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还是重逢(九)
“你们部族好像和草原上的其他各部很不一样。”
“一直都是我在说,嘴都干了。”虽然已经挺晚了,但是那日苏却兴奋的一点儿都不瞌睡。
“我......没什么好说的。”
撇开他的记忆不是缺失就是混乱不说,少得可怜的能记住的部分,除却一些不怎么愉快、还很模糊的童年回忆,剩下的基本都是要带进棺材里的内容。
“反正是闲聊,想到哪说到哪儿呗!”
那日苏将吊坠收回衣服里,侧躺着看向宋怀安,眼睛里映照着跳动的烛火。
“我是家中独子,家父生前开了个书铺,以卖书和替人抄书为生。家慈原本是渝州城富户的庶出小姐,外祖父去世后母亲连同外祖母一起便被当家主母扫地出门了。后来嫁给了家父,然后有了我。”
“你母亲是渝州人?”
“嗯。”
“姓什么?”那日苏激动地问道。
渝州城的富户他基本都知道,说不定还和他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苏。”
“苏家?你确定姓苏?”
“怎么了?”
“没、没事,你继续说。”
那日苏有些疑惑,往前数个十几、二十年,渝州城的富户里都没有姓苏的。
突然,他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是早就没落了的皇商苏家?
不对,不仅年龄对不上,而且苏家兄妹二人也早就沦为贱籍了。
“后来书铺被意外烧毁,母亲和父亲相继去世。我生了一场大病,”宋怀安伸手指了指脑袋,有些自嘲,“中间的很多事情都忘了。”
“抱歉。”
尽管如今他们的立场已经非常鲜明,但是再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消息,那日苏依旧觉得抱歉。
“无妨。”
“有件事儿我不明白,你怎么敢跑到我们草原上来的啊?你们大晟人不是特别憎恨我们吗?”
即使是在昏暗中,那日苏的眼睛也是又黑又亮,盯着人看的时候显得格外的专注。
“我曾经听别人说过,草原上的风光很壮观,就想着过来看看。结果草原最美的地方还没看到就掉进了你的陷阱里。”
“额,那个,对不住啊!我挖陷阱不是为了捉你的!”
那日苏定然能察觉到自己的隐瞒,但却对这套漏洞百出的说辞丝毫没有要追问的意思,宋怀安搞不清楚对方是什么路数。
“我知道。”
“你......在草原上有认识的人吗?”
“......”
“嗯?”那日苏不解,这个迷茫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宋怀安语速太快了,声音也太小了。
“啥?记错了?”
“刚才我说过,我这里不太好,容易忘事。”
那日苏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原来不是宋怀安装不认识自己,而是真的忘了。
他的记忆瞬间就被拉回到三年前一个黑暗、闷热的夜晚。
两个浑身湿透的少年依偎在一起,其中一个少年高热不退,一直说着胡话。
另一个瘦极了的少年不知道对方到底梦到了什么会如此痛苦,只得一直温言安慰:“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我不会丢下你,我保证。”
“怎么了?”
见对方似乎不相信自己,宋怀安冷着脸问道。
“没、没什么。”
那日苏将视线收回来,沉默了片刻,又道:“谁都有记性不好的时候,忘事儿我也是常有的。不过你很幸运,掉进的是我挖的陷阱,要是别人的,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宋怀安面无表情地看的那日苏,他不明白对方由沮丧到释然的情绪转换是为何
“这倒不必,呵呵......”
啧,现在还没自己肩膀高的家伙瞪起人来倒是很有气势。那日苏心道。
“你年龄正好,为什么不考取功名呢,据我了解,你们大晟朝廷特别倚仗文官。”
宋怀安身形单薄,比起别的,似乎更适合抓笔杆子。
“我读不起,也不适合。”
宋昌意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他实在是太渴了,刚才吃了饼子,身体并无不适,想来这水应该也没有问题。
“大晟的束脩并不高吧?”
宋怀安瞄了一眼堆满大晟书籍的书架,“若是在大晟,你那么多书说不定不白读。大晟束脩原本确实是不高,但是入门却难如登天。”
“好像是这回事。”那日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太宗皇帝靠着武将才得以坐拥天下,尽管“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是老生常谈,但是太宗的雷霆手段,直至如今提起来还是让人胆寒。
登基以后,太宗迅速将势重的旧部连根拔起,大力提拔新人,并任用文臣制衡武将。
终太宗一朝乃至现在,大晟的武将都处于被压制的境地。
文官地位高且普遍善于钻营,看中人际关系,重师承,亲乡里,所以入仕门槛也高。
武官地位低、在朝中失权,当兵门槛也越来越低,大部分人只是为了免除部分劳逸、混口饭吃。
“我的事已经交待完了。”
“果然无趣,”那日苏撇撇嘴,“我还是跟你说说我们家吧,那叫一个精彩!”
他摆出一副说书人的架势,清了清嗓子。
“想要了解博尔济锦氏就不得不从我们草原的历史说起。想必你们大晟人都知道,王廷是草原上的霸主,可是‘孟克国’却不是一开始就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