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里的讥讽再明显不过，他似乎就是专程过来看叶湘的笑话，而在看到叶湘窝在这个小地方一事无成，甚至背上山匪的恶名时，他看起来高兴极了。

    叶湘双手握剑，竖在身前做出战斗姿态，不管慕容珏说什么，她都不为所动。

    “你现在的名字是叶湘？真不过如此，亏得师傅那么相信你，传授你一身本事，你竟然不好好珍惜，滥用在这种穷乡僻壤，你对不起师傅。”

    叶湘轻轻扯了扯嘴角：“我杀了他，确实是对不起他。”

    慕容珏听完这话后，也被叶湘的无所谓给惹急了，他恶狠狠的眼神在叶湘和燕丙上打转，惋惜地摇头：“若是没有师傅的功夫，你们今晚早就死了，要是知道羞耻的话，这辈子都不要再用师傅的功夫。”

    叶湘才懒得理他，她冷酷地笑了一下，报以同样的蛮横无理：“抱歉，我们不仅没忘师傅的武功，也没忘师傅的教诲，我们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然也不会……你说是吧？”

    能对翠远山下手的慕容珏自然也是和她们一样的阴险小人，他不再多言，安静地站了一会后，像是赌咒一般念念有词：“今天还不是你们的死期，你根本不明白。”

    叶湘听出他的话里有了去意，飞身上前出剑，迫使他反击，燕丙则是转身对付其它黑衣人，一时间场面又乱成一团。

    此时的慕容珏却没有多少想反抗的意思，任由叶湘的剑多么锋利，他只是选择躲避，即使叶湘的剑扫过他的头，把他白发全都削了下来，他也只是紧皱眉头，死不出手。

    不过几年不见，当初被保护得很好的慕容珏学了一身本领，别的叶湘还没见识到，但他轻功了得，逃生的功夫恐怕也是上乘。

    叶湘的剑法又快又狠，好几次都削到了他身上，最多却只是伤及皮肉，不曾重创他。

    衣裳被砍得褴褛的慕容珏跃到树梢，从容地站在月光下看着叶湘，开口还是那句话：“你根本就不懂我。”

    叶湘确实不懂，也没有懂的必要，眼前这人要么死，要么滚，反正不能留在翠远山。

    为了达成目的，叶湘连出杀招，而慕容珏的身形也变得更加飘忽不定。

    好几次叶湘都以为自己得手，但慕容珏却又安然出现在远处，这确实让她有点捉摸不透。

    在好胜心被勾起来后，叶湘再也没手软过，死追着慕容珏杀。

    在她的坚持不懈下，终于让她找到破绽，叶湘看准机会，长剑刺入慕容珏的身体。

    慕容珏背对着她的身形一顿，接着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不会吧，这么容易……叶湘也不敢相信，可慕容珏就是这么倒了，鲜血瞬间在他后背晕染开，迅速将他给包围。

    叶湘不敢放松警惕，她用剑尖将慕容珏的身体翻了回来，想辨认他的生死时，再一看眼前却变了个人。

    躺在这的尸体哪里还是慕容珏的模样？这已然是一张她从来没见过的脸，而从始至终，她都没让他离开自己视线一步。

    正如叶湘所想，慕容珏不会轻易被她杀死，那他是怎么逃掉的，她实在难以理解。

    而在这种时刻，黑暗里忽然传来一声类似燕鸣的啼叫声，但和燕鸣有着细微的不同，更像是其它鸟类的啼叫。

    叶湘和燕丙听不懂其中的信息，而围攻她们的黑衣人却先后开始撤退，甚至没给她们反应的机会，没一会儿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燕丙茫然地看了叶湘一眼，晃了晃手里的剑：“发生什么事了？”

    叶湘同样不解，天地间也瞬间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打打杀杀只是她恍惚间的一场梦。

    此时天边已经有了亮白色，天就快亮了，意识到敌人完全撤离后，叶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骤然放松后，浓烈的血腥味便往叶湘的鼻孔里钻，她下意识看向地上的断肢残骸，只看了一眼便厌恶地移开目光。

    慕容珏大概是创办了什么组织，而死在地上的这些人，会像他热爱燕归门一样热爱组织吗？

    叶湘并不这样觉得，不过慕容珏大概也没考虑过他们的意见，同样的，他学到了师傅的自私自利。

    天光大亮后，留守山上的众人在寨子里汇合，虽然她们身上都多多少少挂了彩，但幸好无一人丢了性命，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稍作休息后，他们处理了山里的尸体，尽量把翠环山还原成宁静的模样。

