龌龊

    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下来,打在叶片上的沙沙声把云锦从混乱的思绪里叫了出来。

    天慢慢的变黑,云锦不得不思考一个非常现实且重要的问题——她现在在哪?

    她环顾着四周,刚才只顾着逃窜,根本辨不清方向,夜幕下的街道和建筑物显得格外陌生且冷漠。

    没有手机真是一件让猫恐惧的事。无法定位,无法联系,云锦哆嗦着,从湿漉漉的绿化带里钻了出来。

    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昏黄的路灯还在坚持亮着,她孤零零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冰冷的雨水让她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她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那就是和云尘一起住的出租屋。

    她努力辨认着方向,凭借着猫类天生的感觉,朝着大概的方位小跑起来。

    嘶——好冷。

    该找个躲雨的地方了,至少先避一避这阵急雨。

    前方有一个公交车站,云锦加快了步伐,站台边还有一个打着伞的人影,是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等公交车。

    云锦抬头看了看车站那狭小的挡板,根本不能挡什么雨,她犹豫了一下,生存的本能压倒了对陌生人的警惕,她需要这个女生的伞。

    于是云锦夹起嗓子,发出又软又可怜的“喵喵喵”叫声,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不停蹭着她的裤脚,试图博取同情。

    “哇,什么东西!”女生被脚边突然出现的毛茸触感吓了一跳,小声惊叫了一下。

    她手里提着的一个塑料袋“啪”地掉在了一边,里面滚出一罐饮料,是一袋零食。

    “小猫咪,你吓死我了,”女孩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打开手机手电筒,蹲下身来。

    光线照亮了湿漉漉的云锦。“居然是一只三花猫?异瞳的,好少见呀。”

    云锦看着她戴着口罩,圆框的眼镜被糊的起了一层雾,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自己。

    “你的毛修得好好,真干净,应该是不小心走丢的家猫吧,不是流浪猫。”女孩自顾自地推测着,语气里充满了同情。

    她在地上摸索了一下,捡起那个掉落的塑料袋,然后又拿出一个空塑料袋,把它抖开,示意云锦跳进来。

    “外面雨大,你先进来避避雨?”

    云锦警惕地退后了几步,耳朵向后撇着,不太能理解这是什么奇怪的步骤。

    然而,还没等她做出下一步反应,女生猛的伸出手,精准地捏住了她的后颈皮!

    “喵嗷!”云锦短促地惊叫一声,猫科动物被捏住命运后颈皮时带来的短暂僵硬感让她无法反抗。

    这可真是没招了。

    “乖哦,小猫咪,不怕不怕,”女生迅速把她整个抱在了怀里,隔着薄薄的塑料薄膜轻轻抚摸,“小猫咪,冷不冷呀。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帮你擦干。”

    好人姐姐,是我多心了,云锦流下了感动的热泪。

    727号公交车快速的开了过来,女生收起伞,抱着装有云锦的塑料袋,有些费力地投下两枚硬币,发出“叮咚”的清脆响声。

    车门在她身后关闭,将外面的寒冷和雨声挡在外边。

    车上没几个人,有几个老人带着孩子坐在前面,大声讲着家常。

    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坐在最后一排,帽子压得很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好像在睡觉。

    女生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把零食袋子放在旁边的位置上,然后,她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抱着云锦的姿势,让云锦坐在她的腿上。

    云锦看着模糊的窗外,广播里毫无感情的电子声响起,报出一个个她不太熟悉的站点。

    她默默在心里计算着,还得再过十几个站点,才能到达靠近出租屋的附近。

    让她有点不安的是,抱着她的这个女生,已经在手机上搜索猫罐头了,她哼着歌,时不时隔着袋子摸摸云锦,完全是一副“要带新宠物回家”的架势。

    如果这个女生真的想把她给带回家里就麻烦了,一旦进了别人的家门,想要再跑掉就难了。

    还有,沈奕安会出来找她吗?

    当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时,她跑掉后,沈奕安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焦急、愤怒,还是……失望?想到他突然的告白,以及自己那丢人的、落荒而逃的反应。

    想到这里,云锦低下了头,耳朵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猫觉得感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过了两站后,一股奇怪的气味飘了出来,夹在着汗味和……

    她猛地向后一看,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她们正后方的座位上!他离得如此之近,那令人不适的气味源头正是他。

    此时,他微微前倾着身体,并没有直接看过来,而是借着车窗玻璃的模糊倒影,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玩手机的女生。

    云锦用爪子隔着塑料袋,焦急地扒拉了一下女生的手臂。

    “嗯?怎么啦小猫咪?”女生终于低下头,但她完全会错了意,反而笑着把手机放低了一些,屏幕对着云锦,“你看这个猫窝是不是很可爱呀?你喜欢吗?”

