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

    旧的一年在炮竹的“噼里啪啦”声中燃尽,新的一年便缓缓而来。

    新春浓厚的氛围还没有散尽,莲心他们便收拾好了行囊,踏上了入京的旅程。

    陆时礼和陆时安自不必说,除了满满一叠的书卷外,还各自带了书童侍从两名,因着近一个月的行程,所以早早出发进京准备。

    本来这次莲心是不被允许一同前去的,可念在她在京城唯一的远房表叔托人来信,想要莲心赶来参加六十寿宴,饶是陆夫人再不情愿,也只能看在陆大人的许可上也应允下来。

    就这样,望着车窗外淡淡的薄雾,莲心托着腮轻叹一声,不论如何,终于还是可以到京城好好查上一番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叹气了?”

    车厢内的陆时礼在小桌案上摆好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点心,又给她杯里到了清茶,笑道,“这几样点心不禁放,不抓紧吃等在路上想买可都买不到了!”

    吃吃吃,莲心撇了撇嘴,心道她有那么馋嘛,走到哪都要吃到哪。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往食物附近移动,毕竟在她看来,没人能够抵挡现烤出来的芋头酥的诱惑。

    果然,刚吃下两块,前面歇脚进食的陆时安便下了轿,径直掀开帘子一角探进了头,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桌上吃了一半的点心。

    “有什么事吗?”莲心饮了口茶,见他举目四顾,有些诧异地问。

    陆时安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实在抵挡不了美食的诱惑,艰难地从芋头酥上移开目光,看了眼面色平和的兄长,又看了眼莲心,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来意。

    “兄长嫂子好,我来是想问问,这个点心可否……分我一块?”

    说实话陆时安相貌也并不差,虽不比父兄端正俊秀,但浓眉大眼自有几分少年的轻狂。

    特别是那双又大又圆的眼中满是讨好,来回眨动间不禁让莲心想起了在学堂中的幼弟,这么一想不由得忍俊不禁起来。

    不仅莲心“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连陆时礼都破了功,抬起右拳挡在唇前掩盖按捺不住的笑意。

    那个传言里风流纨绔的二世祖,若非今日亲眼所见,怎么着也不会与眼前这个可怜巴巴求点心吃的少年联系起来。

    “自然可以,喏,给你两块,这个点心有些噎人,吃的时候最好配着茶。”

    莲心拣出两块放在碟上递了过去,像对待弟弟莲生一样,柔声出言嘱咐。

    “诺夕本来还说要带着点心来送我,看来又是被她爹给拦住了”,陆时安微红着脸,声音又高了几分,端着碟子朝莲心挥了挥。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你们吃着,我就先回去了。”

    无须多言,莲心猜出他定是想到了无法为他送行的孙小姐,回道,“等你这次回来,想必孙小姐肯定会带着点心来迎接你,分别也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嘛。”

    听她这么说,陆时安只挠了挠头,并没有再开口,就托着点心碟子离开了。

    直到帘子被重新放下,莲心又捡了块红豆饼咬了一口,才后知后觉注意到陆时礼望下自己那若有所思的目光,疑惑地问。

    “怎么,我脸上粘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她这幅懵懂的神情总能戳中陆时礼的心房,有时候他也会很好奇,为什么挺精灵伶俐的少女,总会在吃东西的时候露出小迷糊的表情。

    心不由得跟着一软,他又倒了杯茶推过去,柔声问,“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弟弟和传言中的大不一样?”

    “嗯,总觉着有点傻气”,莲心啜了口茶继续道,“而且看他与孙小姐的感情,似乎也不像传言中那样花心,倒还挺为爱执着的。”

    说实话,在没见到本人之前,莲心先入为主地以为他会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在陆夫人的溺爱的纵容下长大,不说横行霸道,也是傲慢无礼。

    但这几日的相处让她有了巨大改观,并隐隐为自己的刻板印象抱歉,至少从目前种种来看,陆时安称不上一个坏人,更不算是个需要戒备的对手。

    “确实,我这个弟弟本性不坏”,陆时礼随手拿起一卷书,边翻边说,“但归根结底,终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也许你会疑惑我为何总对他淡淡,那是因为既已知晓分别,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往后才不会过于苦痛。”

    同行千里,终须一别,万一刀刃相向,至少彼此还不会过于挣扎,各自守住自己的立场。

    莲心没有想到那么多,只以为他是说陆夫人那层缘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就在这时,寂静的小路上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隐隐还能听到几声凄厉的喊叫。

    “少爷,应当是官军清剿流匪,与咱们无关。”

    正当时,安澜那平稳的声音在窗边响起,两人掀帘去看,果真见着两个捕快装束的人压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从路旁半人高的枯草堆中走出。

    “嗯”,陆时礼一手勾着帘子,示意安澜可以退下,随即扭回头轻声问莲心,“要去看看吗?”

