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微光透过木格窗，屋内的寒意散了些。
纪宁睁开眼，眸中朦胧飞快褪去，只剩清明。
她没急着起身，仍维持盘坐姿势，回味昨夜运转魂力滋养【窥天镜】的触感——精神上的疲惫轻了些，那丝魂力似也壮实了一丁点儿。
冷水扑过脸，她走到院心。
晨雾裹着草木的潮气，露珠挂在墙根的野草上。
其心念一动，【窥天镜】无声开启，世界的脉络再次铺开。这次她不再像昨日般茫然，而是刻意引导着能力。
看野草时，叶片纹路、汁液流动，连它吸土壤养分的细微动静都瞧得分明；望老树时，树皮裂纹里的尘垢、年轮中沉淀的能量层次，甚至树干上蚂蚁爬动时腿肢的发力轨迹，都一一涌入脑海。
“洞察微观，只是底子。”她轻声道。转而将“视线”锁在空气中的天地元气上——那些比萤火还小的光点跳得欢，却难抓得很。她试着引气入体，十成里倒跑了九成，效率低得让人心急。
可当她内视自身，催动那丝先天魂力时，【窥天镜】的能耐才真正显出来：魂力走的经脉哪段顺、哪段堵，哪种周天转法更省劲，全看得明明白白。她顺着最优路径引魂力，虽增长依旧慢，可每一圈的效果，都比瞎练强多了。
“优化……这才是我的优势。”她攥了攥拳——不是能狂吸能量，而是能把每一分力都用在刀刃上。
接下来几日，纪宁的日子过得像上了弦。白天她不再待在屋里发呆，常蹲在铁匠铺外：看铁匠挥锤时胳膊肌肉的扯动，听铁块在火里变软时的细微声响，用【窥天镜】盯准金属内部结构在锤打下的变化。
也会去河边，看水流绕着石头转的弧度，记鱼儿摆尾时鳞片的开合；甚至跟着村民下地，瞧他们挥锄头时腰腹发力的巧劲，默默在心里拆解得明明白白。
闲时帮衬村民时，她也悄悄听着闲话——张婶念叨“老杰克又去村头盼信了”，李伯叹“今年诺丁学院的名额不晓得能不能落到咱村”。“名额？”纪宁心里咯噔一下，没多问，只把这两个字记在心里。
转头去看老杰克时，果然见老头常往村口望，眉头皱得紧紧的。到了晚上，她就练魂力、控武魂。她发现维持洞察太耗精神，便练起了精准操控——只在要抓关键信息时开镜。
她像块渴极的海绵，把这世界的“规矩”往脑子里吸，再用异世的法子拆了、重组。可一个坎始终横在跟前——魂环。没魂环，魂力到十级就卡死，一辈子只能是魂士。
要魂环就得去猎魂森林，她一个六岁孩子去，跟送命没两样。而想去学院学本事、找机会，又得先过“名额”这关。她得更小心，得找机会弄清“名额”的事，还得让老杰克愿意帮自己。
这天，纪宁又去村外的小山林——这儿的天地元气比村里浓些。刚找好僻静处要练魂力，远处飘来的能量波动让她顿住。她悄悄开了【窥天镜】望过去。
小径上走着一老一少，老者穿得朴素，腰弯得像棵老槐树，可在她眼里，这人却像个深不见底的能量漩涡，内里的力量结构复杂得让她只看一眼，眼眶就疼得发涩，忙移开视线，心都跟着发颤。
再看那少年，蓝头发梳得整齐，步子稳得不像孩子。最特别的是他体内的能量——不是素云涛那种淡白魂力，而是更凝、更纯的内息，走的路线巧得很，转起来没完没了，像活水似的。
“玄天功……”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三个字，像是异世的记忆碎片和【窥天镜】的镜影凑在了一起，自发记着那玄奥的轨迹。她看得有些出神。
没留意少年脚步顿了顿，侧头朝她这边望来——那目光清得很，却带着点警惕。纪宁心里一紧，赶紧敛了气息，低下头假装拔野菜，指尖掐进掌心，心脏砰砰跳。
