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逐光而行 > **第五章 滂沱尽头是虹霓**

**第五章 滂沱尽头是虹霓**

    **(排练厅中央)**

    暴雨装置完全停止,只有零星水滴从棚顶滴落,发出空洞的回响。死寂被掌声打破——并非来自导演或工作人员,而是来自几个闻声赶来的、年轻的新人伴舞。他们站在门口,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敬佩的光芒,情不自禁地拍着手。

    但这微弱的掌声很快僵在半空。因为他们看到,场中央的两个人状态极差。

    边伯贤的右臂依然紧紧箍着白露的腰,支撑着她大部分重量,但左肩的绷带已经被鲜血和雨水彻底染红,湿透的衬衫紧贴皮肤,勾勒出因剧痛而不断痉挛的肌肉线条。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失去血色,呼吸急促而浅薄,额头上沁出的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残留的雨水。

    白露则完全脱力,软在他怀里,意识模糊,身体冰冷,只有微弱地颤抖证明她还清醒着。

    “医生!快叫诊所的医生过来!快!”导演终于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嘶哑着嗓子大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他冲上前,想帮忙又不敢贸然触碰,只能焦灼地围着两人打转。

    工作人员瞬间乱作一团,有人跑去拿毯子,有人打电话,有人试图上前搀扶。

    “别…碰她…”边伯贤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阻止了试图扶走白露的手。他完好的右臂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几乎是凭借意志力,半抱半拖地将白露带离积水的区域,小心地让她靠在干燥地板的墙边。做完这个动作,他眼前一黑,踉跄一步,单膝跪倒在地,右手死死按住剧痛的左肩,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

    诊所的医生提着药箱冲进来,立刻蹲下检查两人的状况。容珉也终于从杂物间冲回排练厅,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更加难看。他冲到边伯贤身边,声音发颤:“伯贤!你怎么样?!撑住!”

    他又猛地转向被助理小圆用厚毯子裹住、正在测量体温的白露,语气急促而沉重:“白露xi!你…你怎么样?还有,出大事了!”

    容珉将手机屏幕猛地递到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白露面前,上面正是那个匿名论坛刚发布的、热度正在疯狂飙升的帖子。

    白露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但那个血红色的标题和那张被恶意放大的特写截图,像一根冰锥狠狠刺入她的眼底。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刚刚回暖一点的体温瞬间跌回冰点。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看到手机内容的工作人员都露出了惊恐和愤怒的表情。

    边伯贤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剧痛和愤怒交织,让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骇人。他试图站起来,却被医生和容珉死死按住。

    “别动!骨头可能又错位了!你想废了这只手吗?!”医生厉声喝道,手下用力,开始紧急处理他流血不止的伤口。消毒水刺激伤口的剧痛让边伯贤的身体猛地绷紧,但他咬紧牙关,没发出声音,只是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容珉的手机屏幕,里面的风暴几乎要毁灭一切。

    就在这时,排练厅外传来一阵清晰的、规律的脚步声。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出现在门口,神情严肃。他们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排练厅,最终落在被围在中间的边伯贤和白露身上。

    “我们是江南警署的。接到报案,关于白露女士收到多次匿名恐吓信和骚扰包裹,以及今天早上排练厅收到可疑物品的事情,来进行详细调查和取证。”为首的警官出示了证件,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请问哪位是白露女士?我们需要为她做一份详细笔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白露身上。

    timing巧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警察的到来,本该带来安全和希望,此刻却与那则刚刚引爆网络的恶意视频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照。一边是寻求保护的受害者,一边是被诬陷成“道德沦丧”的加害者形象。

    白露裹紧毯子,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脱力和寒冷而摇晃了一下。小圆赶紧扶住她。

    她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眶依旧通红,但眼神却在一片混乱和恶意中,奇异地沉淀下来,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冰冷和镇定。她看向警察,声音嘶哑却清晰:

