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离听着蒙面人声音有点耳熟,此时浮现出晨间马夫大哥交给她认亲回门衣物时的声音。
老妈子带了一群男人,约摸八个左右,看着皮肤黝黑,年岁半百,见女人坐在桌旁饮茶,便笑道:“你们今天教教她,如何讨男人欢心。”
慕容清离重重放下茶杯,向屋内退了一步,冷笑道:“把门关好。”忽然她感觉天旋地转。她眼皮狠狠一跳,看向床边已经成了灰烬的香。
这香有问题!
几个魁梧大汉闻言你看我我看你,猥琐的顶了顶腮帮子,摸着自己的脸。
“好,这就关好门。”他们像饿狗扑食般过来,慕容清离粉色衣裳扫过桌角,微微侧身躲开。
一股烈火在心口和喉咙里燃烧起来,她看到大汉身形糊糊,看不真切,头痛欲裂,揉了揉眼睛集中精力,依旧模糊。
怡春楼外。
老妈子挥动手帕,问:“你这香是干什么用的?我进去了一下那屋子,险些被那女子迷了心智,这香还有吗?”
蒙面男子翻身上马,抓住缰绳,瞥了老妈子一眼,冷淡道:“不该问的别问,总之,这香可不是寻常的香。你若要给你楼里的姑娘们用,那便是致命毒药。我劝你守好本分。”
老妈子白了白眼睛,心里嘁了一声,望向离去的轿子,拉着调子喊道:“客官慢走啊~”
“砰!哐咚——”
老妈子头顶响起物体撞击声,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哟,这么激烈呀。要是弄坏了东西,还是要赔哦~”
房间里,魁梧大汉们急不可耐,但女子却是随意乱撞,逮着东西便瞎扔,一个上前的大汉被那凳子直接砸了头,血流入柱。他们不敢再轻易上前。
慕容清离内衫已经汗湿了,眼前重叠的人影,叫她烦躁,真想用毒香要了他们的性命,但肯定会有更多人来寻她生事。
为了甩掉身后的尾巴,她便很少再用香杀人。这香诡异,她想驱动内力,身体反而发软,加速了毒香在身体的流转。
情急之下,她拿出脖上骨哨吹了一声。
魁梧大汉们受香影响,意识不到头顶破了的人死了,胆子愈发张狂,不要命似的往慕容清离身上扑去。
慕容清离取下头顶珠钗,对着大腿骨狠狠戳了下去,“嘶”,她咬着嘴巴将发钗在伤处搅动,神志清明时,她掏出绑在小腿的短刃,速战速决,电光火石之间,魁梧大汉捂着血柱喷涌的脖子栽倒在地,一命呜呼。
慕容清离拿着手帕擦了擦短刃上的血迹,随手将帕子丢在死人的脸上,忽然,她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
两个人,来杀自己的?她细细听着。
“此处的香味像极了噬瘾香,公子,它又出现了。”
“知道了,你说了几遍了。”那人声音沉稳,清冽若酒,“你鼻子甚好。”
紧随其后的苏无言:“……”
主子是不是在骂自己和狗鼻子一样灵光?
慕容清离拿起短刃躲在门后听二人交谈。
“就是这里了,公子。”
“嘎吱——”门扉轻开。慕容清离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忘记给刚开的门插上门闩了。
入目一片狼藉,家具七零八落,一股股弥漫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地上躺着几个横七竖八的大汉,苏无言捏着鼻子上前摸了摸。
“刚死,还是热的。那凶手怕是……”还没离开。
苏无言蓦然回首,却见一粉衣翩翩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柄短刃,裙摆上红了一大片,看起来虚弱至极,显然是中了噬瘾香。
他卡了壳,因为凶手正拿刀架着主子的脖子。没道理一个凶手藏匿在这里他无法发现,除非……她内力远在自己之上!
“公子,救我。”那女子虚弱的求救。
苏无言:“……”这是救人的态度吗?该喊救命的难道不是公子吗?
