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落体【二】

    平和的日子又持续了两周,两周间没和其他势力发生大冲突,生活中最大的起伏是海浪差点掀翻雷德弗斯号,那天有暴风雨,我和大伙儿上下爬桅杆,收帆,等风暴过去,一个个拧着湿漉漉的衣服打开水泵抽被淹没的船舱的水。

    “这个给你。”

    我一转身,头儿举着一个酒杯过来了。酒杯的大小与其说是杯子,不如说是小桶。

    在他身后厨师长路和活跃在厨房的船员正在抬酒,分发给每一个经历了一番苦战的人们,让他们暖暖身子。

    “辛苦了”,头儿说。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向下滴水。

    我本来想抽出手帕给他擦擦,然而拽出来的手帕也在滴水。

    “没什么,我应该做的”,我说,伸手接过来头儿递来的酒杯。

    酒杯放在他手上还算合适,放在我手上就显得太大了。鼻尖充斥着白兰地的味道,我忍着不让自己皱眉。

    “还适应吗?”

    我点点头:“挺好的,承蒙您关照……”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

    “喝吧喝吧,船舱里还多得是呢。”

    恰逢本乡大人拧着衣服走来了,看样子是要去拿酒,顺带扫一眼我和头儿说:“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谁酒精过敏?”

    头儿说。

    我无言地低头。

    头儿大惊失色:“你酒精过敏?!糟了,快吐出来啊!”

    头儿抓住我的肩膀猛烈摇晃着。比刚才的暴风雨还要可怕。

    “没事的”,我抓住头儿的手腕,“喝下去的很少,比起这个,酒都要洒没了。”

    头儿接过了我手中只剩小半杯的酒无奈地说:“不能喝的话要说啊。”

    “毕竟是您说的话……”

    “正是因为是这家伙说的话才不能总听啊”,副船长大人笑着说。

    头儿也笑了,把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完。快到我还没有说那是我用过的杯子。生活在海贼船上,还是要更加不拘小节些。我这样告诉自己。

    后续头儿借了我他房间里船长专用的单独的浴室。洗完澡后热乎乎的,晚上喝的也是热气腾腾土豆汤。多亏如此,我没有出现任何身体不适的症状。

    隔日太阳升起来,好些人在甲板上躺着,并成一排晒太阳。

    经历了那一遭的新人们脸色连续两三天不大好看,诚然大家曾经都是岛民,基本都有出海打渔的经历,可滔天巨浪可能是作为岛民一生也无法见识一次的。

    不过他们最后都没有走,都留在了船上。

    我房间的小窗子经历了那会大风浪,当天没有碎,好好守住了我的床,两天后的上午,一头栽在了地板上。我向耶稣布大人借工具,他似乎颇为擅长手工,做道具和修船都不在话下,他工坊里的工具也是船里最全的地方。

    他说我现在没什么事,我去帮你修吧。我站着组织语言,想要委婉地拒绝他,他很快拿上工具包走了。

    在房间里,我们又谈论起致使窗子破损的罪魁祸首,耶稣布大人好像并不觉得那算什么,让我感到有些敬佩。他是个老资格的海贼了。他边修窗子边说:“我记得你还顺便救了个新人吧。”

    我怔了下,说:“嗯。”

    他说的是我的那位扫甲板同期,差点脚滑落入海中,我去抓他脚,有人抓了我的脚。一个抓一个,还好没全掉下去。严格意义来讲他也不能算是我救的,算我们一起抓的。

    “你不害怕吗?”

    我应当害怕。

    按理来说我害怕,船在波涛中起伏,甲板上都是水,滑得要站不住,大浪打来时几乎遮住整个天空。这都是平和的伊莫特尔岛上绝不会见到的场景。我内心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像眼前的事情已经经受过千百遭,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我都知晓了。

    “没什么。不过他没事真的太好了。”

    闲聊间,耶稣布先生已经重新把窗子装好。

    “感激不尽,耶稣布大人。”

    耶稣布大人收拾工具包:“不用谢。说起来,为什么我是耶稣布大人,贝克曼是副船长大人,但是头儿就是头儿了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我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样叫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笑着连连摆手:“哈哈哈你不用在意,这艘船上你想怎么叫都行,我忽然想问而已。”

    “嗯……我想,叫头儿大人的话有点奇怪,那样头儿不就叫头儿了吗?红发的香克斯就成了红发的头儿?”

    回应我的是耶稣布大人躺在地上捧腹大笑。

    笑够了,他擦擦眼角的泪水说:“那你可以叫他香克斯大人?红发大人?”