    “我是白露。警官先生,我需要报案。”她的目光扫过边伯贤流血的手臂,最后定格在容珉手机那罪恶的屏幕上,“不仅针对之前的恐吓信,还有刚刚发生的,蓄意的诽谤和人身攻击。”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压抑的排练厅里激起了新的涟漪。

    边伯贤忍痛抬起头,看向她。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七年前那个在楼梯间被威胁、却依旧没有放弃唱歌练习的倔强身影。只是现在的她,更加锋利,也更加…孤独。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大了,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

    那把被遗弃在积水中的破伞,伞柄上那抹浅金色的、扭曲的音符,在浑浊的水洼里,微弱地反射着排练厅冰冷的。光。

    警察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池塘,排练厅内的空气几乎凝滞。所有人的目光在苍白虚弱的白露、冷汗涔涔的边伯贤以及两位神情肃穆的警官之间来回逡巡,一种无声的张力弥漫开来。

    “白露女士,我们理解您现在的状况可能不佳,但案情紧急,尤其是涉及到人身安全的威胁,我们需要尽快了解情况。”为首的警官语气放缓,但态度依旧坚决。他的目光扫过边伯贤血迹斑斑的肩膀和医生正在紧急处理的手,补充道,“另一位当事人如果身体状况允许,我们也需要询问。”

    容珉立刻上前,脸上堆起焦急又讨好的神色:“警官先生,您看,我们伯贤伤得很重,骨头可能出了问题,必须立刻回诊所详细检查!白露xi也受了寒,需要休息。能不能…”

    “就在这里问。”边伯贤突然开口,声音因剧痛而沙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拒绝了医生想要给他注射强效止痛针的动作,只接受了基础的止血和固定,“我撑得住。”他的视线越过警察的肩膀,落在被小圆搀扶着、裹在厚重毯子里却依旧微微发抖的白露身上。那眼神复杂,掺杂着痛楚、愤怒,以及一种不容错辨的保护欲。

    容珉还想说什么,却被边伯贤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另一名年轻些的警官已经打开了执法记录仪和录音笔,并示意同事开始对现场人员进行初步问询,特别是最早发现恐吓信和可疑包裹的工作人员。

    为首的警官则走到白露面前:“白露女士,请详细描述一下您收到恐吓信和骚扰包裹的时间、内容,以及今天早上收到的匿名快递的具体情况。”

    白露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将这段时间以来收到的所有恶意物品——从最初言语污秽的信件,到被P上血红色叉号和诅咒文字的照片,再到今早那个装着沾满诡异粘液、被撕烂的《雨中曲》剧本的快递盒——一一清晰地陈述出来。她甚至准确复述了那些最恶毒的句子,表情冷静得近乎麻木,只有偶尔不受控制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小圆在一旁红着眼眶补充细节,拿出手机里拍下的所有证据照片。

    警官边听边记录,眉头越皱越紧。

    与此同时,边伯贤也在另一名警官的询问下,艰难地叙述着停车场偷拍事件的前后经过,以及自己对白露可能因自己而卷入极端粉丝报复的担忧。每说几句话,他都不得不停下来急促地喘息,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滴落。容珉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打断。

    “……所以,你认为这次针对白露女士的系列骚扰,很可能与你和她的绯闻传闻有关?”警官确认道。

    “不是绯闻!”边伯贤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拔高,牵动了伤口,让他瞬间脸色煞白,冷汗淋漓,但他仍咬着牙坚持说完,“那天晚上,是因为她的车在半路抛锚,雨太大打不到车,我刚好路过……我只是想确认她是否能安全回家!那些照片是角度问题!”

