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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雪玉酒楼(上)

    月娘把话说得又轻又短,只几字就交代完重点。

    江叹哪能料到,一息错愕之后,才将话中含义吸纳完全。

    她想了想,试问:“报案之后,官府可查出什么线索没?”

    月娘摇摇头:“一无所获。”

    即便官府出面,真相也无从查据,这背后到底是何人作祟?

    她疑心惊起,一阵头皮发麻:“月姐姐,你的见识多于我,你说一个人失踪,很可能是出自何种原因?”

    “现如今,无人知晓他是被人掳走,还是生了意外,人又去了哪儿,十几日无消息传来,极有可能,已经丧命。”

    月娘叹了口气,下定一个最坏的猜测,也感到极为惋惜,见江叹穷追不舍,已不单是幼时好奇的劲头,又有一阵欣慰浮上心头: “叹儿,这件事与你关系不大,你何至关心于此?”

    听尽月娘所言,江叹彻底意识到事态之严重性,顾不得多想其他,只将肺腑之言倾流阐出:“月姐姐,我虽不通晓府衙办案之道,但人也不笨,有脑子。在家里,也常帮下人找寻丢失的物品,帮邻里找走失的孩子。”

    “我与尚老板,也算老相识,他若是遇到危险,无论是迷路还是被人绑走了,我自是希望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人命关天,不应当有所疏忽,若是月姐姐有更多的线索,我能否也帮忙一同分析?”

    “小姐...”在一旁怔了半天的丫鬟甜花,年纪还小,易被染上情绪,将将有低声抽泣之象,“我,我支持你。”

    “我知道了,叹儿,你等我稍许,我去去就回。”

    月娘犹豫再三,终是没抵过江叹的赤诚目光,留下温柔一言,就起身离开。

    也算自小看大的孩子,月娘能不知道江叹心善么,况且这事对其本就无需隐瞒,只是这一次,要趟上个不知深浅的水,应当由她来拿捏分寸。

    与月娘谈论完毕后,江叹忧心忡忡,食欲消退不少,夹了两筷子菜放到嘴里,味同嚼蜡,又无趣地放下筷子。

    满桌香喷喷的酒菜,竟变得索然无味。

    她不太想动筷,又没事可干,就兀自发呆,心里念着失踪之人,脑袋里又窜出一只白乎乎的鬼魂,这一人一鬼都登上酒楼戏台,开始咿呀唱戏,相互纠缠个没完,思绪完完全全飘到天际。

    “请问姑娘,你这桌上,可有我这老头子坐下喝杯茶的位置?”

    江叹正全全沉浸在颅内狂欢当中,被这凭空冒出的沉沙一声,陡然吓个激灵。

    一抬头,酒楼人宾密集,满堂的嘈杂,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爷爷正笑眯眯站在她跟前。

    还好,并非是她脑里那出戏中的挟人恶鬼。

    江叹大方,谁来借座她都不介意,一酒楼陌生人相聚一堂,不就是图个吃好喝好?她想着,桌上刚好还剩小半边空地,也就答应了。

    坐下没一会儿,老者又搭上一话:“姑娘,看见没,那边那个人。”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一桌,坐着一位络腮胡一大把的矮壮男人,气质是有些不凡,凶冒烟的那种不凡,一个劲往嘴里猛猛灌酒,三杯下肚,倒有些品行低下的醉意显露,对比之下,与他同桌的瘦高之人就稍显文雅,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只是,他脸上有一处特别。

    左目下方那块皮肤,女子涂胭脂的部位,印着一块图案。仔细一看,还不单是一枚简单的图印,根本就是被哪个发狠之人硬生生刻上去的,如錾刻铁器般,纹路清晰立体,着染好几重颜色,黑红之中夹杂丁点绿。

    这人眉目粗莽,一首黥面,是遭受过墨刑?那也不对,这位置太过显眼,大弘狱卒执刑时,多少会给犯人留点活路,大多刻在耳根或额头,都比这地方看着舒服些。难道这人犯了滔天大罪,非刻在面当中不可?那还把人放出来吃酒,这世道变得够快,牢房都施行人性化休假了?

    江叹纳闷的很,小声嘀咕:“这人是受墨刑的牢犯吗?”

    老者提示她:“那不是墨刑。据我所猜,那应是门派的图腾。”

    “那岂不是,把人当作物品一样来标记?”江叹在心中暗自吃惊,不自觉就将这一想法倾吐而出。

    江湖门派纷杂,教徒众多,择一法将其分群以便铭记,各教自有各教的独特规矩。这一点,她从话本中得知过二三。

    本以为,这区分之法顶多放在服饰、纹身上,不曾想,竟有组织采用如此猛烈的方式,越看越觉得瘆人,江叹摸摸脸颊,仿佛上面也刻了一个图腾。

    “倒也是个眼明心亮的姑娘。”老者点点头,独自感叹道。然而,他话锋一转,“只是孩子,你心中需要克化的东西,可不少哟。”

    江叹感到不解:“老爷爷,此话怎讲?”

    “你这个人,这里,”老者先将手指在心口,“细腻敏感,对善恶的感知极强,通晓他人之情,无论悲喜,皆化作自己的感受。这是福也是祸,可能会受不少苦。”

    “不过,还是有克化的法子,只是...”

    言未尽,他放下手指,提起茶杯,缓慢品上一口,似是被末茶香沁入迷,竟闭上双目悠哉享受。

    见老人家良久不再续话,江叹进而焦急追问:“老爷爷,怎么克化?”

