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启眸色沉沉,道:“子启若真离开,只怕不多时就要有禁卫军到容府了。”
赵珠云耐着性子与他周旋:“你多想了,我不过是想快些去面见父王。”
“王姬可放心,赵王身体不适,我已寻了大夫随侍左右,并无大碍。”容子启道。
见赵珠云怒目看来,容子启继续道:“王姬,子启诚心邀王姬到府上做客,请上马车吧。”说着伸手示意,官道上已停了一辆朴素马车。
“容子启,父王一向信重你,你为官不过几年,便已官至尚书,莫要一念踏错,伤及自身。”赵珠云沉声说道。
容子启看着赵珠云:“子启少时蒙王姬相救,为官皆是为了能常常见到王姬,两年前姜安王身死,子启便劝过王姬,是王姬不肯答应,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王姬回来,子启断不能再放王姬离开了。”
赵珠云皱眉:“本宫不过幼时出宫游玩见过你一次,当年将你从水里救出来的也不是我,是蒙侍卫。若不是两年前你潜入姜王宫,我都不会想起这件事,你莫要在这里自说自话。”又道:“你让我里应外合,助赵国吞并姜国。我是赵王姬,但我也是姜王太后!四年前赵国姜国的战争死了多少百姓,其他几国又是如何虎视眈眈,这些你难道不清楚,为何要再兴刀戈?”
赵珠云摇头道:“你真的不适合做这百姓之官,我当初就应该劝阻父王,即便你是神鬼谷后人,也不应重用你。”
容子启听见此话,并无反应,负手道:“王姬莫想拖延时间,此处已封住来往路口,不会有人经过,还是请尽快上车吧。”
“父王此次召我回来,久不见我,定会派人寻来,还有姜王,他一向敬重于我,若是没有我的信息,他也一定会派人找我,你以为你能困我多久。我劝你莫要冲动行事,你若就此回去,我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赵珠云冷静说道。
容子启笑了一声:“多谢王姬关心,王上那里您可以放心,他并不知道王姬回了赵国。至于姜王,王姬秘密回国,在王都城郊被不长眼的匪贼劫杀,臣得知后也万分悲痛,定当第一时间传报姜王,并铲除山匪,为王姬报仇。”
赵珠云惊怒:“你竟敢伪造密召?!”
容子启只再次伸出手请赵珠云:“王姬,走吧,子启真的没什么耐心了。”
见容子启如此肆无忌惮,赵珠云知道他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静待时机。
按下怒意,赵珠云抬步往马车去,行了几步听见身后有女子叫她:“小姐。”
她似想起什么,回头去看叶萍和宋阳。
叶萍宋阳两人站在岸边,都知道此次怕是在劫难逃。
宋阳已经不再惶惶,他紧握着袖里的短剑,心想即便是万中之一的可能,也要为萍儿姐姐拼出一条生路来。
叶萍却已经在想待会怎么用最快的速度钳制住王姬的要害,看这容子启如此费尽心机,定是很在意王姬的性命的,若是能争取到时间让宋阳逃脱,最好不过。
“小姐,我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叶萍努力忽略容子启阴沉的目光,往王姬走去。
却见王姬眼神清明,像是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样,摇了摇头。
叶萍脚步微滞,就听王姬对容子启说:“容子启,这两人的水席舞我很喜欢,你若真诚心邀我,便让这两人以后日日跳给我看。”
容子启看叶萍两人一眼,说道:“本来这两人没有跳好水席舞,扰了王姬兴致,该以命谢罪。不过王姬既然看重她们,留着便是。”
赵珠云不再看他,转头往马车去,容子启带着数名刺客紧随其后。
叶萍死里逃生,后背冷汗涔涔,只见那黄面车夫走来,叶萍脖子一痛,眼前暗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叶萍眼前一片暗黑,她摸了摸身下,摸到一把干草,底下硬硬的,像是木板。
叶萍坐起身左右看,皆是暗沉沉一片,忽听宋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萍儿姐姐,是你吗?”
“宋阳?”叶萍摸索着往声音来处去,却身体一空,掉落在地。
“萍儿姐姐?”宋阳的声音透着着急。
“没事,没站稳摔了一跤。”叶萍摸索着床沿撑起身,身上的衣服还有些微潮。应该还没过夜,叶萍心想,不然衣服肯定已经穿干了。
刚行了几步就被一双手抓住,宋阳的声音就在耳边:“萍儿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烫?你着凉了!”
“好像是有点,不过不严重。”叶萍去摸索宋阳身体:“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宋阳你没事吧?”