    他的辩解在此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尤其是在那个刚刚发布的、“实锤”他们“排练厅苟合”的恶意视频对比下。连询问他的警官眼神中都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就在这时,去周边询问工作人员的年轻警官快步走回来,神情凝重地对上司低语了几句,同时展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正是那个刚刚发布在匿名论坛、标题骇人听闻的帖子。

    为首的警官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眼前一个重伤一个虚弱的当事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个视频,”警官将手机屏幕转向边伯贤和白露,定格在那个刻意截取的、绷带贴着脸颊的特写画面上,“是怎么回事?帖子声称是今天排练时拍摄的。这与你们刚才描述的情况似乎有出入。”他的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审慎和质疑。

    “那是假的!是恶意剪辑!角度刁钻!”容珉第一个跳起来,激动地反驳,“警官先生,这是诽谤!是有人故意要搞垮他们!您看看伯贤这伤!看看白露xi这状态!我们才是受害者!”

    “我们正在排练修改后的桥段,因为没有托举和激烈动作,所以没有清场。”导演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语气沉重而愤怒,“没想到竟然有人混进来偷拍!还拍下这种断章取义的画面!刚才那段表演,明明是……”他试图描述那场即兴雨中舞带来的震撼与悲壮,却发现语言在极致的恶意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白露看着屏幕上那张被放大扭曲的截图,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张了张嘴,想解释那是在剧痛支撑下的共舞,是绝境中的挣扎与相互支撑,但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声音。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席卷而来。

    就在气氛僵持、恶意几乎要将他们彻底吞没的瞬间——

    “警官先生。”

    边伯贤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沙哑,却奇异地多了一丝冰冷的镇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只见他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右手,用眼神示意医生暂时停下包扎。他忍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左臂的衬衫袖子,连同那被血水和雨水浸透的绷带,往上撸。

    动作艰难而痛苦,每移动一分,他的额头就沁出更多的冷汗,呼吸愈发粗重。但他没有停止。

    容珉想阻止:“伯贤!你干什么!别乱动!”

    边伯贤没有理会。

    终于,一小段手臂露出。不仅仅是靠近肩膀的绷带被染红,他的小臂上,赫然是几道新鲜而又深刻的、因剧烈运动和强行承重而崩裂开的伤口,甚至能看到些许皮肉外翻的痕迹,与旧伤叠在一起,触目惊心。

    而这,仅仅是能从衣袖中露出的一小部分。

    “这就是……那段‘苟合’的代价。”边伯贤扯出一个极其难看、混合着剧痛与极致嘲讽的笑容,声音颤抖却字字清晰,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每个人的耳膜,“如果哪位有兴趣……可以过来检查一下……看看这是不是……能‘苟合’出来的伤。”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那两名警官,以及在场所有可能心存疑虑的人。

    “或者,你们更愿意相信……一个需要躲在阴沟里、用这种下作手段陷害重伤者的人……发出的匿名帖子?”

    排练厅内,鸦雀无声。

    只有边伯贤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他手臂上那狰狞伤口无声却最有力的控诉。

    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真相,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为首的警官沉默了几秒,眼神中的疑虑逐渐被严峻所取代。他合上了记录本,对年轻警官示意:“立刻联系技术队,彻底搜查这个排练厅,特别是隐蔽角落,查找所有可能的偷拍设备!调取大楼所有出入口以及这层楼的监控录像!立刻追踪那个匿名IP地址!”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边伯贤和白露身上,语气缓和了些,却更加凝重:“两位,情况我们初步了解了。请先接受必要的治疗,但请保持通讯畅通,我们可能需要进一步问询。另外,鉴于网络上的情况急剧恶化,以及潜在的线下人身威胁,我建议你们暂时不要单独行动,并考虑是否需要申请临时人身安全保护令。”

    警报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

    窗外,警车红蓝闪烁的灯光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窗,无声地旋转,将排练厅内众人苍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那把躺在积水中的破伞,伞柄上那抹扭曲褪色的金色音符,在窗外警灯掠过的一瞬间,微弱地反了一下光,旋即又陷入浑浊的黑暗里。

    -

    技术队的警员效率极高,很快带着设备涌入排练厅。刺眼的强光手电筒光束扫过每一个角落,探测仪发出细微的嗡鸣。排练厅内原本压抑悲伤的氛围被一种冰冷的、技术性的搜查所取代。