    傍晚时分，叶湘发信号让彤云带村民返回。彤云归心似箭，早就已经组织好人马，就等着叶湘的命令了。

    夜幕降临时，翠远山上下已经归位，寨子里重新充满活力，这座山又苏醒了过来。

    叶湘稍微偷了会懒，燕丙倒是闲不下来，特地来找她，趴在她的窗前问：“我可以进来吗？”

    叶湘扬扬手里的书：“干嘛问我？”

    燕丙就直接从窗跟翻了进来，不客气地站在叶湘床前。本来叶湘是舒服地半卧在床上看闲书，见到燕丙进来也不想动，又看她那模样，便往床上挪了挪，空出个位置。

    燕丙自觉地躺了上来，凑过来问：“你在看什么？”

    叶湘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她脑海里要是没有点东西的话，她总会想起流元……慕容珏的事情。

    叶湘把自己的书朝燕丙歪了歪，燕丙瞅了一眼也不敢兴趣，她枕着手，盯着头顶放空。

    叶湘在心里默数着，要是她没猜错的话，燕丙就要开口说话了。

    也就十个数，燕丙的声音就已然响起：“你说那真的是流元吗？我真是不敢相信。”她就是不敢相信才一句话都没和他说的。

    以前的她甚至可以小小地‘惩罚’流元，现在……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叶湘慢条斯理地回答了她的疑问：“他说的头头是道，我想他应该是流元没错。”、

    “可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我想不通。”燕丙喃喃问出声。

    叶湘也不该如何作答，她沉默片刻，低声道：“你觉得师傅会察觉到我们想杀他吗？”

    提起师傅，燕丙的身体在瞬间变得僵硬，她快速扎了好几次眼睛，才轻轻出声：“但他应该知道我们会恨他吧。”

    叶湘认同地点头：“我想也是如此。”

    燕丙吸了吸鼻子，转过头盯着叶湘：“你是唯一见到师傅最后一面的人，你能告诉我当时他有没有说什么吗？”

    叶湘的眼珠快速转动了两下，连她自己都没控制住，随后她轻轻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有机会大家聚在一起时，我会告诉你们。”

    “好嘛，我相信你。接下来你要去哪？”

    听到燕丙问这话，叶湘率先转头反问：“你已经有想法了？”不然她不会这么问。

    果然，燕丙含笑轻轻点头：“嗯，我想去找找燕戊和燕己，总觉得我应该在流元找到他们之前提醒他们。”

    叶湘也觉得有理，不过她这次恐怕不能与燕丙同行，这几天燕丁一个人守在笠江城，也不知现今如何，也许他那边有新发现也说不定。

    眼下他们算是初步摸清了敌人是谁，没什么意外的话，一切都是因为十年前的燕归门而起，慕容珏能意外习得神功，又能号令那么多人，恐怕和信月公主也脱不了干系。

    两人若是联手的话，只怕再造一个燕归门出来都不是难事，而新的燕归门出来前，叶湘他们这批老古董自然得先进棺材。

    涉及生死，叶湘当然也得为自己拼一拼。

    翠远山宁静了几天后，常宁提出了告辞，看着她精神不佳的模样，叶湘稍微挽留了几句，但常宁去意已决，她好不容易得到堂兄的消息，自然不想轻易错过。

    叶湘这次倒是对常宁感到歉疚，若是没有她们一伙人坚守一方的话，还真没有如今祥和的翠远山。

    叶湘收拾了些细软，又添了些上好的伤药，才把常宁安全地送下山。

    转眼间，几人又默契地分道扬镳，叶湘再次日夜兼程赶到燕丁的林中小屋。

    这一次的小屋就没那么安逸清净，才一走近，叶湘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哪里传出来的味道？是燕丁，还是曲兰？叶湘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下意识摸出短刀握在手里，做好战斗准备。

    叶湘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却先见到缠满绷带躺在床上的燕丁。

    “你这是？”叶湘轻轻问出声。

    燕丙都还没杀死燕丁呢，他这是被谁给伤成这副模样？

    这次燕丁是真的重伤，他甚至没意识到屋里多了个人，反倒是叶湘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他一跳。

    看到来人是叶湘后，燕丁松了口气，勉强坐了起来，无奈地笑：“差点见不到你了。”

    要是叶湘和慕容珏狠狠打一场的话，叶湘大概也是这个下场，但燕丁的敌人又是谁，竟然把他伤成这副模样，实在是少见。

    “是谁把你伤成这副模样？”

    燕丁听到这话只是无奈苦笑，他撑着身子躺下，幽幽说了一句：“你大概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