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沈氏,谋害皇嗣,秽乱宫闱,罪无可赦!赐鸩酒一壶,即刻上路!"
尖利的宣旨声穿透沈寒霜的耳膜,她跪在冷宫潮湿的地砖上,十指深深抠入砖缝。三日前被拔去指甲的指尖再次渗出鲜血,她却感觉不到痛。
"臣妾冤枉..."干裂的唇瓣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她抬头看向宣旨太监身后那抹明黄身影——她的夫君,当今圣上萧云瑾。
男人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动,凤眸中尽是厌恶。
"陛下..."沈寒霜挣扎着向前爬去,染血的素白中衣在身后拖出一道暗红痕迹,"臣妾没有害梅妃的孩子,更没有与侍卫私通..."
一只绣金龙纹的靴子狠狠踩住她撑地的手。
"贱人!"萧云瑾俯身,一把揪住她的长发,"那日在梅林,朕亲眼看见你推倒梅妃。太医说她腹中皇子已成形,是个健康的男胎!"
沈寒霜瞳孔骤缩。那日她明明只是路过梅林,看见梅妃摔倒想去搀扶...
"还有这些。"萧云瑾甩出一叠信笺散落在地,上面字迹与她有八分相似,尽是露骨情话,落款"霜"字。
"不是...这不是臣妾..."她颤抖着去捡那些纸页,却被太监一脚踢开。
"时辰到了。"萧云瑾直起身,掸了掸衣袖,"送沈氏上路。"
两名粗使嬷嬷上前,一人按住她挣扎的身子,一人捏开她的下颌。鸩酒入喉,如烈火灼烧五脏六腑。沈寒霜在剧痛中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那个曾对她温柔似水的男人。
若有来世...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剧痛中,意识逐渐模糊...
"羽儿?羽儿醒醒!"
一道温柔女声将沈寒霜从混沌中拉回。她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岳夫人林氏,镇北将军岳明远的妻子。
"做噩梦了?"林氏用帕子擦拭她额头的冷汗,"明日是你十岁生辰,爹娘有礼物要送你。"
沈寒霜——不,现在她是岳翎了——怔怔地看着自己稚嫩的双手。重生到这具身体已经五年,前世记忆却越发清晰。她悄悄掐了下大腿,真实的痛感提醒她这不是梦。
"娘亲..."岳翎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还带着梦魇过后的沙哑,"我梦见...梦见自己死了。"
林氏手一抖,随即强笑道:"傻孩子,梦都是反的。"她为女儿披上外衫,"快起来,你爹在校场等你。"
岳翎乖巧地点头,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前世的今日,正是她被选为二皇子妃的日子。而这一世,命运已然不同。
校场上,岳明远正在指导几名亲兵操练。见女儿来了,严肃的脸上露出笑意:"羽儿来,试试这把弓。"
岳翎接过那把精巧的桦木弓,入手沉甸甸的。前世她连绣花针都拿不稳,如今却能轻松拉开这把成人用的猎弓。
"好!"岳明远鼓掌,"不愧是我岳家的女儿!"
正当父女二人比试箭术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将军,府外来了一群乞儿,说是...说是来认亲的。"
岳明远脸色骤变。岳翎敏锐地注意到父亲与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
"带他们去偏厅。"岳明远沉声道,转向女儿,"羽儿,你先回房。"
岳翎假装顺从地离开,却悄悄绕到偏厅窗下。透过窗缝,她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跪在地上,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瘦得惊人,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叫什么?"岳明远问。
"我没有名字。"男孩声音嘶哑,"乞丐堆里都叫我野狗。"
林氏倒吸一口凉气。岳明远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可愿做我岳家儿郎?"
男孩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愿意!"
"从今日起,你叫岳昭野,是我岳明远流落在外的儿子。"岳明远一字一顿道,"记住,你今年十二岁,生辰是腊月初八。"
岳翎心头一震。前世她隐约听说过岳将军曾有一子夭折,没想到今生父母竟会收养一个乞丐来充数。她正欲离开,却见那男孩突然转头,直直看向她藏身的窗户。
那双狼一般的眼睛,让她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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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北疆军营。
"岳翎!将军召你!"
十五岁的岳翎放下手中长枪,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这五年间,她武艺精进神速,连岳明远都惊叹不已。而那个收养的"哥哥"岳昭野,则成了她挥之不去的阴影。
"翎儿。"岳明远在帐中展开一幅地图,"三日后有一批粮草要送往黑水关,你带队押送。"
岳翎眼睛一亮:"就我一人?"
"昭野会与你同去。"岳明远皱眉,"近来边境不太平,有探子回报说发现北狄斥候。"
岳翎暗自咬牙。自从岳昭野进入岳家,就对她表现出异常的占有欲。去年她与副将之子比试武艺,次日那人就莫名其妙摔断了腿。
"女儿遵命。"
三日后,押粮队行至鹰嘴崖。此处地势险要,两侧山崖如鹰喙般突出,是埋伏的绝佳地点。
"停。"岳翎举手示意,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
"妹妹多虑了。"岳昭野策马靠近,二十岁的青年已长得高大挺拔,眉眼间却总带着阴郁,"这条路我走过三次,从未出过事。"
岳翎没有理会,抬手示意戒备。就在此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领头士兵咽喉!
"敌袭!列阵!"
数十名黑衣人从崖上跃下,刀光剑影中,岳翎长枪如龙,接连挑翻三名敌人。这些不是普通山匪,招式狠辣,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混战中,岳昭野突然惨叫一声,被一刀劈中后背。岳翎心头一紧,正要救援,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诡光。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这是苦肉计!
"粮草不要了!撤退!"岳翎高喊,故意露出破绽,让敌人以为她惊慌失措。果然,大部分黑衣人追着粮车而去,只留三人围住她。
就是现在!岳翎长枪横扫,将三人逼退,趁机策马冲入密林。
不知奔出多远,马匹终于力竭倒地。岳翎滚落山坡,落入一条湍急的溪流中...
当她挣扎着爬上岸边时,发现一具"尸体"正卡在礁石间。那是个年轻男子,铠甲已被溪水冲走,只余破烂的里衣,腰间却挂着一块被血浸透的玉佩。
岳翎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她费力地将人拖到岸边干燥处,检查伤势。男子胸前一道刀伤深可见骨,右腿也有箭伤,已经发黑。
"算你命大。"岳翎嘟囔着,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这是岳家秘方,能解百毒。
上药时,她无意间瞥见男子左手虎口处的老茧——这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再看那玉佩,虽被血污覆盖,仍能看出质地非凡。
这不是普通士兵。
男子突然睁开眼,一把扣住她手腕。那双眼睛如寒星般锐利,尽管虚弱,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你是谁?"他声音嘶哑。
岳翎挣开他的手,冷笑:"救你的人。不想死就老实点。"
男子怔了怔,竟低笑起来:"小丫头脾气不小。"他试图起身,却因剧痛闷哼一声。
"别动!"岳翎按住他,"箭上有毒,虽然解了,但伤口会疼上几日。"
男子审视着她:"你懂医术?"
"略通。"岳翎撕下衣角为他包扎,"你呢?哪个营的?"
"前锋营...普通士卒。"男子目光闪烁,"你呢?"
"岳家军,岳翎。"她坦然道,却没说是岳明远的女儿。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萧...七郎。"
岳翎挑眉。七郎?这名字假得不能再假。但她没拆穿,谁还没个秘密呢?
"能走吗?天黑前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萧七郎咬牙撑起身子,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岳翎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借你靠会儿,别多想。"
男子低头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就这样,两个各怀秘密的人,在夕阳下互相搀扶着,走向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