    导演指挥着几个场务配合警察工作,脸色依旧难看。边伯贤被医生和容珉强行按坐在椅子上,进行更彻底的清创和临时固定,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再关注搜查进程,只能紧闭双眼,额角青筋暴起,忍受着一波波袭来的痛楚。白露则被小圆和金姐搀扶到相对安静的角落休息,厚厚的毯子依旧裹着她,但身体的寒冷似乎渐渐被一种从内部渗出的麻木所取代。她目光放空地看着警察们忙碌,偶尔,她的视线会不受控制地飘向边伯贤的方向,看到他因忍痛而咬紧的牙关和不断渗血的绷带,她的指尖便会无意识地蜷缩一下。

    “报告,发现一个!”一名年轻警员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正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手指小心翼翼地从顶棚通风管道的金属格栅缝隙里,取下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伪装成普通螺丝帽的微型摄像头。镜头处一点微弱的红光早已熄灭,像死去的虫豸的眼睛。

    技术警员立刻上前,用特制的证物袋将其封装。

    “还有吗?仔细搜查!特别是更衣室、休息区!”带队警官厉声吩咐,脸色凝重。这种专业的偷拍设备出现在排练厅,事情的性质远比他们最初预想的还要严重。

    容珉看到那个摄像头,眼前又是一黑,差点晕过去。他扶着额头,声音发颤:“警官…这…这绝对是蓄谋已久了!这是要往死里整他们啊!”

    边伯贤猛地睁开眼,看向那个被装进证物袋的小东西,眼神阴鸷得吓人。左肩的剧痛仿佛化作了实质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燃烧。

    白露的呼吸微微一滞,下意识地将毯子裹得更紧。一种被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窥视的恶心感爬上脊背。

    搜查持续了将近一小时,又陆续在几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发现了同样型号的隐藏摄像头,包括女更衣室外的装饰盆栽里和通往后台的走廊拐角射灯底座下。每一个发现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监控室在哪?带我们去调阅今天的监控录像!”警官对导演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

    **(监控室)**

    狭小的监控室里挤满了人,空气混浊。保安熟练地调出排练厅及周边走廊今天上午的监控录像。

    屏幕被分割成十几个小格子。画面快速回放,可以看到工作人员进出布置,清洁工打扫,演员们陆续到来,边伯贤和白露一先一后进入,然后是常规排练,导演发火,休息铃响,边伯贤和白露在储物柜前的争执(画面无声,但两人激动的神态清晰可见),再然后…就是那场震撼又惨烈的即兴雨中舞。

    警察们沉默地看着回放,即使是从无声的、居高临下的监控视角,也能感受到那场表演中所蕴含的极致痛苦、挣扎和迸发的生命力。这与匿名论坛上那个被恶意剪辑、配文的视频形成了惨烈而讽刺的对比。

    “停!”带队警官突然指着屏幕,“后台走廊这个机位,时间大概在雨中舞开始后十分钟左右,放大。”

    画面放大,像素有些模糊,但能看清一个穿着全身黑色工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推着一辆常见的工具车,快速经过走廊,闪进了通往后台杂物间的方向。那人的身形被宽松的衣服掩盖,低着头,完全看不清面容。

    “工具车?”导演皱眉,“今天没有报备后台维修。”

    “追踪这个身影!”警官立刻命令。

    保安切换着不同角度的摄像头,试图捕捉这个黑衣人的行动轨迹。但此人显然对监控死角极为熟悉,巧妙地利用道具堆放处和走廊转折避开了大部分正面拍摄,唯一几个拍到的镜头也都是背影或极度模糊的侧影。

    最终,监控显示此人进入杂物间后,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又推着工具车出来,沿着原路返回,消失在消防楼梯的入口。消防楼梯内部,没有监控。

