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落体【一】

    值完夜班第二天早上的阳光是混合着朗姆酒呕吐物和死鱼腥味的毒药。

    我宣布完后,身边和我同期进来的新人陷入沉默,半晌他说:“你站的地方昨晚头儿吐过。”

    我也沉默了,好几个小时没睡,脑子一片混沌,突发恶疾似的向后用力一跳,企图躲避毒药的气味,结果是撞上了宿醉的头儿的下巴。好在大海贼的生命力坚韧,没有因为我的一时冲动咬舌自尽。

    我和同期,我们俩架着头儿去本乡大人那儿,他通常是干部里喝得最少的,醒得也早。他给头儿检查完,开的唯一的药是醒酒汤。头儿不愿意喝,晨光从窗子穿过,照在他的脸上,他便和煮熟的虾子一样蜷缩了。

    “你没什么事吧?”

    我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本乡大人是在问我。个人体质原因,我对疼痛极为敏感,之前在厨房吃饭,脚趾撞到桌腿儿上,眼泪顿时开闸了。哭也不能影响吃饭,但在食堂哭着吃下去会给别人添麻烦,于是端了盘子出去,在甲板的角落上边吃边哭。

    “你怎么了?有哪里痛吗?”

    不知何时,头儿站在了面前,副船长大人也凑了过来。

    我擦掉没用的眼泪,告诉他们我是如何撞到了小脚趾,痛得厉害。

    头儿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他深呼吸两次还是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被身边的副船长大人强行打断,绅士的副船长大人等我吃完后,公主抱着不清楚自己嘴擦没擦干净的我去看了船医。那也是我第一次见本乡大人。

    十分钟后,小脚趾被确认平安无事。但我被本乡大人又仔细检查一番,告诉我可能是天生痛觉比较灵敏。

    本乡大人问完后,我感知了一下,撞到头儿的位置的确在隐隐作痛,比起之前小脚趾的痛苦来说不算什么。我摇头说:“我没事。”

    病床上的头儿发出了含混的哼唧声。我想他还是在抱怨阳光,取了条医务室的白色毛巾盖在他脸上,不出两秒,床上响起了鼾声。本乡大人无奈地叹气。

    耶稣布大人过来借东西,注意到我们之间的氛围格外肃穆,而床中间躺着一个脸上盖了白单子的人,他明显迟疑了,问:“是谁?”

    我说:“头儿。”

    他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说:“今早。”

    他大吃一惊,眼泪涌了出来,本乡大人说:“没死,是宿醉。”

    耶稣布大人的眼泪回流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本乡大人就将我用头部突袭头儿的下巴一事说了,耶稣布大人听后狂笑不止。我预计我偷袭头儿的伟大事业中午就将传遍雷德弗斯号。

    早上的插曲终于结束,日头升得更高了,我摸索着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的皮肤,想着还要不要回去睡觉。同期在我身后拖拉着步子,说如果我真的讨厌守夜的工作,建议我去和副船长说换班。他可以和我换。我在值夜班和扫甲板间权衡了三秒,告诉他甲板刷洗时多放醋,能够杀菌消毒。

    顺便去除一下呕吐物的味道。老天,我宁愿闻醋。

    夜班其实没什么不好,就我个人认为,这已是这条船上最适合我的工作,我没有什么特长,也不适合战斗,只有感官相对来说灵敏。而且值夜班可以有清净的时光和厨师提供的夜宵。之所以还不大适应夜班,是因为我在伊莫特尔岛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过久了,一时半会不能习惯在夜里行动,白天便觉得全身乏力。

    我早晚会适应夜班的,何况我也不总上夜班,还有休息的日子。

    最后我还是选择回到了房间,作为船上唯一的女性,我有自己的房间,约10平,是不用的储物间改造的。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头沾上枕头就昏了过去。下午两点左右,浑身无力的我爬去吃午饭。那时人也不多了。

    我无比庆幸这件事,人少,问我“是不是要和头儿决斗”的人自然也就少了。没想到早上的乌龙居然能够发展成这样,还好副船长大人进来了,眼神一扫,大家都不吭声。我松了口气,明白早上的意外就到此为止,毕竟多少事关首领脸面……吧,不会再有人提。

    下午一般我会帮忙做杂务,天晴的时候洗衣服。今天下午阴云密布,我去厨房帮忙削土豆。晚饭是咖喱。我很喜欢咖喱。

    甲板上几乎闻不到呕吐物的味道了,船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哪怕是船长也不会被允许在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情况下在船上连续开上两天宴会,今夜将会比昨晚安静得多。