“没事。”宋阳摇了摇头,想起叶萍看不见,说道:“我刚醒来不久,现在也什么都看不见。”
叶萍又在眼前挥了挥手,想了会说道:“既然我们身体都没有不适,应该是这里不透光进来,所以才会无法视物。”
宋阳点点头,道:“萍儿姐姐,你生病了,我看看有没有人,给你找个大夫来。”说着不顾叶萍阻拦就大声喊人,过了一会有脚步声从外面响起,渐渐显出一星烛光来。
待来人走近,叶萍两人方能借着烛光看清四周,只见此处是一间牢房,门外一处窄窄的走廊,连着拐角,过了拐角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来人是个宽面大汉,炉台在手里小小一个,粗声问道:“什么事惊叫唤,是没吃苦头不知道规矩吗。”
叶萍福了个身道:“大人莫怪,我弟弟见我生病有些着急,想请问大人方不方便给一些药汤?民女着了凉有些发热。”
“爷哪来的钱给你找大夫!不过是着了凉,过几日便好了,你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黑脸大汉嗤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大人。”叶萍按住宋阳,柔声道:“确实不应劳烦大人,只是容大人府上一位贵客,指名每日要观看我们姐弟二人表演,民女担心身体不佳扰了贵人兴致。”
叶萍此言倒提醒了大汉,确实,若是府上那位贵客不高兴了,这两姐弟的命不值一提,但他还想再往上走一走呢。
“等着吧,真是麻烦!”大汉转身欲走。
“还有被子。”叶萍提醒道,见大汉冷眼看来,叶萍赶紧说:“如今天气冷,牢房里没有被子,民女和弟弟穿得也单薄,只怕一晚上下来会受不住。”
大汉骂骂咧咧走了。
牢房里又是一片漆黑,叶萍摸索着回到床边坐着,宋阳也就地坐下,他犹豫了会,皱眉说道:“萍儿姐姐,你有没有闻见什么香气?”
叶萍嗅了嗅:“没有,什么香气?”
“不知道,以前没有闻到过。我之前醒来就闻见了,刚才在你身边时味道更浓。”宋阳的声音有些迟疑。
叶萍低头闻了闻身上:“可是我今日并没有佩香包……你闻着这味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那就不管了,可能是牢房里面的吧。”叶萍头昏脑热,勉力坐了会就忍不住躺下睡了。
昏昏沉沉间,身上像是盖了什么东西,叶萍汲着那点暖意继续在梦里浮沉,迷糊间听见锁链声响起,叶萍挣扎着睁开眼,见那黑脸大汉提着食盒推门进来,手臂间夹了床被褥。
将东西放下,留了盏烛灯,大汉又满口污秽地走了。
叶萍起身将盖着的衣服还给宋阳,让他穿好,取了药碗一饮而尽,又勉强吃了点饭,便回床上准备再睡会。
叶萍往床里面躺去,拍了拍空处,道:“宋阳,过来歇会吧,他们既然用得上我们,便不会有其他动作的。”
宋阳应好,收好食盒就吹了蜡烛走过来,叶萍将被褥横着铺开,这样两人都能够盖着,只是要露出脚来。
“若是脚冷你就蜷着点睡。”叶萍叮嘱着宋阳,然后又困倦地睡了过去。
再次见到天光便是和宋阳一起为王姬献舞,一曲舞毕,叶萍穿着缀金银细链的赤红舞衣,与宋阳隔着重重纱帘扬声行礼。
里面传来王姬的声音:“跳得不错。”
“你喜欢便好,可要让她们再跳一遍?或者我又寻了些其他有趣的。”容子启从袖里拿出个精致盒子,递给赵珠云:“王姬自小喜欢新奇玩意儿,这是十年前归隐的神之手所做之物,机关精巧,王姬可日常赏玩。”
赵珠云讥讽笑道:“本宫什么样的新奇物事没有瞧过,用得着你在这里献殷勤。”
容子启也不恼:“王姬说得有理,那就再看一看水席舞吧。”
“不必了,看多了也没意思,让她们下去吧,我想看了再说。”赵珠云吃了颗葡萄,并不看他。
叶萍两人便被安置在了一处偏僻小院里,配了床褥衣裳家具,还有两名侍女随侍左右。
叶萍想寻法子给舅舅传信,昨日她与宋阳没有回去,舅舅舅娘还有师傅们一定很着急,可是一拉开小院的门,就见左右站着带刀侍卫,面容冷肃。
如此一天天过去,小院就像被遗忘了一样,只是每日仍有人定时送饭菜来。
一进入腊月,天气就冷得刺人。叶萍与宋阳饭后在院里运拳消食,虽是正午,却不觉日光灼人。两人不敢过多暴露会武的事情,只每日练些基础拳法,权当锻炼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