    “时间点完全吻合。”技术警员对比了一下匿名帖子发布的时间,沉声道。

    “查!查这辆工具车是哪来的!查今天所有进出人员的记录!排查所有可能接触到后台区域的人员!”警官下达一连串指令,脸色铁青。这显然是一次精心策划的、里应外合或者至少是极其熟悉内部环境的人所做的恶劣行为。

    ---

    **(角落·无声的交锋)**

    边伯贤接受了紧急处理后,被要求暂时休息。他拒绝了去医院的建议,只让医生打了强效止痛针并重新加固了固定夹板。药效逐渐上来,剧痛稍缓,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疲惫和冰冷入骨的愤怒。

    他被容珉扶着,坐在离白露不远处的另一把椅子上,中间隔着忙碌的警察和工作人员。

    短暂的混乱间隙,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遇。

    白露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低下头,盯着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指。毯子下的身体依旧发冷。她知道他刚才那句“不是绯闻”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露出手臂上狰狞伤口的意图。他在用最笨拙也最惨烈的方式,试图在她和那些恶意之间筑起一道屏障,哪怕代价是把他自己彻底暴露在风口浪尖,用他的伤疤来换取她一丝清白的可能性。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

    七年前的不告而别,七年的音讯全无,那些石沉大海的短信,那些在储物柜里放到发霉的软糖…它们像一根根冰冷的刺,早已深扎在心口。此刻他突如其来的保护和近乎自毁般的坦承,非但不能让她感到温暖,反而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搅动着那些从未愈合的旧伤,泛起更尖锐的疼痛和…困惑。

    他到底想干什么?赎罪?还是又一次…出于某种她无法理解的、高高在上的“保护”?

    边伯贤看着白露飞快躲闪的目光和更加苍白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比左肩的伤口更让他窒息。止痛针似乎对他心口的闷痛毫无效果。他想开口,想说点什么,哪怕是一句苍白的“对不起”或者“别怕”,可是话语堵在喉咙里,沉重得像铅块。

    七年前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撞入脑海——李社长那冰冷的威胁(“再让我发现你靠近她一次…”),碎纸机嗡鸣着吞噬掉他最后希望的纸条,还有窗外路灯下,她抱着膝盖蹲在台阶上那细小而破碎的哭声…

    他攥紧了右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容珉在一旁压低声音,焦头烂额地接着电话,显然是公司高层和制作方看到了那个爆炸性的恶意视频,正在施压。他的声音充满了焦灼和无奈:“…是,是…我知道影响极其恶劣…正在配合警方…伯贤的伤很重…白露xi也…是,我们会尽快发声明,但现在警方正在调查…”

    每一句断断续续飘过来的话,都像针一样扎在两人之间无形的壁垒上。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从门外快步走进来,对带队警官低声汇报:“长官,匿名论坛那个帖子的IP追踪到了,是海外代理服务器跳转了好几次,最终源头无法锁定,对方很狡猾。技术队正在对查获的偷拍设备进行取证,希望能在上面找到指纹或其他生物痕迹。”

    带队警官点了点头,脸色并未好转,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边伯贤和白露。

    “边先生,白女士,初步搜查和问询暂时到这里。你们可以先离开接受进一步治疗,但请务必保持手机畅通,我们随时可能联系你们。同时,”他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地扫过容珉和白露金姐,“在案件有突破性进展之前,请两位务必谨慎言行,任何公开表态都可能刺激到嫌疑人,也可能对案件调查造成干扰。尤其是你,边先生,你的伤势需要绝对静养。”

    这几乎是变相的警告,让他们暂时闭嘴,不要对外界做任何解释。

    边伯贤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最终沉默地点了点头。

    白露也轻轻颔首,表示明白。

    容珉和白露的经纪人连忙应声,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无奈。

    警察们开始收队,带着收集到的证物和拷贝的监控录像离开。排练厅里重新变得空旷,只剩下满地狼藉和一群身心俱疲的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灰蒙蒙的光线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显得无比惨淡。

