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之下,塔顶那颗圣洁清亮的明珠此时突然没了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气。
萧十六:“花颜在那里,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去看看。”尉迟昭说罢便飞身前往高塔的方向。
这看似咫尺的距离,尉迟昭和萧十六却耗了许久,中间迷雾深重,一度让人迷失方向。等他们落于高塔前,却见塔顶上盘旋的那团黑气早已消散,塔顶明珠依然璀璨,流光穿透清晨的雾气,半点没有被邪气侵染的迹象。
萧十六朝四处张望了许久,都没有瞧见花颜的身影。而尉迟昭一直站在高塔前,视线穿过狭窄的门缝,那一团漆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令她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伸手推开那扇门。
当她的手掌压在沉重的木门上时,轻易便将门推了开,但她还未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景象,便被一股力量拉了开。
这力量来的措不及防,尉迟昭于瞬息间凝起杀招,却在看清来人之后止住了动作。
“花楼主?”尉迟昭收手,疑惑道,“你方才在塔里?”
花颜:“没有,我方才见塔顶有异样,上去检查了一番。”
尉迟昭:“这塔里,可是镇压着什么?”
“没有,只是全城的气运都系在这五行塔上,所以城主从不许外人靠近。”
“是我们唐突了。”
“无妨,既然阿昭姑娘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
从五行塔往下走,山道两边逐渐有了许多商贩,虽刚刚卯时,却已经忙碌了起来。
花颜回头对他们道:“此处山市很是热闹,旁边也有许多花林,若你们不累,可以逛一逛,我还要回招仙楼照看,就先告辞了。”
尉迟昭和萧十六沿着山市一路逛,一路吃,体内寒气消散,尉迟昭的胃口也好了起来。路过一片桃林时,萧十六见桃花开得正盛,便拉着尉迟昭跑了进去。
尉迟昭懒懒地在树下席地而坐,将手里没吃完的半个馅饼往嘴里送,衣袖滑落,再度露出了那一丝红痕。
萧十六在她身旁坐下,看着那红痕,将先前没问出口的话吐露出来:“你还记得这道红痕是怎么来的吗?”
尉迟昭瞥了自己的胳膊一眼,用一副不怎么在意的口吻回道:“模模糊糊记得。是在我还未化成人形的时候,被一场火烧掉了一根枝丫,然后……”她顿住了话音,看了看萧十六,接着道:“萧家的小公子用一根红线,帮我把掉落的枝丫接上了,等我化作人形,就这样了。”
她说完,撑着头看向萧十六,嘴角挑衅地勾着,想要看对面的人作何反应。
萧十六似乎承受不住她目光里的探寻,偏开了视线,干笑两声:“哦,这红印挺特别的,但也很疼吧。”他站起身来,踱着步子往前,声音也越来越小。
尉迟昭吃完最后一口,答道:“忘了。”
萧十六轻摇着折扇,带起山谷中的一阵清风。漫天花瓣随之飘落,尉迟昭欣赏之余忽然生出了点坏心思,她拢了灵气,宽大的纱质衣袖将花瓣兜住,又重新播撒出去,只是重回天地的花瓣不再是轻柔飘落,而是如同利刃般刺破空气。
萧十六见状并未惊讶,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暗笑,随即慢条斯理地甩开折扇,将朝他刺来的花雨拦下,折扇随他的腕骨翻转,渐渐把花瓣中的罡气化解。
最后,他旋身将折扇一挥,花雨再次轻柔飘下,落了尉迟昭满身。
二人来来回回斗了数招,尉迟昭率先停了下来。
“不玩了,该回去了。”她转身走了几步,突然感觉被人扯住了一缕头发,她下意识以为是萧十六在犯贱,猛一回头,却见萧十六尚在远处,而勾住她头发的,是一棵老树的树枝。
她抬手就想砍,却听那老树颤抖了几下,悠悠的求饶声传入她耳畔:“饶命啊别砍我……”
尉迟昭眯了眯眼,原本挥向树枝的手调转方向,将自己被勾住的那缕青丝斩断,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十六跟了上来,看向那棵老树,抬手将尉迟昭留下的青丝取下,又抚摸了一下树干,用口型道:“多谢。”
***
回到招仙楼后,尉迟瑶又帮尉迟昭诊了脉,见她脉象平稳了许多,这才放心。
“阿姐,虽然你现在比先前恢复了不少,但离你去天宫之前的状态还差了不少呢,可能还是得找到剩下的药骨。”
尉迟昭闻言,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洛桑留下的手记取出。她翻了翻,蹙起眉道:“母亲虽说她曾于四方埋下药骨,但这地图上却只标记了三处地方——河洛、辽州还有江陵,这第四块,怕是不好找。”她一边说着,逐渐出了神。
尉迟瑶:“能多找到一块自然更好。我听敖风说了,你们在河洛和辽州都遭遇了凶险,只希望接下来能顺利些。”
晚饭时,花颜和尉迟昭等人同坐,灵机也被邀请,佯装不情愿地入了座。敖风大肆讲着他在北庭的英勇事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而一向多话的萧十六却并未参与。
“我有些乏了,先去楼上歇一歇,你们先吃。”他脸上并未有疲累之色,反而十分红润,尤其是双唇,像是涂了胭脂。但他起身时竟差点没站稳,幸亏被海厉扶了一把。
海厉:“你身上怎么这么烫?我扶你上去。”
萧十六摆手道:“不用,只是有些躁得慌,我又不是瘸了走不了,不用扶。”
海厉知道他必然拗不过,便不再坚持,只是落座时看了一眼尉迟昭,好像是在求助。
一旁的花颜突然想到了什么,朝尉迟昭问道:“在火泉的时候,他有没有沾到火泉水?”
