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横沉默着,把早就煎好放在旁边晾凉的药端给了方枝,又把刚刚煎好的药一饮而尽。
看见对面的人还在磨磨唧唧小口抿着,他顺手就给里面加了一勺糖。
方枝露在碗边的眼睛眨了眨,周自横从来都不会给药里放糖,今天怎么转性了。
放了糖的药味道怪怪的,但总归没有那么苦了。
两人一起回到房间,方枝随口问道:“接下来什么安排?”
没人应答。
方枝这才想起来周自横说不出话来,她拿出纸笔,推给他,“这样就方便你说了。”
周自横提笔:病好就去。
周自横一直不让她出去玩,这两天真是把她憋坏了,如今天还没黑她就出门了,即使是白天,这里依旧门庭若市,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方枝看什么都新奇,摸来摸去,什么都要拿起来看看,爱不释手。
周自横在她身后,见她拿起来什么总要问上一句:“要买吗?”
方枝摇头,恋恋不舍地放下,“不用。”
但有一些还是要买的,周自横所到之处都是钱袋子在响的声音。
还没开始呢就已买了不少东西,果然啊果然。
他们在街上闲逛许久,晃晃悠悠到天黑,人群中逐渐聚集在路的两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盛景。
不一会,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快看,是花神来了!”
方枝站在路边,翘首以盼地盯着前面。
巡街的扮相和花神在一队,扮相的人在队伍最前面,不断地展示自己的绝技。
“哇哦,好厉害。”方枝眼睛里星星点点,满眼新奇。
花神从头到脚都是各种各样的鲜花,站在车架顶处,从路中间缓缓而过。在每一声欢呼中,花神从身上取下各色花瓣撒向人群,众人叫喊着,争相用手去接。
花神路过方枝面前,馥郁芳香的花瓣洋洋洒洒,落在她的头上,肩上。
她蓦然回首,冲着周自横一笑,“好看吗?”
她今天少见地穿了亮色衣裙,亮银色的披肩在夜色中衬得她越发的灵动,少了几分平时的冷静自持。
“好看。”周自横看直了眼,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句。
方枝正乐着,没注意到周自横的不自然的神色。
等远远地目送花神走后,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回头刚想说话,就看见周自横直愣愣地看着她,看了有一阵了。
她伸出手晃了晃,“怎么了,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周自横猛然回神,“没事,就是很少见你穿这么亮的颜色。”
黑夜很好的隐藏了他红透了的脖颈。
方枝眉眼瞬间就亮了,她拎起裙摆,转了一圈,宝蓝色的裙子裙摆飞扬,绣在上面的银兰花在仅有的亮光处熠熠生辉。
“好看吗?”
“好看。”
好看到今晚的烟火都比不上你。
方枝嘟着嘴,暗自腹诽:好敷衍啊。
人群逐渐地散去,他们站的地方正好是庙会的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把方枝撞得趔趄一下。
周自横连忙上前扶住她,两人交换站位。
后面是个不大的小姑娘,瞧见自己撞了人,赶忙道歉。
周自横抬头,眼睛露出一丝寒气,吓得对面的小姑娘瑟缩一下,刚想继续道歉,就看见对面那人拔剑相向,仅仅一息的功夫,剑就擦着她的脸过去了。
她尖叫一声,声音惊动了周围的人,齐齐看过来。
方枝正好背对着那个小姑娘,见周自横的神色冷肃,她刚想拉住他,就看见利剑出鞘。
她猛地回头。
对面那小姑娘看见方枝回头,以为自己有救了,没想到又是一把剑擦着脸颊划过,她当即晕死过去。
方枝本来已经上前去,还是返回来,把这个姑娘放到一旁,才又冲了上去。
两人冲过去,一脚就踏进了一团团黑雾。
周自横大手一挥,刚刚被掷出去的剑唰地回到了手里,两人背靠背站着,警惕地望向四周。
没一会,从黑雾中缓缓飘出一个人。
“你们是谁?”那人声音极冷,就像是掉进了长满苔藓的万年洞窟,听得方枝头皮发麻。
周自横长剑横指,看着他,“要你命的人。”
方枝盯着面前那人,忍不住打量,黑袍裹身,一直拖到地上,仔细一看......没有影子!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啊!”方枝尖叫一声,扯着身边人的袖子就往后躲。
大概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变数”,周自横被扯的身形一晃。
“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周遭感觉变冷了。
周自横严严实实地把方枝挡在身后,冷声问道:“你可知罪?”
