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你……走了还回来吗?”
任凭江向寒如何警告自己,可眼前的这个人从本质上来说,已经与自己的妹妹无异,本能地想要挽留。
可令江向寒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在说话前改口。
耳边心跳声越发明显,江向晚就如同那溺水之人,上了岸后拼命地吸取氧气,待稍微缓和后,虽有些迷茫,但还是小声回道,“我不知道。”
随着话音落下,不远处的古树周围,竟出现三片形色各异的落叶。
可没待多久,便被一阵风吹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向寒极力克制住躲藏在衣袖下的双手抖动,刚要开口,却见江向晚和盘托出。
“江大哥,我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不准哪天我一觉醒来,就会回到自己的生活。”
安慰人这件事,江向晚不擅长说,更不擅长做,想了半天也才想出这个说辞。
未免隔墙有耳,江向晚二人就近在附近的厢房落座。
“什么时候起了离开的心思?”问这话,江向寒不是为了挽留,而是想要知道自己究竟在何处出了差错,以至于让对方心灰意冷。
说话前,江向晚透过缝隙,盯着那片树叶在空中来回飘荡,许久不落实处。
可在视线之外,江向晚不知道的是在那片树叶的身边,总有一大一小两片树叶紧随其后。
“那天我从江向泠口中得知,得知江谢两家婚事的真相。”说完,江向晚极力克制身体的颤抖,却是徒劳。
随着江向晚屡次在失控的边缘游荡,江向寒的心逐渐下沉。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日二人相撞后,江向晚眼里的无措。
可再转念一想,江向寒忽然意识到,那就是谢淮竹直到现在都还未曾坦白,敢情那日自己的话全都白说了。
要不然,要不然……还会离开吗?
眼见氛围越发凝重,江向晚连忙打岔,“对了,阿兄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江向寒知道,江向晚这是在转移话题,不过也还是顺势接了下去,“你也知道,今天是除夕,本想让你和谢三郎一起回府聚聚,可眼下……”却不知还能不能强颜欢笑。
江向晚睫毛微颤,这说谎头一次还有些脸红,可这第二次时却已是轻车熟路,只不过又加了个前提罢了。
“前几日不小心淋到了雨,最近总觉得不舒服,况且眼下还是不要横生枝节,等大考结束再聚也不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向寒也就不再多逗留,随即便离开谢家。
在池渝注意到谢淮竹第三次将书本放反之后,凑近和褚枫小声念叨,“我怎么看三郎这几天不对劲呢,你瞧,这魂都走了大半了。”
闻言,褚枫随着池渝的目光,正看见谢淮竹魂不守舍地盯着眼前的书架,一动不动。
“还真是,不行,我得去问问。”说罢,池渝就要放下手中物件。
池渝连忙抓住褚枫衣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锤向褚枫的肩头,“你这呆鹅,眼下谢父他们已在回来的路上,要说还有什么值得三郎忧心的,除了嫂嫂还能是谁?”
闻言,褚枫偏头,那眼神似是在说:没想到你小子在这地方还挺开窍。
此时谢淮景正从门外走进,像是没发觉谢淮竹的异常,如常吩咐着,“三弟,你去门外迎一下,算时辰她们都快到了。”
“不用劳烦三弟了。”
一听这话,谢淮竹还以为江向晚也跟着来了,连忙跑到门外。
“看他急得,跟好几天没见过似的。”池渝在架子前小声嘟囔着。
不过还真让池渝说中了,自从那日江向晚从江府回来后,便以病体为由让谢淮竹搬去书房暂住,平日里甚少碰面。
看到于静芸身边空无一人,谢淮竹眼里的光芒顿时暗淡,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大嫂后又转身回到书房。
日落西沉,送走褚枫和池渝后,谢淮竹守在谢府大门边上,望眼欲穿地看向不远处的拐角,期待心里那个人的出现。
“三叔,阿爹喊你回去吃饭了。”
谢淮竹愣了片刻,转身在看见谢瑞柏腰上挂着的钩织后,眼神瞬间发亮,忍不住上手触摸。
谢瑞柏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只说这是三叔母送给自己的礼物。
可没想到在说完这句话后,一直守在门边的三叔终于有了动作,牵着自己的手向内院走去。
眼见天光逐渐暗淡,小荷守在门外见姑爷一直未回,心里没来由堵得慌,便将手中的瓜子皮全都扔向另一边的青恒。
“你不是说姑爷会回来的吗,这都收鼓了,也没见个人影,骗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回院中。
徒留青恒在原地,一脸苦恼地小声嘟囔着,“三郎君呐,这除夕夜您都不回来,是在想什么呢,唉……”
用膳时,即便小荷在身旁如何念叨,江向晚的表情就一直没换过,让人见了直着急。
这不,小荷瞬间垂下双臂,踱步来到江向晚身边,“夫人,您和姑爷闹矛盾了?”