    说完他又是一阵狂笑,我解释说:“因为大家都叫头儿,只有我叫别的称呼太奇怪了。而且头儿应该不太适合被叫香克斯大人。”

    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当时称之为直觉,后来想想一切是有迹可循的,我加入红发海贼团那天,头儿举办了宴会,第二天因为宿醉变成一滩烂泥,临行前说要吐,许久没有回来,后面又不知为何打倒了某种珍惜海兽的幼崽,致使出行异常匆忙。整个海兽家族在后面追,雷德弗斯号在前面拼命地跑,没风,我们都在硬划。

    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适合“香克斯大人”这个敬畏感十足的称呼。

    *

    船在靠近一座冬岛。

    夜间的气温冷得需要在身上裹上一层毯子。也许明天就会下雪。这个想法让我振奋了一瞬。

    “我带夜宵来了。”

    我一回头,发现是头儿拎着食盒登上了瞭望塔。

    厨师长拉吉·路大人不擅长应对女性,但我并不知道,在第一次登上瞭望塔我们两个对视了三分钟,三分钟后他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把食盒放下后他人也消失了。我闻到了里面的香气,但刚才经历的场景有说不出的怪异,没法确定是不是自己。

    次日早晨,我将食盒原封不动地送到了后厨。

    稍微晚一点的时候,副船长大人来找我,自登船以来首次被副船长单独找去说话,还是在第一次守夜过后,难免会想到是工作上的问题。可我记得那天晚上确实也没有发生什么。

    没想到副船长大人是问我昨晚的饭菜是不是不和我的口味,我向他说了那天晚上我所见到的和我想法。

    “我想,路大人该不会是不想看见我吧,或者是食盒送错了人,所以早上放回去了。”

    副船长大人叹着气,揉了揉太阳穴:“不,路是不太擅长应对女性。食盒确实是送给你的,守夜的人都会得到一份夜宵。”

    我恍然大悟:“那我拿回来吃了……?浪费的话可不行……”

    “这你不用担心”,副船长大人说,“它今早被一个宿醉的笨蛋看见了,全都吃干净了。”

    宿醉,笨蛋,还有副船长大人的语气,现在想想,就是头儿把我退回去的夜宵给吃了吧。

    在那以后路大人没再来过瞭望塔,至少我在的时候没见他来,不过夜宵会准时准点被人带来。

    没想到今天居然是头儿来送。

    温度已经接近零度了,头还是穿着轻薄的白衬衫,花色裤子和拖鞋,背上带的草帽更带着一种脱离当前气温的违和感。

    “给,夜宵。”

    “谢谢,头儿”,我说,“今天是您来送啊?”

    头儿递完东西,顺势坐在我身边:“晚上忽然很饿,所以就去食堂转了一圈,被路发现了,就叫我送这个过来。”

    ……嗯,也就是说半夜饿了去偷吃但是被抓包然后不得已充当苦力了吧。

    我打开夜宵,今天是饭团和热汤。

    “啊!看起来真好吃!”

    我看着兴高采烈的头儿,说:“不介意的话一起吃一点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可以吗?我开动了!”

    什么可不可以,你才是这条船上的头儿啊。

    且看这饱满的三十个饭团吧,到底是谁能在半夜吃下这么多?

    我吃完了两个就吃不下,头儿正应付剩下的二十八个。我忽然意识到风的声音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下雪了?”

    “些雪?”

    和饭团搏斗的头儿和我一起看向窗外,冰冷的月色下,雪花纷扬而下。

    “说起来啊头儿。”

    “嗯?”

    “现在的温度已经零下了,你不冷吗?”

    “啊!好冷!”

    他忽然抱紧双臂大喊,还打了个喷嚏。

    啊。我就知道。

    我在瞭望塔找保暖的东西,但找不到第二张适合头儿的身材的毯子。剩下的两张小得披在他身上就像是贵妇披肩似的。

    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适合头儿的毯子。我拽紧了身上快要拖地的毯子,为头儿打抱不平。

    是刚打了喷嚏的原因么,头儿的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他看上去真的挺冷的,退一万步说,明天雷德弗斯号不能出现船长给船员送夜宵冻死瞭望塔的大事件,即便我已经“杀”过一次头儿了,但那并非故意。

    我忍痛掀开了毯子,任凭冷风从胸腔内部袭击到胸腔外,珍而重之地给头儿裹上,像战场归来的将军给迎接他的夫人裹上披风。这么想我的心情就会好很多,哪怕我刚到夫人的胸口。

    给头儿裹完我去捡小毯子,头儿说:“等等。”

    我回头,毯子又围在我身上了,应该说围绕在我们两个人身上了。长度够了,但宽度略有限制,如果我和头贴得不够近,我俩的胸腔外部还是有部分要裸露在外。

    拧了半天,最终我靠在头儿的胸前。形似幼年袋鼠,头儿的胸肌在脑后起伏,为了避免我被闷死,他还是要有部分胸腔外部接受冷空气的袭击。

    我就说瞭望塔里没有一条是适合他的毯子。

    我俩依然看雪,但我没心情看雪了。

    头儿问:“你在想什么?”

    他一说话,我后脑勺就开启了震动模式。

    我没法说我在想大海贼的胸怀真是深不可测,你的胸肌会不会把我的头像个苹果一样挤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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