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营的路上,那日苏哼唱着悠扬的歌,宋怀安听不懂,但依然能感受到他对这片土地深深地爱恋。
远远看去,博尔济锦氏的帐区里,毡房如同一朵朵柔软的云错落在连绵起伏的缓坡上,沐浴着金色的阳光,无比的静谧安详。
此时有些毡房的上方已经冒起了袅袅炊烟,柴火的味道和着清晨特有的凉意拂面而来。
那日苏闭着眼,伸开双臂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切,也不看马,任凭招云缓慢地向前走去。
宋昌意学着那日苏的样子,也闭上眼感受着另一个世界的悠然,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竟然还能有这样自在的时刻。
二人无视早起的族民或是好奇、或是激动的打量,径直骑马走到大帐前。
那日苏唤来了仆从,让仆从扶着宋怀安下马,他自己却依然骑在马背上。
“昨晚上折腾了一夜,你今天就在我的帐里休息吧。等下我安排人将热水和换洗的衣物一并送来。你用罢早饭便洗了澡休息,有人守在外面,白天没有人会打扰你。”
宋怀安不知道那日苏的心思会如此细腻,想表达感谢却又觉得这一路已经说了太多的谢谢。
“那你呢?”
“今天我当值。若有事你可以叫他,”那日苏指了指宋怀安身边的仆从,“他叫绍布,会大晟话。”
“那日苏!”宋怀安叫准备离开的那日苏,“你就那么信我?万一我真的是奸细呢?”
他不觉得一国得王族会单纯到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丝毫不设防,那日苏会如此,定有深意。
招云在那日苏的□□焦急地来回踱步,似乎在催促主人别磨叽。
那日苏低头看着正仰脸望向自己的宋怀安,片刻后朗声道:“我昨晚就说过,你是大晟人还是草原人在我眼里并无区别。”
“驾!”说罢,那日苏扬鞭象征性地在马屁股上扫了一下,招云便飞奔而去。
当时的宋怀安还以为是草原人豪爽的性格使然,亦或者是帐中并无甚紧要的东西,那日苏才放心让自己呆在那里。
后来,他才知道那句“你是大晟人还是孟克国人在我眼里并没有区别”的真正含义。
那话是那日苏囊中取物的悠哉和使命必达的自信。
毕竟,已经困在圈里的羊能翻起多大风浪?
宋怀安洗了澡之后,身上终于暖了起来。他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躺在那日苏宽大的榻上,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他对自己的一系列反应感到诧异,就好像自己和那日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宋怀安侧了身,手习惯性地伸到枕头底下。
“竹子?”
看着手中半截青绿的竹子,宋怀安有些疑惑,那日苏为什么会把竹子放在枕头下面?
这节竹子是只有滇州才有的香竹,难道当初与滇国有勾连的是博尔济锦氏?
那日苏的帐中有一股松脂的味道,不知是松香安神还是太过于疲乏,不一会儿宋怀安就睡着了。
这一睡竟然睡到了半夜,他睡醒时听到帐外很热闹,有狗的嚎叫声还有人兴奋地喊叫声。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宋怀安便将大氅披上,出去一探究竟。
只见帐外不少人拿着火把朝着一个方向跑去,男人冲在最前面,女人扯着孩子跟在后面。
宋怀安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可是他能看出来这些人现在很激动。
原本正和族民说话的绍布瞅见宋怀安从大帐出来就立即向他走来。
“您醒了?休息的好吗?” 绍布的大晟话说的不标准,但是沟通完全没有问题。
“我休息的很好,多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宋怀安看大家好像都很兴奋。
“羊圈里进了一头狼,王爷之前想寻一张好皮子,一直没有找到。勇士们正在想办法在不破坏整皮的情况下把狼打死。听说那头狼很漂亮,大家都去看了,您想一起去吗?离得不远!”
绍布和他的族人们一样,一脸压抑不住的期待。
“那日苏为什么要找皮子?”
他一个王族,想要什么样得皮子得不到,为何还要费力亲自去找呢?
“我们也不知道。”
羊圈离帐区并不远,但是宋怀安走得慢,他们二人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到,羊圈周围已经挤满了人。
绍布去向族人打听了情况,道:“勇士也拿这头狼没办法,不能用刀就无法靠近它,只能靠石头砸。”
狼是非常聪明且敏锐的动物,要想不破坏皮子,能用石头砸的地方非常有限。
宋怀安靠近羊圈向里看去,只见几个彪形大汉呈半包围状将狼堵在羊圈的角落,每个人都半蹲着张开双手。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姿势。
他们的手里拿着石块,眼睛紧紧地盯着狼的眼睛。
这头狼很聪明,没有受周围人的干扰,只一直盯着眼前的这几个大汉,不过它绝不和其中的某一个人对视太久,以防别的人类钻了空子。
它的脚不停地来回走动,上半身则时不时的半伏在地上,露出尖利的牙齿。
在双方想出更高明的办法之前,人和狼就这样对峙着。
眼见再这样耗下去天都要亮了,几个勇士对视一眼,开始慢慢的缩小包围圈。
这头机警的狼似乎看出了人类的用意,仰天高声悲鸣了起来。
宋怀安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见过狼,也没有听到过狼的嚎叫,原来狼的叫声这样凄厉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