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

    叶五清:“……”

    真是让人意外啊,叶五清死死抓着兜里的铜钱……她的天选藏钱点没被李府管家发现,没被李夷发现,竟被这个小恶神发现了。

    他不会去李夷面前告发她罢?

    他不会像李夷一样,一知道她身上有哪怕一文钱就想办法剥削了她的罢?

    可恶……

    叶五清惴惴不安。

    “喂!”

    叶五清被从思绪中唤醒,反应过来看向木廊上出声的小公子。

    晏长曦道:“你过来。”

    他看着叶五清轻巧地从树上翻下,依言老实走到他面前。

    “你这是……会武?”晏长曦问完又反应过来似的,自顾自接一句:“这可没什么了不起的,我阿姐也接受过武学,女子总该有一项特长才行。”

    随后他才话归正传地问道:“你方才在干什么?”

    藏钱啊,这也要解释吗?

    还是说果然她刚才在客院里捡的那枚钱是他的?他想要回?

    一思及此,叶五清心里一阵痛苦,连看小公子的眼神都有了防备之意:“……藏钱。”

    “钱为何要藏起来?”晏长曦真的很好奇,他不明白九个铜板藏的必要。

    叶五清显得不太想说:“那小公子又为何要跟踪我?”

    晏长曦下巴轻昂:“是我在问你,你先回答。”

    “哦……”叶五清轻蹙着眉头,想了想,她道:“不止是银钱,其实我觉得珍贵的东西我都想埋进土里,只不过我现在唯一能算得上值钱的就只剩这些铜币了。”

    她当然不能说李夷常会趁两人尽兴之时摸她口袋。

    这个回答让晏长曦不解,他继续追问:“那为何是藏进土里?……不脏吗?”

    闻言,叶五清垂眸看了看自己沾了泥土的两袖,她无所谓地拍了拍,然后道:“没办法啊,我没其他能藏住东西的地方了,在这里我甚至没有自己单独的一间房。”

    她都是直接睡李夷房间的,李夷生气不给她睡的时候她就随便到客居挑一个房间睡。

    然后李夷就会自己摇着轮椅,一间房一间房地去找她,找到半夜也要把她拉起来,然后要她的一个解释。

    什么叫折磨?对叶五清来说这就叫折磨。

    晏长曦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在他面前毫不恭谨的动作和没有耐心游散的眼神,他顿时有些恼——她方才在他阿姐面前可不是这样的。

    “夷哥才不会无端如此苛待下人。”他道。

    长大后晏长曦虽已经极少与李夷接触,且觉得李夷自从全部血亲因家主之争而死于一场离奇大火,他身为一个男子也力排众议的强撑起了家主之位之后,整个人变得愈发阴郁不好接触,但也难以想象会对家仆苛待。

    他说完,叶五清原本一直视线四处游移找机会想立即从他身边离开的眼神忽而顿住,然后转而定定看着他,思索片刻后,她道:“是,我确实不比李家主普通的家仆,我……是个有罪之人。”

    顿了顿,在见到对方的神情明显被她说的话吸引了神思后,她很刻意地叹出口气,“如实”交代道:“小公子知道巨马吗?”

    晏长曦当然知道。

    “出自云州隔壁的沣州。血统优良,但极难培育,比之普通的马种,高壮许多,且日行千里能通人性,千金难买一匹。”

    叶五清听到“千金难买一匹”神情立即萎了下去,接着说道:“我其实有一个弟弟,我和他相依为命,此前我们姐弟二人是靠着转卖云州当地特产为生,皆幻想着能有一天凭借靠自己双手攒下来的钱能去京城看看。但忽然有一天——”

    “说重点。”晏长曦没有耐心,且还对叶五清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哦,好。”叶五清很是干脆且快速地道:“我弟弟误杀死过一匹巨马,杀了李家主的。然后他跑了,我良心不安选择留了下来,全部家当和摊子都抵上仍还欠上许许多多,便成了家仆,慢慢还债。”

    不等晏长曦反应,叶五清还顺其自然露出苦涩的笑:“没办法,长姐如母啊,家弟之过,我得背上。”

    晏长曦不说话了,看着叶五清的脸。

    两人就静站在木廊下,夕阳金光斜照在她们身上。

    一开始叶五清还能一直耷拉着眉眼扮得可怜,任他看。

    可时间一长,她终于确定这晏长曦就不是一个容易心软说出:你真可怜,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的人。

    而他这么长时间看着自己也绝不是在思考怎么安慰她,且甚至有可能是在敏锐怀疑她话里的真假。

    于是她想走,不欲再在这浪费时间,想离开这缺少共情的小恶神。

    反正至少好不容易攒到九枚的铜钱算是保住了,结果也不算差。

    “小公子,若没有其他要问的话,我可以走了吗?”叶五清朗声问道。

    她一双眼睛清澈异常,哪有半分卖身还债人该有的模样。

    可她此时给人的感觉又太过坦然了,大大方方的,就又让人不得不信她嘴里说出的那些话,尽管有些细节十分让人存疑,却又很难下定结论的去怀疑她。

    晏长曦摇头:“不行,我还没有问完。”

    他问:“方才你为什么说你若到了京城,一定会先想到我和我阿姐呢?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想要引得晏长安来问自己什么意思的意思……

    但晏长安那淡如水的性子还是不对她有兴趣,仍是被现在的晏长曦问出。

    叶五清心里有些无奈,本都作势要走的她只好又站回,面对着晏长曦,她仰头看他:“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因为她真的很想走了,但若对方执意要问,那她撒出去的谎,就要有始有终。

    晏长曦果然还是摇头。

    叶五清又故意问:“小公子真的一定想听吗?”

