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驶出皇家会所的巷子,段熠突然开口:“不去码头了,回别墅。”
吴努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后视镜里映出段熠的侧脸——他靠着椅背闭着眼,下颌线绷得紧,不像临时起意。
码头那边还等着核对一批新到的毛料清单,是早就定好的事。
“段哥,码头那边……”
“让其他人先盯着。”段熠没睁眼,“回别墅。”
吴努没再敢多问,打了把方向盘拐上主路。
心里的疑团堆得更高了——别墅是段熠的私宅,除了偶尔歇脚,很少特意回去,尤其这时候,既不是深夜,也没什么要紧东西落在那儿。
车停在别墅门口时,段熠没等李默开车门,自己推门下了车,径直往屋里走,脚步比平时快些。
吴努赶紧跟上,刚换好鞋,就见段熠已经踩着楼梯往上走,背影透着股说不出的急。
“段哥,您要拿东西?我去就行。”吴努在楼下喊了句。
段熠没应,脚步没停,直奔二楼衣帽间。
衣帽间里挂着一排排熨烫好的衣服,最里侧有个嵌在墙里的玻璃柜,分了几层——上层摆着几块名表,中层是些玉石摆件,下层的绒布托盘里,零散放着几枚袖扣、两条领带夹,都是段熠平时用的。
他站在玻璃柜前,手指在柜门把手上悬了两秒,才拉开。
扫过表和摆件,最后落在下层角落——那里放着条细银链,链尾坠着颗小碎钻,做得星星模样,看着不算值钱,被单独用个小绒袋裹着。
就是这条。
绑架那天从徐津婷脖子上摘的,前两天她躺在床上问他要项链。
他当时烦她那股质问的语气,随口就说“扔了”。
段熠伸手把星星项链拿出来,银链缠在指尖,凉丝丝的。
他想起徐津婷那天的样子,头发乱着,双手反剪在身后,盯着他手里的项链,眼神又倔又怕,像头小牛。
“段哥?”吴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衣帽间门口,见他捏着条女式项链发愣,更懵了。
段熠把项链攥进手心,没回头。
“你先回去吧,码头的事明早再跟我说。”
“那……”
“我在这儿歇会儿。”段熠打断他,“不用管我。”
吴努没再多言,轻轻带上门下了楼。
坐在车里往回开时,他总算琢磨过点味儿来——段哥哪是回别墅拿东西,是心里挂着人呢。
二楼衣帽间里,段熠还站在玻璃柜前。
掌心的星星项链被体温焐得有了点温度,他幻想着徐津婷喊“妈妈”时软乎乎的声音。
以前他觉得自己只是恨她,想着报复她,折磨她。
后来觉得这人有用,探入阿坤内部套情报,守个高旭英的纽扣防止对方反咬一口。
但现在她被电得昏过去三天不醒,疼的时候会发抖,怕的时候会喊人,不是什么硬邦邦的棋子,是个会疼会怕的活人。
或许给她这个,她会醒过来?
他把项链重新放回绒袋。
等明天去医院,把这个给她。
要是给了还不醒……段熠指节蜷了蜷,心里竟冒出生硬的念头:
那就把她打醒。
用点劲,戳戳她胳膊,看她还装不装。
可这念头刚落,想起她后背那些紫黑的淤血,那点狠劲反而软了下去。
天刚亮透,段熠的车就停在了医院门口。
下了车,攥着绒袋径直往抢救室走。
推开门时,徐津婷还躺着,眼睛闭得严实,晨光落在她脸上,倒显得气色比前几天好。
段熠站在床边看了片刻,火先窜了上来——都三天了,还睡?装给谁看?
可目光扫过她胳膊上没拆的绷带,那点火气又慢悠悠沉了下去。
李维守在旁边打盹,听见动静惊醒,见是段熠赶紧站起来:“段哥。”
段熠没应,走到床边,伸手把徐津婷的头发往耳后拨了拨——她的耳朵尖有点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
他解开绒袋,把星星项链拿出来。
李维在旁边看得一愣——段哥这是……要给徐津婷戴项链?
