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大概是泪失禁体质,听到薛淮夕这么说,她忙用袖子擦掉,带着委屈的强调说道:“我……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薛淮夕怎么也没想到,这女鬼竟然连自己的诉求都不知道,她在这房间里“呜呜呜”的,单纯是因为好不容易看到个大活人?
她无奈地摇摇头说:“女鬼姐姐,我也很想帮你,可是你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要怎么帮。”
女鬼见薛淮夕这么说,背倚着门,哭丧着脸,伴着花花的眼泪,像是什么苦情剧女主慢慢滑跌在地板上,开启了新一轮的“呜呜呜”:“我就这么转啊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啊不、知、道……”
这是什么阴间八点档,薛淮夕使劲揉了揉眼睛,希望这是她的幻觉,可女鬼依旧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模样。
实在是抵不住那样的眼神,老话说得好,撒娇的女人好命,爱哭的女鬼……最能博同情!
薛淮夕被女鬼哭得耳朵嗡嗡,她双手捂住耳朵,放出一样幽怨的眼神:“女鬼姐姐,求求你,先别哭了,好不好?”
“我……嗯……”女鬼把头埋得更低,等了半天见薛淮夕没出声,悄悄抬眼去望,哪知道她竟躺在床上盯着自己。
女鬼被人这么盯着有些不自在,怯怯地爬到了床幔后面躲起来,轻声问道:“帮……帮我。”
薛淮夕从床上探出脑袋,和那女鬼差点面贴面,吓得女鬼站起了身重新退回到门边。她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青草香,裹挟着些微的腥气。鬼身上是这种味吗?
女鬼见她这般,似乎想不出法子来帮自己,身子往门上一靠,又要重演一番苦情:“小姐,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就这么在这屋子里转啊转。”
薛淮夕伸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想让她安静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转啊转,转啊转……”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啊转,这样,你带我走一遍你每天走过的路,也许可以知道你到底要干嘛。”
女鬼听到这,快速止住了眼泪,轻飘飘站直了身,低眉臊眼,糯糯地“嗯”了一身,转身直接穿过了房门飘了出去。
就在她转过身的时候,薛淮夕猛地愣住,那女鬼的整个后背,竟然都被鲜血浸透了。
鲜红的血液从她后脑的一个窟窿汩汩地往外流,就在快滴到地板的时候,又化作透明的水汽,消散掉了。
她是怎么死的,搞得这么惨……是被这栋老房子里的人杀死的吗?
像这种有执念的鬼魂,多半是在徘徊的地方出的事,这老房子以前难道发生过命案?
女鬼移动起来倒是挺果断,她此时已经飘出十几米远,薛淮夕赶紧跟了出去。
她拽着睡裙的两边,轻巧地跟在女鬼身后,现在已经快半夜十二点多了,这屋子里的人大概都睡着了,千万不能吵到别人。
但万一有人出来走动,发现自己在这到处瞎转,该怎么解释呢?大半夜不睡觉,穿个白裙披头散发的,真的很容易误会,还是小心为妙。
女鬼幽幽停在了楼梯口,似乎是在等薛淮夕,看她蹑手蹑脚地跟了上来,就继续默默往楼上走去。
“哎!等等……”薛淮夕急忙小声地喊道,她想把女鬼叫停。
这上面可是三楼,甄姐不久前才特意叮嘱过,“如果没有通报,不要随意上三楼”。
自己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直接坏了规矩,会不会不太合适。
她倒不是怕事,但这不止关系到她一人,为了办成事,丢点脸倒是无所谓,能屈能伸可是薛淮夕的人生哲学,但给“元炁轩”丢脸,那就抹了爷爷的面子和卫薛两家的交情,好歹也是正经中医世家。
薛淮夕抬头望去,只见女鬼楞楞站在楼梯的拐角,就那么犟着脖子不去看她,势必要向上走不罢休,任凭薛淮夕怎么朝她挥手,她就是不回头。
这可真是魔怔了。
到底上不上呢……
薛淮夕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风吹过窗台的细微沙沙声和偶尔传出的夏夜藤蔓生长攀爬的窸窣声,还有一些伴随而来的初夏虫鸣,这房子像是睡着了。
他应该也睡了吧,自己轻声些,就不会被发现的吧。
盯着这女鬼的侧影足足两分钟,薛淮夕咬咬嘴唇,暗下决心:帮鬼帮到底,来都来了,他肯定睡了。
索性又把睡裙扯上几公分,抬脚跟上。假如真的碰到人,就假装自己梦游了迷路了,这屋子这么大,迷个路很正常。
女鬼似乎感受到她跟上来了,又开始往楼上飘。
才走几步,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气,三楼的空调虽然只比二楼高一度,但体感完全不同。这种初夏的夜晚应该是有些凉爽的,可这一层就像是闷着刚出炉的面包房,暖烘烘热腾腾。
才洗完澡的薛淮夕,立刻泛起一层薄汗,粘在额头、脖子、背部、大腿。
她心中暗叹,这个七少爷,到底是有什么毛病,肾虚阴亏还是寒虫入体,怕不是千年僵尸吸血鬼,等自己的号脉能力恢复,一定要探个究竟。
薛淮夕踮着脚尖,生怕走出太大的动静,好在这房子的走廊铺的不是木地板,是那种老式的磨得油润的花砖,吸收噪音,也不会因为年久失修发出咯吱声。
她把睡裙的布料攒成一把紧紧抓在手中,生怕自己踩到裙摆摔一跤。
女鬼朝着走廊尽头移动,那里有一扇玻璃门,唯一的光源从外部照进来,玻璃门的外面,是个外凸的小阳台。
只见女鬼顺着这条“光明之路”快速飘向那扇玻璃门,毫无悬念地直接穿了过去,之后毫无征兆、一气呵成,两步踏上阳台的围挡,转过身对着走廊,手抬起,巴着上面突出的屋檐,像是在薛淮夕打招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女鬼一推屋檐,没扶稳似的,整个人向后倒去。
虽然她已经是个鬼了,可薛淮夕看到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动作,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拉。
她三步并两步跑到玻璃门前,拉开了门,手撑着阳台的宽边围栏向下望去,只看到女鬼面朝上倒在血泊之中,那脑袋后的血快速地向四周扩散成一个大圈,她眼睛圆睁着痛苦地盯着上面,嘴里咿呀啊地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她的脸在阴暗里痛苦地扭成一团,薛淮夕依旧保持着向下伸手探索的姿势。
她还没来得及悲伤,女鬼就像无事发生,轻松立起身离开了,原本有血的地面,又变得干净如初。
薛淮夕头还没缩回来,就听到女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痛……摔下去真的好痛啊。”
她头皮一紧,汗毛直立,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不得不承认,鬼有时候还真挺吓人的。
薛淮夕有些气恼冲着女鬼用气音喊道:“想吓死我嘛!回来也不说一声。”她揉着自己胸口。
见女鬼又一幅委屈巴巴的样子,只好软下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要跳楼啊?”
“我没有跳楼。”女鬼面无表情地摇头。
“刚刚明明看你跳下去了!”她手比划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套难度系数4以上的跳跃动作。
女鬼慢悠悠答道:“哦,我是不小心摔下去的,有人在追我。”
“谁?”
“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