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不是薛淮夕与生俱来的。
要说她是从什么时候起拥有这样的“神力”,还要追溯到儿时的一次反复高烧,那时她大概五岁。
对于病痛的记忆,薛淮夕不知道怎么害的病,只隐隐记得家里人给她裹了厚厚的棉被,又给她掀了被子全身拿毛巾擦,再就是一个护士用注射器往药袋里打药,然后跟着来的日复一日饮下苦涩的药汤。
后来听家里人说,她那时候高烧反复十几天,后尾三个月又拖出了这这那那的病,吓得父母中西医结合,精神受不住还去找了些歪门邪道,贴符收惊喝灰水,最后终于恢复了“正常”。
但这“正常”也只是看起来正常,自那以后,小淮夕总是呆呆坐在元炁轩的门槛上,看着街上来往的人。邻居们路过,看到个这么可爱水灵的小女娃倚着门边,都想来逗弄,牵个手、摸摸头,假装要带回家去。
只是小淮夕经常在一阵呆滞过后,突然哈哈直乐,或是崩溃大哭,起初以为她是病还没好透,反应比旁人要慢上一截,有些好事的人背后议论,说孩子可能精神有点问题,气得薛庆归再也不让他们来瞧病。
但孩子的异样,做父母的怎么会视而不见,薛庆归以为是自己旁门左道用得太过分,留下了什么不干净的,悄悄带着小淮夕去庙里拜拜,祈求去掉些晦气。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薛淮夕眼里,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
她第一次感知到拥有与别人不一样的能力,是在十二岁时。
那时,爷爷在元炁轩的大堂给个老病患看诊,薛淮夕也在一旁凑热闹,看爷爷怎么给病人号脉。那老病患见薛淮夕小小年纪帮着薛老爷子抓药,夸道:“薛老头,你家这个小丫头,我看以后肯定能成个女大夫,这点年纪就认得那么多药材,还有耐心陪着你这个老头,我看她肯定是块料!”
薛老爷子本想打个哈哈客气一下,他想起自己那个没开窍的儿子,都快四十了还把板蓝根和党参搞混,上次差点没让那个咽喉炎的病患堵了嗓子,这不是救命,是纯要命啊。
他以为薛家这医术会在自己手上终了,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小孙女可以当个女医,被这人一点,灵机一动,冲着薛淮夕说道:“淮夕,来,我教你给那个爷爷号脉。”
他征用了那个工具人,把手示范性地搭在了那人脉搏上,一板一眼说道:“号脉忌讳心浮气躁,要像爷爷这样,挺直腰杆,沉下呼吸,蓄力在手指,去感受血气运行,就像这样。来,你试试。”
他一把拉过薛淮夕,坐到他的身边,薛淮夕也学着刚刚爷爷的模样,挺了挺腰杆子,一副正经模样搭上了老患者的手腕。
突然,一股一起力量袭来,她顿时感觉天璇目眩,惊异于自己闯入的空间,呆愣在原地,看着各种闪回飞转的画面,全然听不到爷爷说的诊脉要诀。等她再回过神来,脱口而出“爷爷腰痛”,薛沣元以为自己孙女探到了病患的问题,只是不太会形容,却不知道她是真的“看到了”。
之后,薛沣元便开始认真教她中医基础,薛淮夕便像是开了挂,学得如鱼得水。
老爷子感叹薛家终于是后继有人啦,这孙女简直生于杏树之下,天赋异禀,相当看重。
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那日薛淮夕受了惊,以为自己脑子真的出了问题,悄悄试了好几个人都如此,害怕自己中了邪,或是得了精神疾病,不敢和任何人说,说出来也没人信。
后来发现这些东西并没有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便开始在这些空间里好奇地游移、观察,竟觉得有趣得很,便当作秘密,隐藏至今。配合着自己所学的医理,自然地接下了爷爷的饭碗。
她其实有能力靠本事号脉看诊抓药,但总偷懒,依赖着这股力量的指引。
薛淮夕缓缓睁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慌张。