他印象里段熠碰过的除了枪就是玉石,哪碰过这种细巧的女式玩意儿。
段熠没管他,小心地撩开徐津婷颈后的头发。
她的脖子很细,皮肤白,瘦的颈后突起好几截骨头。
他捏着链扣想扣上,动作生涩,指尖不小心蹭到她后颈的皮肤,凉的。
“唔……”
极轻的一声,像疼了又强忍着。
段熠的手停住,抬眼看徐津婷的脸——她眼睫颤了颤,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可刚才那声闷哼,绝不是昏迷的人能发出来的。
他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头,没发作,故意用了点劲,捏着项链往她颈后送。
果然,链扣碰到她伤口时,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下,手指也在被子里蜷了蜷。
装睡。
段熠盯着她紧抿的嘴唇,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没戳破,放缓了动作,指尖避开她的伤处,稳稳把链扣合上。
带好后,又没立刻直起身,就着弯腰的姿势,声音压得低,带着点刻意严肃。
“再装,就把项链摘下来扔去后山喂狗。”
徐津婷的眼睫猛地抖了下。
过了两秒,她慢慢睁开眼,眼珠转了转,先看向段熠,又飞快低下头,盯着胸口的星星吊坠,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李维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醒了?
居然是装睡?
他再看段熠,脸上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倒不像刚才那么紧绷了。
“醒了就起来喝粥。”段熠直起身,往后退了步,拉开距离,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李维,让食堂把粥端来。”
“欸!”李维赶紧应着往外走,路过徐津婷床边时,偷偷看了眼——她还盯着那项链,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吊坠,嘴角好像抿着点笑。
“段哥,粥来了。”李维端着个白瓷碗进来,碗沿飘着热气,小米粥熬得稠,上面撒了点碎南瓜。
段熠掐了烟,走过来拿起粥碗,用勺子搅了搅晾着:“能坐起来?”
徐津婷睡了几天,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半天反应过来是问自己。
她试着动了动胳膊,消肿后的肌肉还有点酸,但能使上劲了,便撑着床头慢慢坐起身。后背碰到靠垫时,还是疼得轻蹙了下眉,却没吭声。
“逞能。”段熠瞥她一眼,把勺子递到她嘴边,“张嘴。”
徐津婷僵了下,看着递到眼前的勺子,热气扑在脸上。
她想自己拿碗,刚抬手就被段熠按住手腕:“手没力气就别动。”
他的指尖碰到她手背上没消尽的浅淤,稍微退了半分,又把勺子往前送了送。
李维在旁边看得眼皮直跳——段哥居然喂人喝粥?
这要是说出去,园区里没人会信。
他识趣地往后退了退,靠在门框上假装看风景。
徐津婷乖乖张了嘴。
小米粥熬得软,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胃里松快不少。
段熠一勺接一勺地喂,动作不算温柔,却避开了烫口的地方,偶尔有粥粒沾在她嘴角,还会用拇指蹭掉。
小半碗粥喂完,段熠把碗递给李维,抽了张纸巾擦手:“还能喝?”
徐津婷摇摇头,“够了。”
“这几天在这儿歇着。”段熠说。
外面有护院守着,是他昨天让人加的岗。
“医院比园区安全,没人敢来闹。”
徐津婷知道段熠说的是实话,黄发女和老林的下场,估计早传遍园区了,现在没人敢再惹她。
“等好些了,再给你安排活。”段熠又补了句,“不用去机房了,跟着李维学学核对玉石清单。”
这话让徐津婷猛地抬头,眼里闪过点诧异——核对玉石清单?
她原以为……原以为醒了还是要回那个冷冰冰的工位。
“怎么?不愿意?”段熠挑眉看她。
“不是!”徐津婷赶紧摇头,声音都比刚才亮了些,“愿意的。”
段熠转头,冲着李维伸手。
李维会了意,赶紧掏出那枚包好的纽扣。
“自己收着。”段熠说,“别再让人抢了去。”
徐津婷把纽扣拿过来,攥在手心,她抬头想再说句什么,段熠却已经转身往门口走:“李维,在这儿守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欸!”李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