    那把孤零零躺在积水中的破伞,彻底被浑浊的泥水浸透。伞柄上那曾经倔强闪烁着微光的金色音符胶带,此刻已经完全脱落,软塌塌地粘在脏污的水洼里,失去了所有形状和色彩,像一颗被彻底踩碎的心。

    边伯贤在容珉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

    白露也在小圆的搀扶下,缓缓站起。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目光再次短暂交汇。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汗水和雨水混合的冰冷气味,以及一种更加沉重的、名为过去和现在的巨大沉默。

    他们没有说话,在各自经纪人和助理的簇拥下,像两艘被风暴重创的小船,朝着不同的方向,缓慢地、沉默地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过惊涛骇浪的舞台。

    而那双隐藏在暗处、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或许正通过某个尚未被发现的缝隙,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勾起冰冷的、得逞的笑意。

    淬毒的刀,已然抛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席卷。

    —

    首尔深夜的霓虹,透过高级私立诊所VIP病房厚重的防弹玻璃窗,只剩下模糊而冰冷的光晕。边伯贤躺在病床上,左肩重新被专业固定,强效止痛针的药效尚未完全退去,带来一种麻木的悬浮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冰冷怒潮。容珉瘫在旁边的沙发上,鼾声如雷,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手机还死死攥在手里,屏幕时不时亮起,显示着无数个未接来电和疯狂涌入的讯息。

    网络上的风暴已呈燎原之势。#边伯贤白露排练厅#、#带伤苟合#、#道德沦丧# 等骇人词条牢牢霸占热搜前列。那个恶意视频被下载、转发、肆意解读,每一个画面都被用最肮脏的目光审视、最恶毒的语言涂抹。边伯贤粉丝的愤怒、白露粉丝的崩溃、路人的吃瓜狂欢、黑粉的推波助澜,交织成一场席卷一切的数字海啸,几乎要将两人彻底吞噬。

    偶尔有几个微弱的、试图理性分析视频角度和边伯贤伤势的声音,也迅速被淹没在污言秽语的洪流里。

    边伯贤的右手无意识地滑动着平板电脑的屏幕,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可怕。那是一种怒火燃烧到极致后的冰冷,一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他的指尖停留在一张被疯传的、从恶意视频里截出的动图上——他渗血的绷带擦过白露冰冷的脸颊。他久久地凝视着,然后,缓缓关掉了屏幕,将平板扔到一边。

    病房内只剩下容珉的鼾声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不是网络的喧嚣,而是七年前那个冬夜,路灯下她抱着膝盖颤抖的肩膀,和昨夜暴雨中,她仰起湿漉漉的脸,眼中那簇悲壮的火焰。

    “你从不对暴雨认输。”

    “我认识的边伯贤,也不会。”

    ……

    与此同时,江南区某高档公寓内。

    白露裹着柔软的毯子,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依旧顽固守候的几家媒体车辆,闪烁的车灯像蛰伏的野兽眼睛。金姐刚打完又一通焦头烂额的电话,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声明发了,咬死是排练意外和对戏投入,强烈谴责偷拍和恶意剪辑,已经报警处理。但…效果甚微。”金姐的声音沙哑,“几个谈好的代言刚才来电话,暗示要暂停合作。剧组那边压力也很大,制作方召开了紧急会议…”

    白露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划着那首《You Were Meant for Me》的旋律。她的手机屏幕也亮着,是边伯贤那边容珉刚刚发来的、措辞官方又冰冷的联合声明稿,要求她同步发布。

    她看着那份声明,看着里面将一切轻描淡写归结为“意外”和“投入”的字眼,看着对七年空白只字不提的“完美”公关文本。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宋姐:“姐,帮我联系一个人。”

    “谁?”