    屏幕上是一个毛茸茸的粉色猫窝,云锦急得要命,她努力想用爪子指向身后,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呜呜”声。

    但女生并没有在意,还以为猫咪是在对新窝感兴趣,自言自语道:“要不就买这个吧?咦,这个还带一个小猫爬架呢,一起买好像更划算……”

    她完全沉浸在了“云养猫”即将成真的快乐里,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感知。

    云锦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自己吸引了注意力,这个女生有可能会发现他的意图。

    好吧,云锦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在。

    后座的男人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女生搭在椅侧、垂落下来的外套袖子的一角,轻轻地从座椅之间的缝隙里往他那边拽了拽。

    这时,云锦听到了一种很轻的,好像是衣服拉链拉开的声音。

    只见男人口罩上方的眼睛里,发出一种奇异而浑浊的光芒,充满了扭曲的兴奋。

    然后就是一阵奇怪的气音,从男人的那个方向传来。

    云锦心下了然,一股混合着极度恶心和愤怒的情绪瞬间涌起。

    垃圾!

    云锦先是伸出爪子,默默的蓄力,然后猛的打了过去。

    “啊——”

    只听那个男人发出一声哀嚎,像被电击一样从位子蹦了起来,嘴里还不住地“哎呦喂!哎呦喂!”的惨叫着。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瞬间吸引了车上所有人的目光。

    女生被身后的惨叫和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拽回自己的袖子,低头一看袖口。

    “我……我靠!”女生瞬间明白了过来,恶心得脸都白了,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愤怒,“你有病啊!变态!!”

    她的反应极快,一把就抓住了那个还在痛苦弯腰的男人,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在公交车上干这种事!”

    “叮咚——”熟悉的站点名播报响起,这里已经离云锦的出租屋很近了,公交车门“嗤”一声打开。

    “正好!下车!去派出所!”女生愤怒地拽着那个试图挣扎辩解的男人,用力把他往车下拖。

    男人因为受创,挣扎的力气小了很多,半推半就地被拽了下去。

    云锦也立刻行动起来,她迅速从敞开的塑料袋里钻出来,一口叼起女生忘拿的一袋零食。

    外面的雨还在下,站台灯光昏暗。

    男人一下车,似乎缓过了一点劲,嘴里说着“对不起我错了,别去派出所”,然后趁着女生拿出手机的瞬间,猛地挣脱了她的手,捂着□□,踉踉跄跄地冲进雨幕中逃跑了!

    “喂!你跑有什么用?我会调监控的!死变态”女生生气地对着他逃跑的方向大声喊着。

    她喘着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那件被玷污的外套塞进塑料袋里,脸上满是厌恶和后怕。

    此时的云锦正低着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爪子

    我的爪子……我的爪子碰到了那种极其恶心、不可名状的东西……

    云锦在心里抓狂,这个爪子不能要了。

    她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回去想办法蹭掉这层皮……

    “小猫咪,谢谢你。”女生也顾不上云锦有些脏兮兮的皮毛,用力地把云锦抱在怀里,声音里还有一些颤抖。

    “喵喵喵喵。”云锦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

    一人一猫在雨中的公交站台静静待了一会儿,只有雨水敲打顶棚的声音。

    “当我的小猫,好不好?”好一会儿,女生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才松开一点,看着云锦,很认真地开口。

    云锦看着她真诚却也有些冲动的提议,挣脱了女生的怀抱,轻巧地跳到湿漉漉的地面上。

    她没有立刻跑开,而是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远处的建筑物。

    女生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但很快又释然了,笑了笑。

    “好吧,”她蹲下身,平视着云锦,“小猫咪,我叫秦安。呃,虽然过程有点糟糕,但还是很高兴能捎你一程。”

    她顿了顿,补充道,“也谢谢你……帮了我。”

    云锦最后蹭了蹭她的手,算是告别,然后,她转过身,跑进了一片黑暗中。

    得快点回家了,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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