慕容清离抬眼望着眼前身材修长,面容如画的男人。玉冠高束,墨发散落在背后,极具攻击性的眼睛,好似妖魅,只是眉眼淡的像寒冰。
那公子声音清冽好听,和这样一副皮囊当真少见。慕容清离就这么出神地打量着对方。
只听那公子笑道:“好啊,我救你。”
蛊惑人心的香世间很多,慕容清离怀疑自己神志不清了,不然,怎么会被这人勾了魂。
“公子!她中了噬瘾香,会发疯的,您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那双笑眼望着女子,抬起尊贵的两指,夹着刀刃撤开,“姑娘既然只杀该死之人,那这刀刃必不该对着我。”
苏无言:“……”主子吃错药了?怎么会捡一个来历不明、满手是血的女人……不会是寂寞难耐了吧?
慕容清离脚下一空,一双大手将她拦腰抱起,她慌乱的勾着男人的脖子,鼻尖萦绕着草木淡香,冲淡了几分楼各种难闻味道带来的心烦。她不解地望着那人下巴,怀疑此人来害自己的可能性。
为了查明缘由,她偏头看向栏杆处站着的紫衣女子,轻轻摆了摆手。
蝶舞得到信号,心里啧了一声,她怎么记得这样对师父的人最后都被削掉了脑子。想到这里,她对那翩翩公子投去一个可怜对方的眼神,连带着身体都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慕容清离脾气甚好,她忍着一路,来自别人探究的眼神,每个眼神都在诉说她和这位公子存在男女之间令人脸红心跳的故事。
“还请公子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慕容清离脸烫了几分,对自己的馊主意并不满意。不如直接在背后打探此人身份,现在送上门来,搞得她十分被动。
那人声音里总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姑娘,你这个样子,走不了几步就得晕过去,怎么如此倔强,莫非你害羞了?”
慕容清离:“……”
那人说的没错,不过几步脚程,她便被抱进了一间古朴典雅的寝房,房里还燃着香。
长孙霁鹤将慕容清离放下,他将墨袖撩起,露出劲瘦的小臂,弯腰就要检验慕容清离的伤口。
慕容清离腿缩了一下,退开后,她就瞧见提着药箱子的大夫,她难得尴尬道:“还是让先生帮我看看吧,多谢公子。”
长孙霁鹤鼻尖传出一道气音,他稍稍退了几步。他望着女子头顶的发旋,想起刚刚抱着女子时,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非一种,一瞬之间,他像是嗅遍了天下所有的花香。
医者是位女子,她掀起那处衣裤,用刀划开后,露出血肉翻出来的狰狞伤口,一边消毒一边问:“姑娘,这是怎么弄的?怎的如此严重?”
慕容清离不自在地看了眼一旁存在感很强的男人,只见对方漂亮的眉眼微垂,盯着她的伤口,伤口本来就疼,他这样一盯,她觉得有点热。
慕容清离收回目光,又看着女医,正想说自己拿发钗划的,有什么问题吗?
“看不出来啊,你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欺负自己的女人,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女医按着包扎一半的纱布,转头对斜倚着床尾柱子的男人上下打量,得出一个无厘头的结论。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好整以暇的望着慕容清离,目光里带了点笑意,显然没有准备解释。
慕容清离错开目光,懒得解释,误会就误会,反正眼前的男人都不在意,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她只告诉女医:“我自己伤的,跟他没关系。”
女医探了探慕容清离的脉象后,神色不再像先前那般从容,她收回手,脸色阴沉:“姑娘,你中了一种毒香,按道理来说,你现在已经癫狂而死,你活着简直算个奇迹。”
慕容清离疑惑地蹙眉,奇香?噬瘾香吗?会不会癫狂而死她不知道,但这香确实很古怪。在琉月国,她几乎没见过此种香。
男人衣料间的摩擦声引得慕容清离观望,长孙霁鹤从胸襟前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白瓶。将它抛给女医。
女医一时无语,拿起掉在地上的白瓶,揭开瓶塞,一股烧焦的噬瘾香味儿呛的她直咳嗽,眼泪都快咳出来了。
“就是这个东西,”女医将瓶塞盖紧,不客气地扔给长孙霁鹤,男人伸出两指,轻松捏住,笑得坦荡荡。
女医:“……”
“你继续说说,噬瘾香可有解法?”男人催促着女医,“我现在知道,噬瘾香会勾人魂魄,一旦染上,最后会失去神志,死于极度兴奋之中。你说说我不知道的看看。”
女医惶恐,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看起来笑意盈盈,实则周身一股子杀气,她咬牙含笑道:“公子,您这是为难我了,我一介普通医者,尚且不懂香,又如何谈其他的?”