    “当年SM演员部,负责带我的室长,已经离职的那位。”白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记得她手里,保留了一些东西。”

    金姐猛地一愣,瞳孔微缩:“你是指…当年那件事的…”

    白露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清亮而冰冷。

    ---

    **(三天后·警方通报与反转)**

    就在网络狂欢达到顶峰,甚至有人开始人肉白露家人信息,极端粉丝组织扬言要在《雨中曲》首演现场“给他们好看”的时候,江南警署的官方账号突然发布了一份案情通报。

    通报详细叙述了接到白露报案后,如何查获多个精心隐藏的高清偷拍设备,如何通过监控锁定可疑黑衣人身影并最终顺藤摸瓜,抓获了受雇于某知名娱乐八卦周刊、进行非法偷拍并恶意剪辑发布的记者张某(即杂物间里戴黑手套者)。通报明确指出,网上传播的所谓“苟合”视频系断章取义、恶意剪辑,扭曲了当事人因剧目排练受伤及敬业投入的真相,涉嫌严重诽谤。同时,警方也确认了对白露系列恐吓信及骚扰包裹的调查正在同步进行,已锁定部分线索。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还不等大众消化这个反转,一份长达七年前、带有SM公司内部水印的音频文件,突然被一个不起眼的私人账号发布,旋即被无数大V转发。音频背景嘈杂,但对话清晰可辨:

    ——【“白露啊,聪明点。你这张脸,天生就是吃演员饭的…演员部才是你的金光大道。再让我发现你偷偷跑去声乐组练嗓子…”】

    ——【啪!(手掌拍击声)】

    ——【“…你知道后果的。公司在你身上投的资源,可不是让你浪费在不可能出道的唱歌上。”】

    ——【“社长nim…我…”】(女孩带着哭腔的、恐惧的声音)

    ——【“混蛋!放开她!”】(少年愤怒的吼声)

    ——【噗通!(重物跪地声)】

    ——【“啧,不自量力的小崽子…再让我发现你靠近她一次,或者她再敢碰那些没用的唱歌…你,和她,一起给我滚出SM!永、远、别、想、出、道!”】(中年男性冰冷阴毒的威胁)

    音频到此戛然而止。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结合时间、称呼和内容,所有人瞬间都明白了——这就是七年前,边伯贤为何突然“消失”,白露为何放弃唱歌转向演员的真相!

    这不是什么不告而别,不是什么情变背叛,而是在公司高层的威逼胁迫下,为了保护对方前程而做出的、无比惨烈的牺牲和离别!

    舆论瞬间再次爆炸,这次是彻底的反转!#SM威逼艺人#、#边伯贤白露七年真相#、#李社长滚出娱乐圈# 等词条以更猛烈的势头冲上热搜,彻底压过了之前的污名化标签。愤怒的矛头瞬间转向了SM公司和李社长,无数人涌向SM官网和社媒账号下要求给出解释并道歉。

    资本的世界现实而残酷。SM公司的股价开盘即暴跌,紧急停牌。之前态度暧昧、试图撇清关系的合作品牌和剧组制作方,电话瞬间被打爆,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

    容珉在病房里接着一个又一个电话,语气从之前的焦头烂额变成了扬眉吐气,虽然依旧谨慎,但腰板明显硬了许多。

    边伯贤看着网络上的惊天逆转,看着那段音频文件,久久沉默。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七年未曾拨通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是一片沉默,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谢谢。”他哑声开口,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挤出这两个沉重无比的字。

    电话那头,白露看着窗外终于放晴的天空,声音平静无波:“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讽,“也为了《雨中曲》能顺利首演。”

    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边伯贤握着传出忙音的手机,看着窗外云层缝隙里漏下的、久违的阳光,缓缓闭上了眼睛。

    ---

新书推荐: 警校零也会遇见魔法使吗? [综英美]全世界都害怕我黑化 【红楼】贾敏重生 AAA贝克兰德农场主 【全职高手】策划加强鬼剑士 你在狗叫什么?[网游] 星际向导,但是限制文万人迷 父之多,可敌国 小盲星 未婚妻竟是我哥珍藏的女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