    官兵清剿流寇是常有的事,但不知为何,莲心总觉着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见陆时礼眼中也有同感,心中疑虑更深。

    “等下”,陆时礼率先下了马车,莲心却没有直接搭着他的手下去,而是将那把短刀插在腰间,又用大氅小心掩好,才虚握着他的手臂灵巧跃下。

    她眨了眨眼,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防患于未然嘛。”

    显然想要看个究竟的,并不止是他们两人,等他们到的时候,陆时安已经环抱着手臂与那两个捕快对峙起来了。

    “陆小公子,我们也都是奉命行事,既然非亲非故还请您行个方便,莫要为难我们。”

    两个捕快看着年纪都过三旬,其中一人冲陆时安拱了拱手,言辞之间颇为无奈,想来因着不想得罪陆大人,已经按捺住了诸多不耐。

    “且慢——”

    见陆时安半天没有回应,两人以为是被自己说通,刚要压着人往前走,迎面就被莲心他们挡住了去路,脸上更是难掩焦急。

    陆时礼收回拦住的手,春风和煦地一笑,问。

    “这小哥儿是我们那条街云吞铺子的小伙计,平日里也不少打交道,算是个稳妥踏实的。不知是犯了什么重罪,需要二位千里迢迢前来逮捕?”

    见他衣着华贵又谈吐不凡,两个捕快清楚又是个自己惹不起的人物,饶是心中再多不耐,也值得挤出笑容细细回答。

    其中一个长脸的嘴快些,抢先道,“他没犯事,可他爹是起义团里的一个小头头,官府军吃了败仗没逮到他爹,自然只能抓他来当诱饵。”

    “当诱饵?”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不远处一声轻蔑的冷哼,陆时安双手交叉白了他一眼,嘲讽道。

    “刚才分明跟我说的是拿他当替死鬼,现在我大哥问,你们又说是当诱饵。不是我说,你们穿着官服看着道貌岸然的,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被揭了老底的两个捕快面色一暗,齐齐低垂着头,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也就在这时,那个满身满脸都沾满泥土的少年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正巧对上莲心探寻的目光,瞳孔忽地一缩。

    短短一瞬,似有万语千言。

    莲心迅速领会,附在陆时礼耳畔小声说了想法,只听陆时礼上前一步,朝两人恭敬地拱手一揖。

    “家弟言行不多斟酌,还起二位见谅”,他低头状似无意地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少年,笑问道。

    “我娘子最喜他家的云吞,这段时日两人也成了异姓姐弟,但法理无情我们也不好为难。不知二位兄台可否行个方便,让他二人说上两句话?之后我们便各自上路,就当没有遇见。”

    见他如此请求,两个捕快互相对视一眼,犹豫片刻终都是点了点头。

    “我们也只是奉命当差,还请少夫人抓紧时间,切莫闲话家常。”两人将那少年腕间的绳子松了松,临走前还不忘再三嘱咐。

    莲心自然点头称是,待二人行至路边饮水,才凑近少年身旁,小声问道。

    “你可是有话想与我说,你放心,倘若是我能帮的,都会尽力一试。”

    很多农民加入起义团并非出自本心,总是出自生计抑或逼迫等种种无奈,但不论他父亲是真心还是被迫,这个从没参与的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殊不知那少年定定看了她片刻,又坚定的摇了摇头,转而有些费力地挪动僵麻的手腕,似乎是想要从怀里取出什么东西。

    “我爹没有反朝廷,他加入的也不是什么起义军,而是噬野教。”

    因着急忙奔逃,少年的声音已是异常嘶哑,全然没有跑堂时那般欢快清亮,就在他说话的时间,已经从怀里取出个雪白的骨哨。

    “我知道官府抓我只是做个把柄,但我有种预感,我爹那边情况应该不是很好。”

    言罢他将那骨哨塞到莲心手里,“这是我和我爹的信物,你只要连吹三声哨子便能引来送信的苍鹰。还请你告诉我爹,江州已经不安全,千万不要再回来。”

    莲心点了点头,问,“那你呢?”

    “他们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杀我”,少年苦苦一笑,“不过我敢肯定,抓我的人肯定与噬野教那边脱不了干系。”

    临别之际,莲心最后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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