    怪物大人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从甲板上四脚着地地跑过,动作轻盈地爬上桅杆。

    “喂!怪物,还给我!你拿着那个没什么用吧。”

    航海士斯内克大人急匆匆地跑来,他向怪物大人掷出飞刀,却被它躲过了。

    “真是的……”,斯内克大人望着怪物逃跑的方向,没再追上去。

    这种时候我是不会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怪物大人也是这条船上的干部之一,我追不上。我倒是有个别的问题想知道答案。

    “那个……斯内克大人”,我小心翼翼地问,“我想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斯内克大人说道:“你问吧。”

    “船什么时候到下一个岛屿呢?我有点生活用品需要补充。”

    “岛的话很快会到下一个”,他说,“但这一带几乎都是无人岛。想买东西的话可能还要再等一周。”

    还要一周啊,一周……

    “我明白了,谢谢您,斯内克大人。”

    在雷德弗斯号上快生活了一个月了,我还是没能断绝对陆地的思念之情,在人多的港口城市中,买生活用品会很方便。不需要现在一样,数着卫生巾的片数过日子,对了,还要防潮湿。

    我上船前没想太多,主要对于海上的生活也没什么概念,现在看见潮湿发霉的角落,不靠岸就很难干透的衣服,盘子里增殖的土豆——平庸的细碎不会叫人注意的烦恼一个接一个的到来。

    这条船除我之外没有别的女性船员,要是有的话,说不定就能倾诉。作为“女性之友”的副船长大人姑且也可以作为倾诉的对象,他一定愿意听,可是我没有说过。

    这些都属于是短时间消除的烦恼。我有一个还没有头绪的大问题,

    *

    我的记忆残缺不全,缺到仅余生活常识,不至于在喝西北风时被噎死。据沙利叶大人说,我是忽然出现在伊莫特尔岛上的海滩的,临近的海域风平浪静,而我周围没有掉落任何与我相关的东西,也没有船只亦或是船只的碎片。哪怕在伟大航路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多见。

    好几天里我一直在那儿原地打转,由于个子不高又是娃娃脸,偶然发现我的沙利叶大人怀疑是附近的岛的孩子出海,不幸冲到这里来了。他把我带回去,让村长问问附近岛屿的人有没有丢孩子,终是无人认领。我成了沙利叶大人的妹妹。

    他独身,有两家酒馆和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热心且慷慨,他认为在沙滩上找到我是一种命运,将来他的一家酒馆必交由我继承。但成为真正的店主之前,我还要做一段时间的店员。

    遗憾的是我厌恶人多的地方,酒鬼没完没了的高谈阔论令我耳鸣,呕吐物的味道也让我呕吐。还有客人常劝我喝酒,再怎么拒绝多少都会喝下点。要给客人面子。没忍住吐到客人的盘子里后,店员的工作没了,我开始替沙利叶大人收拾他的房子,喂养他的鸡、猪还有牛,顺便采买些酒馆所需的物品。

    做完上述的工作,一天基本就结束了,所以那时的记忆也比较混沌,回想起来,唯一鲜明的是与头儿的相遇。

    我和头儿初遇在市场,我在挑番茄,感受到身后有气息逼近也没太在意,直到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将我转了过去,我手上的番茄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找到你了。

    我能从他眼中读出这种意味。狂喜、贪婪还有我不曾理解的痛苦相互交织在一起。

    数秒后,他放开我,摸了摸鼻头:“抱歉,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

    他走了。卖水果的阿姨看得津津有味,她告诉我这是时兴的搭讪手法,他一定是喜欢上我了。

    我摇摇头,心说不会的,那人不是本地,是外来的,大抵是海贼。从我觉察的气息来看,实力相当不错。整座岛不会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我素来安分守己,性情如此,断不会认识这样的任务。

    刚要放进篮子的番茄摔得稀巴烂从隔壁岛运过来的品质最好的番茄,一个要250贝利。我多给了摊主250贝利。他欠我250贝利。

    我登上雷德弗斯号,正式成为红发海贼团一员后,时常想起那个眼神。不是搭讪,他是真的以为我是某个人,他的错觉对记忆失去得差不多的我有着难言的吸引力。而且我知道他也觉得并未认错,我偶尔有这种微妙的感觉,姑且称之为女人的第六感吧,我对这份感觉深信不疑,而且它总是对的。在岛上时我知道沙利叶大人并不喜欢我。他打算把我卖给镇上最有钱的巴罗萨大人,不过价格还没谈拢。后来我果然被他以二百五十万贝利换了出去。价值一万个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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