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水关笼罩在薄雾中。岳翎束紧腕甲,检查随身暗器。十五支袖箭,三把飞刀,腰间软剑,还有萧云澹送她的那把匕首——通体漆黑,唯有刃口一线寒光。
"够杀十个阿史那律了。"她喃喃自语,将匕首插回靴筒。
帐外传来三声轻叩,是约定好的暗号。岳翎掀开帐帘,萧云澹一身夜行衣站在月光下,俊美的轮廓如同刀削。他手中拿着两套北狄服饰。
"换上。"他递过其中一套,"半刻钟后马厩见。"
岳翎接过衣服,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掌。萧云澹的手修长有力,虎口处的茧子蹭得她皮肤微痒。这触感让她想起前世宫中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子,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手。
换装完毕,岳翎悄然来到马厩。萧云澹已经在那里等候,身旁是两匹北狄战马。
"会骑这种马吗?"他低声问。
岳翎轻哼一声,利落地翻身上马。北狄马比中原马矮小但耐力极佳,她在前世就见识过。
萧云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也翻身上马:"周淮会带人佯攻东门,引开主力。我们从西门出关,沿黑水河走。"
"阿史那律在哪?"
"斥候回报,他在中军大帐。"萧云澹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周围有三千亲卫。"
岳翎皱眉:"三千对两个?"
"所以需要智取。"萧云澹指向地图上一处山谷,"这里是他们的水源地,守备相对薄弱。"
岳翎眯起眼:"下毒?"
"只是让他睡一觉。"萧云澹从马鞍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岳家秘药,你应该熟悉。"
岳翎接过瓷瓶,嗅了嗅:"梦魂散?这药千金难求..."
"岳将军给的。"萧云澹轻笑,"他说你十岁就会配这药了。"
岳翎手一抖。十岁...正是她重生那一年。前世的沈寒霜精通药理,这本事竟也跟着灵魂带来了。
"走吧。"她收起瓷瓶,"天亮前赶到水源地。"
两人悄然出关,借着夜色掩护沿河疾行。岳翎发现萧云澹骑术极佳,重伤初愈却能稳稳控马,不由多看了两眼。
"怎么?"萧云澹察觉到她的目光。
"王爷不像久居宫廷之人。"
萧云澹目视前方:"十二岁随军,十五岁上战场,二十岁封王。"他顿了顿,"不过比起岳小姐两世为人的经历,倒也不算什么。"
岳翎心头一颤。重生之事,他竟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怕吗?"萧云澹突然问。
"怕什么?"
"与一个...借尸还魂的女子同行。"
岳翎冷笑:"比起活人,死人有什么可怕?"她踢马加速,"这世道,活人才吃人。"
萧云澹望着她挺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水源地比想象中守卫更多。两人潜伏在山坡上,观察敌情。十名北狄士兵守着泉眼,另有巡逻队每隔一刻钟经过一次。
"来不及等他们换岗。"岳翎估算着时间,"我去引开他们,你下药。"
萧云澹按住她的手腕:"太危险。"
"我自有分寸。"岳翎挣开他的手,突然压低声音,"有人!"
两人同时伏低身子。一队北狄骑兵从远处奔来,为首的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金冠束发,眉目如刀。
"阿史那律!"岳翎瞳孔骤缩。前世记忆浮现——十年后,就是这个少年成为北狄可汗,屡犯边境,杀人如麻。
萧云澹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常:"认识?"
"化成灰都认得。"岳翎声音冰冷,"他左肩上有一道疤,是我...是岳家军去年留下的。"
阿史那律下马取水,亲卫们立刻围成一圈警戒。岳翎和萧云澹屏住呼吸,距离近得能听见少年说话。
"父汗太谨慎了。"阿史那律抱怨道,"区区一个黑水关,直接踏平就是,何必等什么信号?"
"王子慎言。"一名亲卫低声道,"大梁新帝承诺的事还没兑现..."
阿史那律冷笑:"那个弑兄篡位的废物?"他仰头喝水,"等我们拿下北疆,第一个宰的就是他!"
岳翎与萧云澹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玉王与北狄的勾结各怀鬼胎!
阿史那律喝完水,翻身上马:"传令前锋营,明日寅时攻城!"
等他们走远,岳翎立刻道:"计划有变,直接抓阿史那律!"
"太冒险。"萧云澹皱眉,"三千亲卫..."
"他刚才说明日攻城,我们等不到水源下药见效了。"岳翎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趁他落单时动手。"
萧云澹沉思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正面跟踪,反面强攻。"
铜钱弹起,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萧云澹伸手接住,却是——反面!
"看来天意如此。"他收起铜钱,"不过得按我的计划来。"
子夜时分,北狄大营依然灯火通明。岳翎穿着北狄服饰,低头跟在萧云澹身后。他的北狄话说得流利地道,加上那块偷来的腰牌,两人顺利混过了三道哨卡。
"前面就是中军大帐。"萧云澹压低声音,"阿史那律应该在里面。"
岳翎按了按袖中的暗器:"怎么引他出来?"
萧云澹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等着。"
他悄然绕到帐后,片刻后,岳翎听见他用北狄话高喊:"有刺客!保护王子!"
大帐瞬间炸开了锅!亲卫们从四面八方涌来,阿史那律提着弯刀冲出帐外:"在哪?"
混乱中,萧云澹已经回到岳翎身边:"东侧有一片小树林,把他引到那里。"
岳翎会意,突然用北狄话尖叫:"刺客往树林跑了!"
阿史那律不疑有他,带着十几名亲卫就追了过去。岳翎和萧云澹混在亲卫中,悄悄靠近王子。
树林边缘,阿史那律突然停下:"不对劲..."
