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和赵大丫在后山另一边沿着灌木丛寻找,她手里拿着长木棍敲了敲这里,又抖了抖丛木里面。
“知意,你说人怎么这么坏呢!”赵大丫愤愤道,用手拍着就近的树身,“昨晚要是让我看到是谁,肯定要扑上去打一架!免得他们认为咱们好欺负!”
“世上有好人,那就肯定有坏人。”沈知意平静道,“我们不能因为见到坏人,就对这个世界失望嘛。”
“说得也是,可他们实在过分!把咱们村子淹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啊!这就是玄哥说的,损、损人还不利己!”赵大丫依旧不平。
“知意!你快来看看,是不是这个!”唐花丫的声音在另一边传来。
吃过午食的唐花丫、孙三妮、葛妞和铁头等都过来帮忙,他们两两分队地寻找,而此时听到的就是唐花丫那边队伍传来的消息。
“来咧!”沈知意喊道,带着赵大丫赶过去。
在后山临近半山腰位置,唐花丫和葛妞站着的地方正好能看到沈知意的院子,这样的明确,让沈知意不禁沉默。
还有林老爷家水库的事,这样串联起来,不难猜出是谁。
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无论是报复赎人,还是酒楼,这时限也太长了吧?
“这个布条应该是被挂下来的。”唐花丫沉声说道,将那半截碎布递过去,虽然被泥掩了一大半颜色,但还是能看出和她们的粗布麻衣完全不同。
沈知意难得眉头紧锁,望向自家院子倒塌的后墙,那时在朦胧之际听到的声响仿佛得到印证,她缓缓道:“我怀疑我那道院墙是被砸坏的。”
“啊?”赵大丫震惊,想到沈知意那小胳膊小腿,在那样的夜里发现有人在砸墙,还是窝在屋里比较安全,“你住在这地太不安全了!要不然住我家吧!”
一向安静的葛妞在这时出声道:“你家根本住不下吧,还是住我家。”
“我能保护知意,你那不行。”赵大丫忙道。
“我能陪知意……”葛妞说到这,略显词穷,在继续伪装和与沈知意私下说话的情绪之间摇摆。
而沈知意习惯了耳边的吵闹,心里揣着事情急切想去证实,于是头也不会地往山下走,她要去看看后墙那边。
“你们别吵了,知意都回去了。”唐花丫出声阻止了这突然吵起来的谈话,快步跟着下山。
“哼,谁乐意和她吵了。”赵大丫嘀咕道,也加快脚步地下山,压根没意识到葛妞变得有些不一样。
下山的沈知意直奔自家后墙处,当时只以为是被水冲塌,可仔细想想那得多强的水力才能做到这点啊!
除此之外,只剩下“人为”这个可能。
她认真查看尚存的篱笆墙残块,虽然被水浸泡过,但凝固的篱笆墙还是不容易被泡软,所以这上面如果有痕迹肯定能残留。
“知意,你在找什么?”唐花丫问道。
“找篱笆墙块上有没有那种坑坑洼洼、像是被人砸过的痕迹。要是有的话,也能当一个物证。”沈知意说道,继续翻找着。
赵大丫和葛妞来迟几步,还没来得及询问,唐花丫那边就问道:“是这样吗?”
沈知意接过唐花丫递来的墙块,上面又很明显的锯齿状,赵大丫见状,立马说道:“我见过这个!我阿爹以前用锄头帮别人扒墙,就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那岂不是说……”赵大丫一脸诧异,要说的话和葛妞重合,两人互看了一眼,随即默契的别开视线。
她们都没忘记之前在山上的事,暂时不能和好。
“原来我那时听到的就是砸墙声。”沈知意凝重道,不由会去想那段时间有人偷偷潜到自己家的事,是不是也有关联?
“这块也有。”赵大丫补充道,眼睛飞快看过散落的墙块,“还有这块。”
“这也有。”葛妞不甘示弱道。
有赵大丫和葛妞在,她们找石块的速度极快。
沈知意带着这些证据匆匆往村长家方向跑,就怕那边准备充分,让这些证据成为没用的存在,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拖!
她表明来意后,村长也明白其中敲门,赶紧带上李石头一起,三个人火急火燎地往村外走,此刻才惊觉村里没车有多不方便。
赶到最后一趟去县城的牛车,已是申时末,踩着夕阳余晖疾步往县衙方向走,生怕走慢了就刚好到县衙不办差的时辰。
“站住!”衙门口的差役冷声喊道。
沈知意堪堪停住脚步,焦急道:“差爷,我们要告状!”