    见叶五清这样当真不想说的反应,晏长曦挑了挑眉,仿佛以为自己在这无聊的云州里挖到了什么新的玩趣:“你快说就是。”

    于是叶五清思忖了片刻后,就说了:“京城是我一生所向往之处,传言那里富贵繁华、各路英雌如云,如过江之鲫,是权利之巅。但每每听到她人再如何形容京城,我都难有实感。云州在边境,在这里能遇见来自各地的人,当然也能碰到从京城而来的许多人。每次遇见京城的人,我都会不耻地与之攀谈,可从她们身上,我还是难以想象出来京城的具体模样,且问得越多,京城在我心里反而越是遥远,但在见到小公子的那刻,京城忽而离我近了。”

    “什么?”晏长曦愣愣的。

    叶五清盯着他褐色的眼眸,眼里仿佛真诚:“在小公子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全部的京城。小公子你华丽、神秘、高贵以及……”

    像是因感到羞赧,她顿了顿才接着道:“以及美丽……总之比我此前见过所有来自京城的人都要不同。我的意思是,看小公子一眼,便满足了我迄今为止对京城的全部期待……就如小公子先前说的那般,我此生或许去不了京城了,但好在我见过小公子了。若有朝一日我真能到那京城,我想我一定最先想到的是小公子。”

    呜呼!!圆回来了……叶五清瞬间被一种成就感填充内心。

    说罢,叶五清视线紧紧锁着晏长曦,那神情明显急切希望着对方给自己方才的那番言论给个什么反应。

    “你……”晏长曦没做任何准备的忽听一女子对他说出这样逾矩的话,他下意识退开一步。

    “你!”等反应过来,他又冲叶五清朝前了三步,气急般推一把她的肩膀:“你竟敢对我说荤话?我要告诉我阿姐听!”

    “欸?!可……是你要我说的,而我只是说了实话。”叶五清蹙起了眉,脸上显露出一种失落和不解,捂着肩膀:“且我也没说什么啊……”

    “你走!走远点。”晏长曦指着木廊的另一头怒道。

    叶五清看了看他手指所指的方向“哦”了一声转身,然后又返回头看了几眼晏长曦这才挠挠头地走了。

    等身形完全消失在晏长曦的视线中,晏长曦这才放开胸膛的呼吸,抬手摸了摸脸,滚烫不已……

    到了夜晚,他翻来覆去的难以安睡。

    叶五清对他说的那几句话在脑海中不断回想,晏长曦觉得自己是该生气的,那可是个最下等的家仆,怎么能敢对他说出这种肖想之话,但他更恼自己,为什么要注意她,还下意识跟着她走……

    越想越深,便越难以安睡,一连几天总觉得睡不饱满。

    可说出那些扰他心智话的人却似乎丝毫未受任何影响。

    他看见叶五清依旧每日穿着一些过于不合身的衣服晃荡在李府的各处。

    或许是因为李府众人都知道她的弟弟杀了夷哥的巨马之事。

    他发现李府的每个人确实都有意无意地盯看着她,也不和她亲近,以至于她总独来独往,显得孤单。

    且她自己也有意地避开着人群,总静静站在难让人发现的隐僻处,再一晃眼,人就消失,然后接下来的一天都再难寻到她的身影。

    “神出鬼没的……”

    几次之后,晏长曦晚上躺在榻上盯着头顶的纱帐,想着今日竟一整日都再未看见那个人,不自觉喃喃出声。

    “小公子您方才说什么?”

    守夜的侍男撩开纱帐来问。

    反正也睡不着,晏长曦干脆起了身。

    尽管夏夜,云州的晚上也吹凉风。

    他简单披一件薄衣,侍男掌灯,边打着哈欠边陪着这位难伺候的小公子在府里夜间散步。

    晏长曦这才发现阿姐的房里竟还亮着灯。

    这几天阿姐很忙,似乎与夷哥在一个事情上出现了意见相左之见。

    每次回来客院阿姐皆唉声叹气的,嘴中常念叨一句:“夷哥现在怎这样固执了,这分明是在挑衅朝廷,他怎敢如此行事,简直胆大!再这样下去……”

    晏长曦一开始也会发问,但他阿姐看他一眼,只摇摇头,表示不是男子该操心的事,便连这种念叨都不在他面前说了。

    他便只能等,等阿姐终于忙完,按照约定带他踏出这李府去逛一逛传闻中云州最热闹不能错过的夜市,然后回京。

    本是想就在客院中庭转悠两圈,吹吹风便回屋,却在路过客院大门的时候一个身影晃过,然后缩去了院外石道的尽头一颗树下,吭哧吭哧地开始埋头刨土。

    侍男吓一跳,晏长曦却不自觉心中一喜,还觉得有些好笑,他仿佛猜到了那影子是在做什么。

    他向正要出声的侍男比个嘘声的动作,又扬扬手要侍男回去,他自己悄声提着灯向叶五清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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