就是现在!岳翎袖箭连发,三名亲卫应声倒地。萧云澹长剑如龙,瞬间解决五人。剩余亲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岳翎的飞刀射中咽喉!
阿史那律拔刀就砍,却被萧云澹一剑挑飞兵器。少年王子反应极快,就地一滚就要逃跑,岳翎的软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别动。"她冷声道,"否则人头落地。"
阿史那律死死盯着她:"你是谁?"
岳翎用剑尖挑开他的衣领,露出左肩那道疤痕:"记得这个吗?"
少年王子脸色大变:"岳家...银枪?"
"记性不错。"岳翎冷笑,"现在,乖乖跟我们走,否则..."她剑尖下移,抵住他心口,"我不介意再添一道疤。"
萧云澹已经牵来马匹:"没时间了,追兵马上到。"
三人共乘一骑,借着夜色掩护冲出树林。身后传来北狄人的号角声,追兵的火把如繁星般亮起。
"往河边走!"岳翎喊道,"周淮在那里接应!"
箭矢破空而来,萧云澹挥剑格挡,却仍有一支擦过岳翎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没事吧?"萧云澹声音紧绷。
"小伤。"岳翎咬牙,"专心骑马!"
阿史那律趁机挣扎,被岳翎一记手刀劈在颈侧,顿时软倒。萧云澹赞赏地看她一眼,催马加速。
河边,周淮带着二十名精兵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们到来,立刻放下浮桥。
"王爷!追兵太多了!"周淮焦急道,"至少两千骑!"
萧云澹把昏迷的阿史那律扔给亲兵:"带他先走!我和岳小姐断后!"
岳翎已经下马,取出长弓。这把三石强弓寻常男子都拉不开,她却轻松张弓搭箭。
"几个?"她眯起眼瞄准追兵。
萧云澹也取下长弓:"比比?"
"赌什么?"
"若我赢了..."萧云澹一箭射出,正中领头骑兵的咽喉,"你告诉我前世是怎么死的。"
岳翎手一抖,箭矢偏了几分,只射中第二名骑兵的肩膀:"你作弊!"
她迅速调整呼吸,连珠三箭,三名追兵应声落马。
萧云澹不甘示弱,五箭连发,箭无虚发。两人竟在转瞬间射杀了二十余名追兵!
北狄人阵型大乱,不敢再追。周淮趁机点燃浮桥,切断了追兵去路。
回关路上,岳翎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手臂伤口已经麻木。
"箭上有毒..."她眼前一阵发黑,栽下马去。
最后的意识,是萧云澹惊慌的呼喊和温暖的怀抱...
岳翎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军帐中。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隐隐传来清凉感,显然用了上好的金疮药。
"醒了?"萧云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岳翎转头,见他坐在榻边,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阿史那律呢?"她嗓音沙哑。
"关在地牢。"萧云澹递来一杯温水,"北狄可汗派使者来谈判了。"
岳翎撑起身子:"条件是什么?"
"退兵五十里,三年不犯边。"萧云澹冷笑,"不过我加了一条——交出与玉王往来的密信。"
"他会答应?"
"独子在我们手里,由不得他不答应。"萧云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更何况,那些密信足以证明玉王勾结外敌,弑兄篡位!"
岳翎突然想起什么:"岳昭野...回来了吗?"
萧云澹脸色一沉:"今早刚回,带着一身伤,说是遭遇北狄斥候。"他凑近岳翎,"你猜他在哪遇到的斥候?"
"玉王大营?"
"聪明。"萧云澹冷笑,"周淮的人亲眼看见他从玉王使者的帐篷出来。"
岳翎握紧拳头:"父亲知道吗?"
"还没告诉他。"萧云澹轻叹,"岳将军伤势未愈..."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淮匆匆闯入:"王爷!不好了!阿史那律被人劫走了!"
"什么?!"萧云澹猛地站起,"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周淮满脸是汗,"守卫全被一剑封喉,是高手所为!"
岳翎已经下床披上外袍:"是岳昭野。"
萧云澹按住她:"你伤还没好..."
"没时间了!"岳翎抓起长剑,"他一定是去投奔玉王了!"
两人带兵冲出大营,果然看见远处一队人马正疾驰向北狄大营。领头的身形,赫然是岳昭野!
"追!"萧云澹厉声道。
追出十里,眼看就要追上,斜刺里突然杀出一支北狄骑兵!岳昭野回头,冲岳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没入敌阵。
"撤!"萧云澹当机立断,"有埋伏!"
回关路上,岳翎脸色阴沉如水。阿史那律被劫,手中没了筹码,北狄很可能会撕毁和约。
"别担心。"萧云澹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我已经派人去取密信了。"
"岳昭野..."岳翎咬牙,"他到底是什么人?"
萧云澹沉思片刻:"你可记得三年前那场宫变?"
"记得。"岳翎点头,"当时传言七皇子...也就是王爷你谋反,后来失踪。"
"那场宫变的主谋,其实是三哥。"萧云澹声音冰冷,"他暗中培养了一批死士,专门执行见不得人的任务。"
岳翎心头一震:"你是说...岳昭野是..."
"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萧云澹点头,"安插在岳家,一来监视北疆军情,二来..."他看向岳翎,"控制你。"
岳翎浑身发冷。前世她被家族控制,今生又被仇人监视...命运何其讽刺!
"这一世..."她突然抓住萧云澹的手,"我不会再任人摆布!"
萧云澹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们一起,杀出一条血路。"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戈壁上拉得很长,却再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