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
刺骨的冰冷顺着脊椎往上爬,混着股灵魂被生生扯开的钝痛。纪宁猛地吸气,没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倒吸了满肺霉味混着苦草药的浊气。
她睁眼,视线花了好一会儿才聚实——古旧房梁上挂着快散架的蛛网,木格窗漏进些昏光,照得屋里灰蒙蒙的……这不是她待过的任何地方。
这时,脑子里突然炸开零碎记忆:六岁、也叫纪宁、爹娘是靠猎魂兽过活的魂师、去年冬天死在了外头……还有个巴掌大的村落,最后那点意识,是原主躺在床上咳得喘不上气,慢慢没了声息。
纪宁撑着胳膊坐起来,粗布被子滑下去,露出细得像麻杆的胳膊——明显是个孩子的身子。
冷空气裹过来,她打了个寒颤,混乱的思绪倒被冻得清明了些。她扫了眼这四壁空空的屋子,心往下沉,可骨子里那股倔劲又冒了头,反倒逼出几分冷生生的平静。
死了,又活了。那就得好好活。
“孩子们!快到村头空地集合!武魂殿的执事大人来了,觉醒仪式要开始了!”屋外传来个苍老却拔高的声音,是村长杰克。
武魂觉醒?纪宁眸光一凝。残碎的记忆里,这是能定人一辈子的事。她没犹豫,掀了被子,套上床脚那双洗得发白却还算干净的布鞋,跟着几个面黄肌瘦、眼神发慌的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往村中央走。
此执事叫素云涛,脸绷得紧紧的,指尖晃着的金色光晕都透着几分敷衍——
显然年年在穷乡僻壤办仪式,早没了耐心。
可流程没含糊,一个个孩子上前伸手,光晕里冒出的不是锄头、镰刀,就是蔫头耷脑的蓝银草,测魂力的水晶球更是半点亮光都没有。素云涛脸无表情,那眼神像是早见惯了。
终于轮到纪宁。
她站进六颗黑石中间,暖融融的能量刚流进身体,眉心突然烧起来,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烙上去。额前闪过一面模糊的古朴镜影,边缘绕着圈混沌气,没等看清就钻进了她眼里,像水滴融了海。
“嗯?”素云涛皱紧眉,语气里多了点诧异——他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而纪宁的世界早变了样。眼前的一切像剥了壳,素云涛体内淡白色的能量流得清清楚楚,带着股又轻又锐的劲儿;他周身那圈白光环,能量结构又稳又弱;连空气里都飘着点点荧光似的能量,稀稀拉拉却到处都是。
“变异武魂?作用在眼睛上?”素云涛回过神,递过蓝色水晶球,“看着像‘灵眸’的变种,测测魂力。”
纪宁定了定神,把刚觉醒的那点微弱魂力引出来——这魂力虽少,却格外听话,顺着指尖钻进水晶球。球体亮了,光却没精神,闪了好几下才稳住,不算耀眼。
“先天魂力四级。”素云涛念出结果,那点诧异立刻没了,又变回公事公办的语气,“变异武魂少见,可惜魂力太低,没什么潜力。”他摆了摆手,叫下一个孩子。
周围的村民和孩子看纪宁的眼神,也从好奇变成了平淡,甚至掺了点可怜。四级在村里算不错,可配上那怪武魂,终究没指望。
但纪宁垂着眼,心里头却翻江倒海。
四级?才不是!
她能清楚感觉到,融进眼里的镜影玄奥得很,刚才看见的“能量轨迹”更是神了。这武魂对魂力的“质”要求高得很,水晶球测的不过是“量”,根本显不出它的真本事——这能力,分明是能瞅见天地间的规矩!
她压下心里的翻腾,悄悄给这武魂起了名:【窥天镜】。刚这么想,脑袋里就飘来阵倦意,像刚才那一眼耗了不少精神。
仪式草草结束,素云涛带着没惊喜的结果走了。孩子们一哄而散,杰克村长看着纪宁,刚想开口安慰,突然脸涨得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腰弯得像张弓,显然是旧疾犯了,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纪宁下意识看过去——窥天镜里,村长肺部那团扭成疙瘩的气血格外扎眼。她手比脑子先动,上前一步,小手按在村长后心偏上的地方——那是窥天镜映出的淤塞薄弱点,一丝细得快看不见的魂力也跟着透了进去。
“咳……呃!”村长猛地一顿,堵着的气顺了,咳嗽戛然而止,呼吸虽急,却顺畅多了。他愕然回头看纪宁:“宁丫头?你刚才……”
纪宁抬着眼,眸子亮得很,声音还是孩子的嫩调子,语气却稳:“杰克爷爷,我好像记得阿爹阿娘留下的旧书里,有顺气的法子。刚看您难受,就试着按了下,许是碰巧了。”
杰克愣住,眼里满是疑惑——那手法准得很,绝不是小孩瞎拍。可纪宁才六岁,刚觉醒完武魂……他终究只当是巧合,或是纪宁爹娘真留下过偏方。他缓了缓,伸手拍了拍纪宁的头:“好孩子,有心了。以后一个人难,就来找爷爷。”
夜色裹住了小村,屋里没点灯,纪宁盘腿坐在冷木板床上,黑暗却挡不住她的视线。水里的倒影里,她的眸子亮得很,深处像有星子在转,冷静得不像个孩子。
“武魂为尊,弱肉强食……”她低声念着,声音在静夜里很清,“【窥天镜】,就是我的靠山。”
爹娘的仇,她记着。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活,活得好,爬得足够高,看清楚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先把【窥天镜】的力气摸透,再赶紧练魂力——这四级,差得远呢。”
她把原主的零碎记忆、自己上辈子的心思,还有刚摸清的“窥天镜”底细凑在一块儿,一个修炼的路子,慢慢在心里有了模样。
她的路,肯定和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