眼前的卫祁,还是那副样子,深棕的瞳孔后不知藏了什么,但嘴角勾起的笑意绝对是不怀好意,好像就等着意外发生。
“怎么了,薛医生?哦不,应该叫你薛大夫。”他把手抽回,用袖子盖住了手腕,有些漫不经心,“薛大夫,我这病,你看要怎么治,都听你的。”
薛淮夕因为刚才的状况一下慌了神,一时无语,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个假郎中。随即收起稍稍暴露的不知所措,故作从容镇定摆摆手:“嗯,我看你这脉象有些羸弱有些虚,最近睡眠质量应该不太好,还是得多休息、调息。这病,得慢慢调,如果用力过猛,肝肾会受损,无益。我待会开个方子给这位……”她看向一直安静坐在那的贾斯,“给贾斯抓药,服上一段时间再观察。”
幸好昨晚爷爷不放心,又抓着她说了很多病患信息,说平时一直给这个卫家少爷开着安神的方子,让他疏肝解郁,重在长期调理,补充气血。
薛淮夕原本想的是,可以通过自己“号天脉”的本事,看看这个人到底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参透他的过往,可现在却什么也看不到,真成“难症”了。不过,先治他的梦魇肯定没错。
卫祁接过方子,一眼没看就直接递给了贾斯,拍拍裤子,站起身说道:“好,就听薛大夫的,多休息。爷爷,我还是有点不舒服,先上去了。”
几人就这么看着卫祁的背影消失在厅门,卫老爷子这个商场老人精哪看不出他们刚才的一来一回,怕薛淮夕心生芥蒂,安抚道:“淮夕啊,别介意,他的身子的确是不太好,主要是这儿,不太好。”
说到这时,卫老爷子指了指自己心的位置。
“你瞧瞧这房子,是不是破烂老旧。”
薛淮夕看向四周,虽不到破烂,但从刚才进门,就能感受到一股陈年的气息。
“这里其实是我们卫家的老宅,本来十年前就该搬走的,小祁他死活不愿意,就想要留在这儿,在这舒服,在这有他的念想。毕竟,他和父母最后的回忆都在这幢老房子里了。”
薛淮夕的眼皮抖了一下,没想到卫祁是个孤儿,父母都不在了……
“他的母亲走得早,他父亲,也就是我那小儿子,一时难以接受,就去云南生活了,留下了卫祁一个小人而,慢慢长大,一身病,还要撑起整间公司。”说到这时,有些话哽在了喉中,难以往下。
薛淮夕心里长舒口气,原来卫祁父亲还健在,差点误会了,卫老爷子这咋分段的。
光叔再次用手上下顺着卫老爷子的背,帮他补充道:“虽然住在市里方便,但这老宅子其实很不错,风景好,空气好,适合修养,爸,您说是不是。”
“嗯……还要得亏淮夕愿意留在我们家。”
薛淮夕其实现在有些为难,她感觉卫祁这个人有种说不上的难相处,他似乎不太欢迎自己待在这房子里。她得找个好理由拒绝卫老爷子,不然越聊下去这误会就会越深,他们真以为自己在这儿待定了,到时候再说离开就不好了。
“卫爷爷,我……”
她才开口,卫老爷子就打断了她:“淮夕,你什么也不用说,不要怀疑自己的实力,我信得过薛老头!当然也是信得过你的!这么多年爷爷都没有关照过你,实属是因为我那儿子断了线,不过,爷爷现在给你补上!我给你打个大红包,就当这么多年来的压岁钱,辛苦你之后好好给小祁瞧病了。”
他说着伸出两根手指,交叠在一起,比出了个“十”字:“这个数,哈哈哈。”
薛淮夕心中讶异,“十”是什么意思,十块?十百?十千?不会是十万吧……
对于缺钱的薛淮夕,她万万也没想到,十万块就能砸倒她……以前曾经幻想过一些狗血剧情,被砸个五百万才能离开财阀儿子。如今现实里,没想到十万块的威力这么大……
她一时竟没有拒绝,真心想给卫祁好好治病了。
她决定今晚留下过夜,不仅是为了钱,还有一件事,她想要确认一下。
看她也没有拒绝,卫老爷子心满意足:“家里总是要有个医生才好的啊。”
眼见这人人满意的场面,光叔也说道:“是啊,爸,清泽也快要回国了,他学的西医,也很能干的,看病瞧病也厉害。”
“嗯。”卫老爷子只缓缓应了声,就靠着沙发闭目养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