当差的衙役斜眼扫向沈知意,示意般搓手指,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真是小鬼难缠。
她正要从袖兜里拿出银钱,眼睛一亮看到打门后走过的身影,连忙出声喊道:“陆捕快!”
那道身影微顿,不太确定地转过身,等看清是沈知意,试探问道:“沈姑娘,你这是有事要来衙门?”
“是啊,我家和我的辣椒地都被淹了,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放水所为,还意图淹了我们村子!”沈知意严肃道。
陆捕快一听是这样的大事,神情顿时变得板正,比沈知意这个当事人还急地说道:“走,沈姑娘和我去见陆大人!”
沈知意没想到县衙办事效率这么高,她赶紧和村长一起进去,李石头似乎有进衙门就发慌的症状就留在县衙外等他们出来。
从县衙门口到陆大人办公房的途径风景,沈知意已牢记于心,在走过这道门,先见到守在屋外的玄砚,他朝里轻声唤道:“陆捕快和沈姑娘来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陆捕快嘴角悄悄往上扬,他就说吧,只要和这位沈姑娘打好关系,迟早能被陆大人记住!
“嗯。”陆镜白极淡的话音传音,让人辨不明他此时心情如何,所以进去的人带有几分小心翼翼。
唯独沈知意,秉着就事论事的态度,带着收集而来的证据,言简意赅道:“昨晚大概丑时初,我本在屋里睡觉,却听到砰砰砸墙声……”
她说得很平稳,可陆镜白却听得眼眸微沉,再听到李村长所说水库那边的事,手悄然握成拳。
“这是证据。”沈知意将怀里的破布包递过去,玄砚赶紧接过送到桌案边。
陆镜白没想到来报官者还自带证据,垂眸看了一会儿,从锦缎布条上的花纹能判断出这样的料子是从县城哪家布庄售出,只是缺乏必要的口供。
“玄砚,你去华锦布庄问梁掌柜……”陆镜白轻声吩咐道。
玄砚领命离开后,沈知意在想要不要回去等消息,就听陆镜白又道:“沈姑娘和李村长稍等片刻,等玄砚回来即可开堂。”
村长明显一愣,随即拉着沈知意就要跪下,立刻被在旁的陆捕快扶住:“大人可不喜你们这样跪着。”
“陆捕快所言极是。”陆镜白温和道。
在这刻,陆捕快的心仿佛飘到了天上,这是他第一次被大人夸奖,既然都说“万事开头难”,那他这都开了头,是不是说明以后就能得到大人赏识、成为捕头、工钱翻倍、迎娶烧饼西施!
旁人自是没察觉到陆捕快的心声。
“多谢陆大人体恤!”村长感动道。
“李村长客气了。”陆镜白温声相对,转而看向沈知意那边,“家中受灾损失如何?”
沈知意当时着重讲的是对方企图用水库的水淹村子,还好全村齐力相救,才将水势控制在她家附近。
用词是平铺直叙的,并没有刻意卖惨。
此时听到陆镜白的关切询问,她心里不自觉产生感动之情,就像是跋山涉水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拿来水和吃的……
打住!
她连忙止住这类想法,就算是孔雀开屏也要有个限度,现在这个情况陆大人只是关心案件发展。
“院子和辣椒地都被淹了,虽然及时补救,但还是墙体被泡软了些,住着可能有些不安全。”沈知意平静道。
“哪里是有些,分明就是很不安全啊,地基被那样泡了一晚上……”村长立刻反驳道,陡然意识到他们面前还有个陆大人在,连忙把剩下的话忍住,实在是这丫头说得太轻巧,到时候哪里都要用钱!
陆镜白当然听懂了那番话音,脑子里已经将这件事相对的各个律法条例列出来。
室内一时无言。
直到玄砚从外回来,在陆镜白耳边回禀。
随后就听陆镜白极轻的哼了声,抬头对不知为什么还站着没走的陆捕快说道:“陆捕快去林家告知林有财和林福生来衙门受审。”
“是!”陆捕快仰首挺胸回应,可往外走了几步后,不由出声,“大人,这要过堂吗?”
陆镜白听得蹙眉,转念想到这郫县内部那些弯弯绕绕,沉声道:“过堂!让全县百姓都好好看看,那位‘林善人’做了哪些恶事!”
玄砚知道自家公子的怒火是再也压不住了,想到因林家而家破人亡的人,最终苦于无证据只能不了了之,而对方还向所有人标榜自己为大善人,又是何其讽刺。
陆捕快听得心头一颤,原本还想着借此朝林家收点辛苦费,现在看来还是把这心思打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