那个人,哦不,那个鬼,紧张地开口,“我有什么罪?我一没害她而没攻击她,我怎么就惹到你了。”
那只鬼小声嘟囔着,“做鬼也不清闲,天天的事情一大堆。”
周自横长剑逼近,凛凛的剑光让这个鬼极不舒服,它动了动脖子,往后退了两步。
“别动。”周自横声音极冷,“再动现在就杀了你。”
那只鬼双手举起,“好汉,我是真不知道我怎么招惹你们了,你们就刀下留情,咱们互不相干不好吗。”
周自横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道:“你刚刚想附身过去,要不是我们发现的早,那个姑娘早已气绝了。”
“我冤枉啊,我就是去还香包给她,我刚系好带子就被你们砍,我真是冤枉的啊!”那只鬼一听就不干了,大声说道,只不过在这个黑暗阴冷的地方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方枝在周自横身后麻溜地套上了棉质褂子,刚收拾好就听见这尖锐的声音,真真是犹如钢针入脑,疼得不行。
周自横的另一只手始终护在身后,他感觉到方枝的不适,扔了一张符过去,那个鬼瞬间消声。
“没事吧?”周自横偏头问道。
方枝轻声道:“没事。”她不适地摆摆脑袋,并没有言明。
看着周自横轻而易举地三下五除二把那只鬼五花大绑,方枝微微蹙眉,“你准备怎么办?”
周自横直言:“杀了。”
方枝问他:“你看见他对那个女孩下手了?”
周自横笃定,他补充一句,“我们见到鬼在人界,就应该除之。”
听到这句话那个鬼呜呜呜地叫起来。“呜呜呜。”(我没有)
方枝皱眉,虽然她怕鬼,但这鬼看起来实在是和人别无二致,她私心不愿就这样草草了断,只是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要不这样,先把他收在法器里,等到时候有证据了再收拾他。”
周自横不发一言,显然是不太愿意。
方枝本来也没想着一句话能改变周自横的想法,微抿这嘴。
却看见周自横拿出那个熟悉的绳子,直接将人捆了起来,绳子逐渐缩紧,最终变成一个麻球。
方枝眼睛微微瞪大,看着周自横,他说道:“这下你可安心?”
方枝嘴唇微张,“好,挺好的。”
周自横把球扔回储物戒,“走吧,还有好多景没看,接着逛吧。”
方枝默默地跟上他,他走在前面,身正影长,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只有衣袖微微晃动。
他突然停下来,方枝也停下了,“怎么了?”
“看你没出声,是不想看了还是累了?”
方枝愣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呀,走,咱们接着逛。”说罢还偏头笑笑。
这回轮到周自横愣住了,站在原地,惹得方枝回头叫他,“走啊,怎么你又不走了?”
周自横回神跟上。
两人又在街上逛了逛,路过一个馄饨摊,两人刚坐下,就听见背后有女声传来;
“还是拜了花神有用啊,我以为我的香包被挤丢了,没想到竟还在,今儿可真是走运。”
方枝倏地转头,看向说话之人,那姑娘还笑着和身边人说这件事,刚刚匆匆一瞥,方枝只瞧了个大概,如今这人说话,倒是确定了身份。
她挑眉看向周自横,“如何,可以放了它了吗?”
周自横没做声。
方枝抵了抵他,“你听嘛,你今天真是真是冤枉了他,赶紧放他走吧。”
周自横微微点头。
方枝看着他,突然就笑出了声,“啧啧,真好啊,转角遇到真相。”
周自横抬头撇了她一眼,转眼间,就听到旁边有个吐着冷气的声音,“哇哦,好香的馄饨。”
方枝“铛”地一声,汤勺从手中掉下,汤汁都溅到桌子上去了。
她感到手臂一片冰冷,听到耳边有冷气传来,
“谢谢姑娘,要不是你,我就要被这人打杀了。”这鬼说到这儿还瞪了周自横一眼。
“哈...好...哦...”方枝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僵着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周自横那边挪动。
“把你的手拿开。”周自横冷冷地说道。
“哦。”这鬼把手收回去。
“姑娘,在下名叫陈大壮“”这位陈大壮嘿嘿一笑,“多谢姑娘为我昭雪。”
方枝勉强笑笑,“没事。”
“姑娘无需客气,有什么我能帮上尽管开口。”
方枝还没来口,周自横就问道:“怀远怎么走?”
没想到陈大壮说道:“这就是啊。”
两人对视一眼,方枝问道:“这不是岳远吗?”
陈大壮说道:“岳远是你们的叫法,实际上这就是怀远,要不然我怎还好好地在这呢?”他手不老实,悄咪咪地要捏方枝的汤勺。
“怪不得有人说从没有人来过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