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在狭小的空间里疯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漫长的几分钟，沈伊珞强迫自己支撑墙壁站起来。

    然而双腿发软，起身的动作带翻放在卷筒架上抽纸。

    “啪！”地一声，不算响亮的碰撞落在瓷砖地面，如同被这细微声响的开关激活，门外紧跟着传来试探性的轻叩。

    “珞宝…没事吧？我看你出来半天了？”

    是黄沫沫……

    下一秒，又响起宋清时的嗓音：“伊珞，需要帮忙吗？”

    沈伊珞心头一颤，不行！她们不能看见！狼狈、难堪，一切都不该被看见。

    慌乱之下就顾不上膝盖的僵痛，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拢地上的抽纸。

    “沫沫？清时？”她清了清嗓子，好在听起来声线还算平稳，“我……我在。没事，就快好了。你们先回教室吧？”

    借口，拙劣但必须抛出。

    “哦……哦，这样啊！”黄沫沫明显松了口气，“吓死我们了！快点啊！王教授说下节课随机抽人复述大革命失败的意义呢！”

    脚步声拖沓着离去……

    沈伊珞靠着门板，注意到门外的人影。

    “伊珞……还好吗？”

    宋清时简单到近乎朴素的问询，猝不及防地扎在了沈伊珞强撑的外壳上。

    “没事。笔记掉地上了而已……真的。”

    门外沉默了一两秒。

    沈伊珞知道瞒不过去，宋清时太敏锐。

    “嗯。”最终……宋清时没追问，脚步声随之响起，平和地远去。

    沈伊珞打开门走出隔间，来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捧起水扑在脸上。

    水珠顺着额发滚落，镜中自己眼睑微红，眼下的淡青格外明显。

    用纸巾仔细擦干每一滴水渍，又把微乱的鬓发别到耳后。

    沈伊珞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直到嘴角能勉强牵起一个弧度——很淡，但至少不僵硬。才拍了拍脸颊，推门走出去。

    教室门口，靠着栏杆的黄沫沫终于看到了沈伊珞：“老天！你再不出来，我都怀疑你顺着下水道去观测地心了！快快快！下节课王老虎讲大革命那段，笔记我帮你抄一页了……”

    沈伊珞被她半拖半拉按回座位上，坐下时感觉膝盖关节还是有些发软。

    10：55，准时上课。

    讲台上，王承宇打开PPT新的一页，鲜红的标题刺目——“四一二”□□政变与历史的血泪回响。

    宋清时把一本摊开的笔记本推到她面前。娟秀工整的字迹铺满了纸页，是上节课后半段的内容。

    右下角空白处，写着：『没事』。

    沈伊珞含混地“嗯”了一声，拿出自己的本子，开始誊抄。

    课堂的内容沉重而压抑，前排的江照临在讲解工人纠察队抗争细节时，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她这边，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四十五分钟仿佛一个世纪。终于熬到下课铃响，人群像泄洪般涌出。

    “解放啦——”黄沫沫伸了个懒腰，迅速揽住沈伊珞肩膀，“走走走，清时请客！东苑食堂新开的那家糖水铺子超赞！芒果西米捞！抚慰一下被王教授精神暴击的灵魂！”

    宋清时默认般地收拾书包。

    “我……”沈伊珞想说要回宿舍，但对上黄沫沫和宋清时的目光，拒绝堵在了喉咙口。

    她需要人群，需要热闹，需要甜腻的味道冲散口腔里残留的铁锈般的苦涩。

    “好。”

    东苑食堂三楼，糖水铺的窗口排着长龙。

    “三份招牌芒果椰汁西米捞！”黄沫沫中气十足地点单。

    “两份就行，我……”沈伊珞本能地计算着开销。

    “哎呀今天我请客！”黄沫沫豪气一挥，刷了校园卡，转头把两碗堆得冒尖、芒果块金黄诱人的糖水塞进沈伊珞和宋清时手里。

    “喏！能量炸弹！珞宝快吃！看你脸色跟纸似的，补点糖分！”

    椰奶Q弹的西米霸占了味蕾神经。

    沈伊珞紧绷的肩背线条悄然松弛了一丝。

    “嘿嘿，是不是瞬间复活了？”黄沫沫得意地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美食治百病！对了珞宝，天文台活动确认表我帮你夹在《近代史纲要》书里了哈！你可别学上学期隔壁班的马大哈，名单弄丢没报上名，抱着望远镜杆子哭了半宿！”

    “谢谢。”沈伊珞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

    “周五……”宋清时忽然开口，“设备调试用我帮忙吗？‘星芒II型’的长时曝光参数，我上周刚调过。”

    “不用麻烦了。我记录过上次的数据包，调过几组参数对比，应该没问题。需要的话我再问你。”

    宋清时身兼数职，光是学生会和班委的工作就够繁重，沈伊珞不想打扰她。

    宋清时“嗯”了声，低头喝自己的那份。

    黄沫沫没心没肺地继续分享学生会会议的各种八卦，把甜汤喝得唏哩呼噜。

    沈伊珞安静倾听，偶尔应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