老者的可怕、少年的特别，都比她想的厉害。这世界，比她看到的大得多，也险得多，她更不能困在这小村子里了。直到两人的身影没入山路，她才直起身。
她用【窥天镜】在山林里找药气最足的草药，只采几片叶子，不刨根，怕伤了根本——她记得老杰克咳嗽的毛病，想攒着送过去。
村里谁家丢了鸡、谁家农具坏了，她也会悄悄帮衬：顺着草叶上的压痕指给丢鸡的婶子“那边好像有鸡毛”，看农具榫卯松了，就说“阿爹以前说过，这里敲两下就紧了”。
攒了几十枚铜魂币，换了点干粮和粗盐，也攒下一小捆晒干的草药。她拎着草药去找老杰克时，正撞见老头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叹气，纸上写着“诺丁初级魂师学院”几个字。
“杰克爷爷，我采了点治咳嗽的草，您试试？”纪宁把草药递过去，声音软了些，却没提纸上的字。老杰克愣了愣，接过草药，眼眶有点红：“宁丫头有心了……”
老杰克指着纸解释：“这是学院的信，说今年给咱村一个名额，可咱村就你一个觉醒了魂力，可你这先天四级……”纪宁心里一亮，原来名额是给有魂力的孩子的！
她压着激动，轻声问：“杰克爷爷，去学院能学怎么练魂力、怎么拿魂环吗？”老杰克摸了摸她的头：“能啊，学院里有老师教，还能去猎魂森林找魂环……可名额得报上去，还得学院那边认。”
“那我能去试试吗？”纪宁抬着眼，眸子里亮得很，“我会好好练，不惹麻烦。”老杰克看着她的眼神，想起她的沉稳和可怜，终是点了头：“爷爷帮你报！”
傍晚，纪宁用最后几枚铜魂币，从游方货郎那儿换了两本发黄的旧书——《大陆魂兽概述（简编）》和《魂师基础冥想指南》。
油灯的光像颗豆子，纪宁凑着光翻书。书页上的字和图，在【窥天镜】下变得好懂多了。她把书里的说法和白天看的草木、素云涛的魂环对着看，有时皱着眉想，有时忽然点头。
“这些说法，好像能更准点……修炼的法子，也该能更省劲……”她指尖划过魂力运行的示意图，眼里亮着光。
吹了油灯，屋里黑下来，纪宁的眼睛却亮得很。她重新盘腿坐下，没急着练魂力，而是全力催动【窥天镜】，盯着自己体内那丝魂力转的每一瞬间。
她要“看”清魂力怎么长，要“看”清十级的瓶颈是什么，更要凭着这双眼睛，在那本简陋指南外，找出条更顺的路。
时间悄悄过，精神力像沙子似的漏，额角沁出细汗，可纪宁的神情越来越专注。在她“眼里”，那丝魂力不再是一团模糊的光，而是无数小光点聚成的。
每口气吸进的天地元气，九成多都跑了，只剩一点点被魂力卷着、融进去，让它长那么一丁点儿。而经脉也不是光溜溜的通道，内壁上有好多看不见的小疙瘩，挡着魂力走。
指南给的路线，不过是通了条主路，远不算最好。“原来是这样……”纪宁心里亮堂了，“要提效率，得先抓准元气、再把经脉的疙瘩绕开。”
【窥天镜】的能耐用到了头。她没再死按指南，开始试着微调路线——让魂力顺着没疙瘩的地方走，像用细针挑着线穿。
魂力擦过滞涩点时，胳膊内侧的经脉像被细针扎了下，她咬着唇没出声。可效果是真的：新路线转一圈快了些，抓元气的本事也多了半成。
半成虽少，可路走对了。夜深了，纪宁停下修炼，脸色有点白，精神也累，眼底却烧着劲。
她把书和铜魂币包好揣进怀里——诺丁学院的名额有了眉目，她的路，终于要往前迈一步了。
那座城，那所学院，是她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