尉迟昭想到她伤愈之际,曾有过片刻陷入濒死绝境,是萧十六跳进了火泉给她输送灵力,她回道:“有,那会怎样?”
花颜:“他的元灵炎阳之力强盛,火泉亦然,他怕是中了火毒了。不过放心,以他的功力,火毒危及不了他的性命,只会让他煎熬一阵。”
尉迟昭一筷子米饭嚼了半晌,最后干脆放下碗筷,道:“我去看看他。”
打开萧十六的房门时,尉迟昭倏地怔在了原地。
在尉迟昭站到门口时,便隐约感觉有股暖意,而当房门被拉开的一瞬间,房内的热浪如同冲破牢笼的野兽扑面而来!
房间里的浴桶被掀翻,里面的水撒了满地,中间还有几块正在快速融化的冰,萧十六趴在浴桶旁,衣衫被撕扯开,他周围地上的水,仿似被火炉蒸烤一般迅速蒸腾成水汽,丝毫近不得他的身。
尉迟昭走到他身边,将他翻过身来,在触碰到他时,手掌一阵灼烧。
“萧十六、萧十六!”不管尉迟昭怎么唤,萧十六都是紧紧蹙着眉,仿佛深陷梦魇之中。
尉迟昭身子初愈,深入肺腑筋脉的严寒之气尚未完全消散,因此并不会畏惧萧十六身上的这般灼热。或许,能将这灼热之气引入自己体内。
尉迟昭将萧十六从地上拉起来,但他此时身子瘫软,根本坐不住,尉迟昭一松手他便向后倒。
“老实点坐好!”尉迟昭冲他喊,同时双手加力,萧十六被她这么使劲一拉,顺势趴到了她的肩膀上。
尉迟昭愣了一下,最后心道:“罢了,看在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份上,且让你靠一会儿。”
她点了萧十六身上的几处命穴,掌中运功,与萧十六手掌相贴,将他体内的燥热火气缓缓引入自己体内。刚开始这气劲运送的还算和缓,可渐渐的,尉迟昭感到传给自己的灵流越来越汹涌,以至于她一时无法纳入丹田运转。
靠在她肩头的萧十六神色也愈加痛苦,咬着牙不断发出隐忍痛苦的闷哼,身子像在火海里挣扎,抽搐着离开尉迟昭的肩头,又支撑不住靠了上去,如此反复几次,他的手指也逐渐收紧,不再受尉迟昭控制,反守为攻顺着尉迟昭的胳膊,攀上了她的肩膀。
他的力道大的惊人,尉迟昭感觉自己若妄动一下,肩膀立马就会脱臼。
“萧十六!”她只能双手撑住萧十六的胸膛,阻止他继续加深力道,试图用呼喊呵斥唤回他的一丝神志。
幸好,这声怒喝似乎有些作用,萧十六停下了攻势,一直陷在梦魇紧闭着的眼睛终于松开一条细缝,黑亮的瞳仁上蒙了层水汽,却可见其中跃动的烛火光亮。
尉迟昭想要乘胜追击再唤一声,可一个“萧”字还没脱口,刚张开的双唇便被猛地堵住!
刹那间,若同一条火龙撬开唇齿的防守,窜如火龙,直至灵流运转的丹田。
尉迟昭一时承受不住如此灼热,一边推着萧十六的胸口,一边朝后仰。但萧十六也不知为何,最开始瘫软无力的身体不知为何突然有了这么大力气,竟是顺势直接将尉迟昭扑倒在地!
尉迟昭的头撞到地上,被发髻硌了一下,吃痛轻呼一声,原本竭力咬紧的唇齿微张,被萧十六的趁虚而入,滚烫灵流如同江潮狂涌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