作为下人,小荷本不能,也不应该过问这些事情,可小荷对眼前的景象并不陌生,她很害怕,害怕夫人又会像幼时那般,冲动地跳入湖中。
江向晚回神,在看见小荷满脸的担心后,尽力扬了扬嘴角,可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饿了?那快吃饭,吃饭吧。”
霎时,小荷一下子想到了幼时场景,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在江向晚腿上,小声啜泣着,“二娘子,您别走,别丢下小荷一人。”
门外一直候着的青恒在听见屋内动静后,在屋外来回踱步,却也不敢贸然闯进,最终还是来到窗边询问,“夫人,可还需要点什么?”
一时间,江向晚又要宽慰小荷,又要回话,总觉得有心无力。
遂拍了拍小荷的后背,道,“你也快下去好生歇着,我一个人可以,快回去吧。”
起初小荷还不想走,可又拗不过江向晚,还是走出屋外,顺带将青恒也带走,免得打扰。
本就不热闹的屋内,在小荷走后,瞬间变得冷清。
江向晚轻声咳了几下,起身推开窗,视线聚焦后盯着月亮一角,一声长叹后,喃喃道,“人呐,还是躲不过贪心二字。”
因江峰参加宫宴的缘故,江家的除夕宴虽说算不上简陋,但也并不热闹,所以便早早地吃完饭回到各自屋中。
而江向寒刚回到屋中还没来得及关门,就见江向安一脚伸进门缝中,明显是要阻止自己关门。
看着江向安嬉皮笑脸的样子,江向寒不知怎么的,险些出神,别过脸没好气地说着,“你来做什么,回屋去。”
“我才不呢,今年二姐姐,三姐姐都不在,我就要和阿兄待在一起,一个人待着,实在是无聊。”
自恢复记忆以来,江向安十分期待这一天。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记忆中的画面重现。
是夜,城门外正有三匹骏马飞奔而来。
城门郎吴金在听到下属禀报后连忙登上城楼,在看到三人中竟有秦王的身影时,顿时一喜,但还是公事公办。
亲自出城在看清司翊延二人后,身体瞬间绷紧,但还是恭敬说道:“劳烦殿下出示敕符。”
贸然回京,且又是在宵禁时期,司元黎自然知道这些流程,所以早在吴金说话前就将敕符拿在手中,以待查验。
须臾间,吴金又道,“还请二位将武器交与在下暂存。”这话是面向司翊延二人说的。
司若瑄本能想要回绝,可又猛然想起眼下早已时过境迁,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扯下腰上软鞭递给吴金,司翊延亦是。
入城后,司若瑄站在原地,肩膀上下起伏后,小声说着:“还是这里好哇。”
走在前头的司元黎与司翊延虽没有答话,却也各怀心思。
刚脱下外袍,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引得昭文帝不悦皱眉。
“手底下小黄门不懂事,圣上息怒。”说完,马公公又在内心暗道:明知道圣上忧心殿下,还在此时触霉头。
可下一秒却听见门外响起义子的声音,“启禀圣上,秦王殿下回来了。”
一听这话,马公公瞬间看向昭文帝,却见那人正将刚脱下的外袍穿上,疾步走到门外。
“殿下现在何处?”
“按照脚程,估摸着快到光福坊了。”说完又拍了下脑门,道:“与殿下同行的还有二人,来人禀报说……”
“你这厮瞧我作甚,还不赶紧回话。”接收到义子投来的目光,马公公恨铁不成钢催促着。
“说是陈王和平川公主。”
昭文帝出门动作一顿,却还是吩咐马公公让人准备马车将人尽快带进宫来。
待昭文帝走后,马公公来到门前抬手就要瞧小黄门的头,却被对方一个退步给躲了过去。
“你啊,今日要不是殿下回来了,有你好果子吃,在天家面前可不能再有下次。”
“小的记住了,多谢义父相助。”
在喝完第二盏茶后,门外终于有了动静,考虑到有其他人在,昭文帝本想在殿内等候。
可一听到门外的声音后,还是忍不住下阶向门外走去。
“臣,参见圣上。”
昭文帝还没来得及与司元黎说话,就听见那二人见礼。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见昭文帝还是没有让对方起身的迹象,司元黎忍不住开口,“圣上,臣弟身体疲倦……”
还未说完,昭文帝一个转身,“都起来吧。”
几人进入大殿,司元黎开门见山,说明回京来意,“启禀圣上,微臣发现西陵队伍中出现火器,细想之下与陈王、平川公主加急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