“沈公子。”

    沈濯仿佛没搞清楚状况似的,坦然同她见礼,点头回应:“春桃姑娘。”

    楚怀济一口茶喷出来。

    楚葳蕤的脸更红了。

    幸而李氏心中好笑,还记得澄清误会。

    “沈公子,这是小女葳蕤。她有些顽皮,怕是闹了误会,公子以后可别记错了。”

    早先交换生辰八字合良辰吉日时,楚怀济便告知了他楚葳蕤的闺名。

    沈濯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叫人猜不透他是否在意这件事。

    沈濯重新拱手,礼数周全:“见过楚小姐。”

    见沈濯如此,顷刻间楚葳蕤脸上血色尽消。

    各自归座,表面上宾主相谈甚欢。

    楚葳蕤不自觉地搅着衣袖,后知后觉:她自以为只是一场玩笑,于孑然一身的沈濯而言,是否是楚家对他的愚弄?看沈濯面不改色,是自暴自弃所以无所谓,还是因为他过去的人生遇到过更难堪的事情?

    巧合地,楚葳蕤无意中猜对了一半。

    沈濯一边同他们闲聊,一边也任由思绪信马由缰。

    前世他第一次见李炎州是在同楚葳蕤大婚的当天,记忆有些模糊,他已经不记得楚葳蕤介绍李炎州时候的表情,只记得楚葳蕤冷着脸,告诉他不愿同他圆房。

    当时他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也从未在意。

    如今想来,前世他们大婚之前,李炎州怕是已经住进楚宅了吧?

    楚怀济留了几个晚辈一起用晚膳,楚葳蕤很有些食不下咽。

    好不容易呆到沈濯告辞回房,楚葳蕤紧跟着走了。

    “小姐,这不是回澄心堂的路啊。”

    “笨。小姐是要去找沈公子。”

    楚葳蕤叹了口气。

    “夏竹,小姐是不是嫌弃我了。”春桃低声问。

    “跟你没关系。”夏竹笑着拍拍春桃的手背。

    “楚小姐有何指教?”

    沈濯抱臂站在房门内,和楚葳蕤隔着一道不高的门槛。

    但泾渭分明。

    “先让我进去。”楚葳蕤抬眸看着沈濯,眼中波光粼粼,语气有些难以察觉的委屈。

    沈濯移开目光,不去看楚葳蕤的眼睛,亦不自觉让了一步。

    楚葳蕤进屋,十分熟稔地在八仙桌前坐下。

    夏竹拉住春桃,默默关上门。

    沈濯在她对面坐了,问:“楚小姐找沈某何事?”

    楚葳蕤倏然站起,拱手朝沈濯作了一揖:“对不住。”

    沈濯心中很是惊了惊,面上不显:“楚小姐这是何意?”

    “先前我害怕爹爹替我物色的夫婿是个朝三暮四之徒,所以才假扮丫鬟试探。并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还请你原谅。”

    沈濯眸光闪烁,深深看向楚葳蕤——这般作为,跟他熟悉的楚葳蕤全然不同。

    楚葳蕤抬头看沈濯的反应,一双清澈的眼睛撞进沈濯的眼睛里——楚葳蕤好看灵动的眼里,盛满了诚恳和希冀。

    “无妨。”他听见自己说。

    楚葳蕤并不太擅长察言观色,只觉得沈濯应当是原谅自己的欺骗了。

    她放下一半的心,存着缓和关系的心思,补充道:“那些什么烤全羊、奶皮子、葡萄酒,包在我身上,算我给你赔礼。”

    沈濯挑了挑眉,无可无不可。

    楚葳蕤:越好看的帅哥越难伺候,合理的。

    楚葳蕤放下一桩心事,便又像软骨头似的趴在桌上,侧头看沈濯:“来金陵半个月了,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怕是楚小姐想出去逛逛吧。”

    楚葳蕤丝毫没有被看破的窘迫,笑嘻嘻的:“对呀,不如一起去。有你跟着我,想来爹爹也放心。”

    沈濯脑中闪过一个人影,抿唇没答话。

    楚葳蕤说干就干,移步书桌,一封书信一气呵成,簪花小楷工整地呈现在信纸上。

    楚葳蕤折好信纸,心情很好地笑着同沈濯告辞。

    “沈公子,那我就回房了。晚安。”

    晚安?是夜晚安歇的意思吗?

    沈濯还没来得及回应,楚葳蕤好似一只急着出笼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出房门。

    夏竹体贴地替沈濯关上房门,也将楚葳蕤活泼的声音也关在了门外。

    楚葳蕤雀跃地将折好的信纸交给春桃,嘱咐她:“明日将信给锦绣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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