此话弦外之意,你知道的就是我知道的。
“那这位姑娘为何相安无事?”冷冷的声线响起,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清离,对女医劝客:“你走吧。”
女医手抖了抖,将工具全部放进药箱,顾不得顺序,合上箱子,一句话没说,快步离开了。
慕容清离好像明白了,眼前男人在乎的,莫非不是自己的小命,更像是如何解决噬瘾香。
“你是谁?”慕容清离眼神戒备地望着面前矜贵优雅的男人,“救我的目的是什么?”
长孙霁鹤坐在桌边,墨袍衬得他格外的威严冷峻,他斟了一杯茶水,似笑非笑地盯着慕容清离,手中一刻未停地摩挲把玩着茶杯。
“我查清楚了!公子!那女子正是慕容将军的嫡女慕容清离!”
苏无言兴冲冲跑进来,一进屋就感觉到两束目光像大火一般,恨不得给他骨头都烧成灰烬。
“哈哈——慕容姑娘,”苏无言不巧瞥到正饮茶的长孙霁鹤,正冷眼扫着他,“哈哈、啊哈哈,公子,我调查好了,我先出去了,你们忙你们忙……”
“站住。”一道没有起伏的声音传入正逃走的苏无言耳边,他正要问“还有什么事吗?”,那声线的主人道,“这个月俸禄折半。”
苏无言痛心疾首,慢慢转头,腆着脸笑:“好的,公子,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一声“嗯”过后,苏无言马不停蹄逃开了是非之地。
偌大的寝舍,又只留下慕容清离与长孙霁鹤。
“慕容姑娘,你真的只是慕容家大小姐吗?”长孙霁鹤悠悠探着慕容清离的底细。他显然不信,一个普通人中了噬瘾香,神志清明,还杀了八个大汉。最明显的是他探查不到对方的内力。
慕容清离眼皮跳了跳,她尚不知此人任何底细,现在反倒被打探,没好气道:“我是慕容清离,你不是查到了?消息查得这么快,你又是谁?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长孙霁鹤勾唇笑了一笑,偏头道:“我叫王二禾,二是王二禾的二,禾是王二禾的禾。”
慕容清离眯了眯眼睛,这人在捉弄自己,谁会给自己取一个二,就算是名字,也当争一。
啧,难听,还不如叫王二狗,编的真像。
长孙霁鹤笑着,混不琉球继续道:“你是不觉得我叫王二狗更合适?”
“不然呢。”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慕容清离,闭了闭眼。
男人“噗嗤”笑了声,振振有词、口若悬河地介绍自己。
“我实际是卖香的商人,现在濒临破产,全是拜噬瘾香所赐。这噬瘾香一旦染上,就会着魔似的索取自己最想要的一切,殊不知只是幻境而已,在欢愉里死去,可惜可悲可叹。”
“慕容姑娘不知道……”
慕容清离烦躁的又闭上了眼睛。
她当然不知道,唧唧哇哇编的什么鬼东西。
男人讲的是抑扬顿挫,酣畅淋漓。慕容清离听的是索然无味,烦躁不已。
“别说了,你废话真多。”
长孙霁鹤安静不过片刻功夫,突然道:“慕容姑娘,你是香师。这噬瘾香,你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对吗?”
慕容清离蓦的睁眼,难以置信道:“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果然,男人欺身而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掐着她的下颌,一颗药丸被塞进了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