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一年中过得最快的节日，唰地一下就溜没了影儿。
早上八点，距离学校打铃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齐玥单肩挎着书包，在家门口不远处往皮鞋上安装好便携式轮滑底板。
她站起身，右脚猛地向后一蹬，快速滑出路面。
头发被她随意绑扎成马尾，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运动外套，校服百褶裙下，一条同色系的运动长裤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唯有外套上的校徽能看出与身旁三五成群的学生是同一所学校。
“让一让！麻烦让让！”清亮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喊声从后方传来，学生们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道身影正高速逼近，惊得纷纷左右散开，硬是给她让出一条道出来。
风掠过耳畔，路过校门口那条熟悉的窄巷时，她瞥见好友许凯瑞正和几个狐朋狗友凑在一起吞云吐雾。
许凯瑞也看见了她，嬉皮笑脸地扬起夹着烟的手冲她挥。
齐玥没空搭理，脚下又加了几分力，加快了脚下的滑动速度，最后卡在铃响时进入校门。
“齐玥！你给我站住！”
今天在校门口值日的，正是以严厉刻板著称的“光头严”主任。他那锃亮的脑门在晨光下亮得发光，在看见齐玥一身混搭，还敢踩着轮滑横冲直撞，火气一下上来了。
闻言程玥刹停轮滑，她转过身，脸上瞬间堆起无比诚恳的讨好笑容：“严主任早！我现在就去换掉！”
齐玥认错速度之快，态度之“端正”，严主任也不好在过年间发难。
他眉头紧蹙，最终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挥挥手：“还不快去！”
程玥点点头，脚下一噔，大摇大摆地往教学楼更衣室滑去，那背影看得严主任太阳穴突突直跳。
刚滑到男更衣室门口，还没到女更衣室，门猛地从里面被拉开，一道身影急匆匆地冲出，撞在了她身上。
“唉哟！”
齐玥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后跌去。
摔倒时下意识的用手掌支撑在地，紧接着屁股重重砸在地上，隔着一层裙子、两层裤子，依然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还没等她骂出声，视线内出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她顺着手臂抬头望去。
撞倒她的是个男生，他身着崭新整齐的校服，此刻正半弯着腰，眉眼中饱含担忧的看着她。
齐玥没好气地搭上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松开手时仍感觉到掌心残留着暖意。
她用手背胡乱拍打着裙摆上的灰，翻过手掌一看，果然，掌心被擦破了一大片，正冒着血珠。
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
“撞到人不道歉的？你是哑巴了吗？”齐玥拧着眉毛瞪他。
长得帅，但没教养。
男生闻言明显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慌乱，连忙摆手。
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闭上，垂眸轻点头。
这反应在齐玥看来简直是默认加挑衅，气的她火冒三丈，刚准备开口输出时，身后就传来了班主任老刘焦急的声音。
“齐玥！你嚷嚷什么呢！”
“老刘你来得正好！”齐玥像见了救星，立刻把受伤的手掌摊开伸过去，“你看！他撞了人，还这态度！是这理儿吗？”她嘴上告状，心里却有点嘀咕，老刘今天脸色似乎格外紧张，还少见的凶起了人。
“哎哟我的小祖宗！”老刘一看那伤口和对面男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赶紧把齐玥往旁边拉了两步，压低声音急急地说：“轻点儿声！这是咱班新来的插班生，他有失语症，说不了话！你让他啥个给你道歉啊？”
“啊？”
这会儿轮到齐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了起来。
接下来的整节早读课，齐玥都处在一种魂游天外的状态。
她早上被老刘拎去医务室简单包扎了伤口，又被领回高二三班教室。
看着老刘把那个叫司旭的新同学安排坐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她全程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脑子里无限循环播放着“我真该死啊！”的声音。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齐玥只想赶紧去厕所洗把脸冷静一下。
刚走到女厕门口，里面传来的熟悉谈笑声却让她止住了脚步。
“哎，你们班新来的那个，真的好帅啊！有没有女朋友？”
“他？帅有什么用，是个哑巴。别想了。”
“啊？不会吧？我看他今天来学校可是豪车接送，家里条件应该超好的呀？没找医生治吗？”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天生的，治不好呗？”
两人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轻笑声。
“不过说真的，长得帅又有钱，这不比刘子轩那个傻子强？最近找他要钱都抠抠搜搜的，说什么零花钱快没了。哼，我还不如换个目标钓钓。”
“嘶……就是坐在齐玥那个神经病旁边有点麻烦，不好接近他培养感情。”
本来齐玥只当是听个无聊八卦，撇撇嘴就准备进去，没想到这瓜吃着吃着竟砸到了自己头上，还平白挨了句骂。
她推开女厕门，里面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她径直走到两人身旁的洗手台前，慢条斯理地挤了两泵洗手液，打开水龙头，笑意盈盈说着：“怎么不接着说了？我听得正起劲呢。”
镜子里映出的那两张瞬间僵硬的脸。
是三班的班长张静怡和二班的陈艺璇。
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默契的闭上嘴。
齐玥慢悠悠地洗完手，关掉水龙头，湿漉漉的手直接就拍在了张静怡的肩膀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水印，还故意左右蹭了蹭。
“班长都说我是神经病了，”她凑近，声音轻柔却带着些许讽刺，“那我也不介意真的发一次疯，你觉得呢？”
张静怡脸色变得惨白，被吓愣在原地，最后还是陈艺璇反应快，一把拉起她，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齐玥收拾完长舌妇，心情稍微舒畅了些。
可等她回到教室，却发现自己的座位那片区域又被围得水泄不通。
以周思涵为首的几个女生正把新同学司旭堵在座位上，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你以前在哪读的呀？”
“你有女朋友吗？”
“你是天生不会说话吗？那你咋和人交流哇！”
“你是不是学习很好呀！”
司旭被围在中间，脸上维持着略显局促的礼貌微笑，大部分时间只能通过点头或摇头来回应，偶尔拿起笔在便利贴上写几个字展示。
人多了，也就代表齐玥不能补觉了。
齐玥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那让人心里发毛的“友好”微笑，走上前，轻拍问得最欢的周思涵肩膀。
周思涵问得正起劲，完全没留意身后是谁，不耐烦地耸了下肩膀，夹着嗓子继续追问司旭：“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
身边的同学们都噤声，与其关系较好的王雅雯拉着她衣角示意。
“哎呀干嘛呀！别拉我衣服！”周思涵不满地嘟囔，一回头，正对上齐玥那双笑吟吟的眼睛，耳旁响起那把温柔中透着膈应的嗓音。
“思涵这么关心新同学呀？要不，我这个位置干脆让给你坐好了？”
周思涵被吓得一激灵，立马从齐玥的位置起身，脸上瞬间堆满谄媚和惊恐：“玥、玥姐！您坐！您快请坐！我们就是随便聊聊，随便聊聊……”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见状，那些围坐的同学们识趣的散开。
毕竟全班乃至全校谁不知道，齐玥就是个不能惹的“疯子”。她行事乖张，爱恨分明，报复起人来常常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招，但偏偏没人想成为那个“敌”。
齐玥满意地落座，与此同时上课铃响，数学老师老刘抱着教课书踏进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