    老者一只眼蓦地睁开,百闲之中抽出空来睨江叹一眼:“记得南市尽头,有处卖鸟的铺子。笼里的有只金丝雀,小巧动人,见有人来,就叽叽喳喳,扑腾欢快,机灵得不行,倒挺惹人喜爱。只是呢,任凭它再讨人欢喜,只要一日不飞出这笼子,也只能当一只供他人观赏的漂亮家雀。”

    看江叹似懂非懂,又若有所思,就差临门一脚,他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多出门走走吧,孩子。走出家门,走出城门,走出这个地方,去外面走一遭,就能克化了。”

    江叹嗷了一声,彻底明白了。

    做一只困于笼中的金丝雀,还是飞出去,成为一只自由翱翔的苍鹰,这其中的区别,不言而喻,后者无可比拟。

    这老爷爷似有算命通灵之术,又恰巧说到她心坎上,这时再细观他的周身,虽着一身粗布衣,却处处是遮盖不住的仙风道骨,不禁让人好奇此人的来路,说不准是哪家术士门派的得道高人。

    江叹试探着发问:“老爷爷,您看着不像京城居民,敢问您如何称呼,又从何而来?”

    老者捋捋胡须,清嗓而答:“我呀,随了一大姓,叫我王老头就好,就住在附近的山林里,只是几日前突发奇想,就来汴京看看热闹。”

    老人家见多识广,吃的盐比她走的路都多几里,冷不丁来一句看热闹,她着实难以相信。这城里有什么热闹可看的?每天还不就是那点芝麻烂谷子事。还叫他王老头,未免太没礼貌,怎么着也该是王老爷爷。

    “行了,姑娘,茶喝完了,我也该走了。”

    老爷子叨叨一通,一杯茶,终于喝到见底。

    他起身颤颤巍巍拄着拐杖,步子踉踉跄跄,刚上的火烧菜都凉透了,他大概才能走到楼梯口,看得人有些急不可耐,生怕他待会儿摔趴在台阶上。

    江叹连忙上前扶他:“王老爷爷,我送您一呈。”

    从二楼到店门口,她一路搀扶老者,两人步伐皆慢悠悠,给众人留下一幅爷孙同堂,父慈子孝的和谐背影,谁见了不夸一句这孩子大有礼貌。

    酒楼外,一辆牛车正停在路边,老爷爷指着它说了句,这是他的车。

    怎么瞧,那头青牛都是个慢性子,并非老态龙钟,只是稍显呆滞,眼神楞直没有任何内容,半天也不见抬个头瞅瞅主人,拉起车来估计不比老爷爷走得快上多少。

    谁知他老人家脚一蹬,就飞上牛车座驾,手上鞭一扬,青牛立马烫脚似的奔出去好几米,路过的人都想提醒一句,小心超速,注意安全。

    江叹目瞪口呆,心想,哪还用得着赶热闹,光是这画面就值得一看,晚上睡前想起来,仍觉回味无穷。

    末了,牛车上传来嘹亮一句:“孩子,接下来,要小心咯——”

    江叹歪头:小心什么?

    偌大的酒楼里,不止她这一处有动静。

    月娘离席后,独自一人回到房内,合上房门,从抽屉暗层中,轻轻地,抽出一张细长纸条。

    那是某个人才会用的纸张,经过刻意裁剪与浸泡,留有木棉花的淡淡余香。

    她停顿身子,盯着纸条上面的字,读了片刻。

    有一道人声,在她右面响起,穿堂入耳:“月老板,这纸条,你是要拿给谁看呢?”

    是二楼那桌的客人,月娘一瞬心惊,屋内何时进了个人,自己居然没发现。

    她倒也不慌,顺手团手上纸条,厉声反问到:“这位公子,平白无故擅闯陌生女子的闺房,不合适吧?”

    被她这么一震慑,那人只气定神闲说了句有何不可,随即展开手中折扇,逐步向她走来,眼底笑意沉浮,一扬头,不知是朝谁递了个眼色。

    一张俊脸又如何,分明是油盐不进,月娘不想招惹多余麻烦,也懒得搭理他,索性往左一退,打算避开这个无聊戏精,又差点撞上另一个人。

    果然,那眼神是递给左边这位的。

    林见凡在旁观戏半晌,头一次觉着与此人为伍可谓不幸。

    他扶了下额,开口制止:“停脚,展万秋。”

    他们此行前来,头等要事之一,就是彻查尚霞风失踪一案,也正中他乐于破案的特殊癖好。

    他对破案一心一意,不多废话,直达重点:“万花楼尚老板失踪一事,你可知道不少?这纸条上的字,想必与他有关,能否借我们也看一眼?”

    月娘心觉,这人还算知礼。不过,他二人配合如此默契,可见是一路货色。

    两个毛头小子罢了。

    她也没给林见凡好脸:“普天之下,关心这事的人可不在少数。况且,你们是何人?我为何借给你们看?”

    说时迟,那时快,展万秋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在月娘面前举得老高,就差递人眼球子上:"月老板,认得这东西吗?"

    一块巴掌大的令牌,上面印有“天通”二字。

    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姓苏。”

    这下,轮到展万秋下巴着地,闹了半天,竟连人姓氏都未搞清,还妄图搭讪。

    林见凡咬住嘴唇,使出全力憋笑,心想这小子也有失手丢面的一天。

    不过,他很快肃穆神色,继续好声解释:“我们此次前来,属于天通阁特派,专门查明万花楼掌柜尚霞风失踪一事。苏月小姐看着不似普通人,应当对天通阁多少有些了解?”

    “过来。”

    月娘像朵风中之花,打了个转,旋即坐下。

    她摊开手,递出纸团,不再严防死守。

    “等的就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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