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

    昆莫看见城墙上冒出一个小白脸,嗤笑一声,大乾还真是无人可用了,这样兔爷一样的男子都能上城墙了。

    存心羞辱,昆莫用刀将女子肚兜上细绳割断,就这样,整个上半身被迫暴露在众人面前。

    沈辞看着这样的场面,眼中涌上泪意,那女子抬起垂着的头颅,看着城墙上唯一的男子,近乎困兽一般的嘶吼:“杀了我!杀了我!”

    求你——

    沈辞看到了她最后说的两个字。昆莫用刀身托起女子上半身的软肉,眼神紧紧盯着沈辞,带着挑衅意味地掂了掂。

    沈辞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看一摊肉似的看着眼前半裸着的女子,眼中只有怜惜。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情形,昆莫不悦地盯着沈辞,刀身反转,一道寒光而过,血水喷溅,刀身亦被沾染上了血迹。

    昆莫将抽搐着晕了过去的女子随意丢在了地上,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舔食刀身血迹,眼神带笑,死死盯着沈辞。

    这样相貌的小白脸,在乌孙部就是抬起屁股伺候人的东西。上战场还不如给他暖被窝来的有用些。

    沈辞蹲下身子,压住心中不适,看向刘拜和副将李应,“二位,可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就这么眼争争地看着?”

    刘拜没打过仗,李应跟在严飞虎身边,不说身经百战,但守城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指挥使在前,他未曾领命,也不便擅做主张。

    “咱们没有弓箭手?”沈辞看向刘拜。

    刘拜有些迟疑,“有弓箭手。只是乌孙带了藤编盾,架在一处,咱们得箭矢穿不透。”

    “不管能不能穿透,总要试试吧。就是震慑一二也好!总不能让乌孙觉得咱们就是群怂货!”沈辞的话反驳地又急又快。

    李应诧异地看了一眼沈辞,不是说宁安王正妃胆小怯弱,只擅琴棋书画。如此说来,不应该是个文绉绉的女娘么,怎么说话,如此不拘小节?

    “看我干什么!”察觉到了李应的眼神,沈辞一个眼神横了过去,“我脸上有箭矢么!”

    “没、没有。”李应低下头,“冒犯太妃,属下该死。”

    “别说那些个没用的废话!”沈辞急得火烧眉毛,看向刘拜的眼神也不似刚才,“刘将军,到底准不准,你也吱个声!”

    “行是行。”刘拜兵书也读了不少,掉书袋道:“守中有攻,可谓善守城者也。后之守城者,何惮而不法欤。”

    “可是,城外那些被捆住的女子,该怎么办?咱们这一进攻,乌孙恼羞成怒,杀而泄愤,那不是叫她们白白枉送了性命?”

    沈辞看向犹豫的刘拜,想起刚才那女子的眼神,无奈扯着嘴角;“或许,她情愿死。”

    “她们即便活了下来,恐怕也回不去家了。”李应叹息一声,这样的事,不知发生过多少回。他看了太多太多,已经麻木了。

    “你以为,这样阵前受辱,回去还能被毫无芥蒂地接纳?”李应嘲讽一笑,难得不似之前那般避让,“将军,到底是从神都来的。”

    “攻!”刘拜握住刀柄,像是下定决断,命令弓箭手站在最前端,一部分人准备箭矢。

    他站起身,弓箭手预备,箭矢装备完成。

    “放——!”

    随着一声令下,箭矢如雨滴般飞向城外乌孙骑兵。他们反应迅捷,十人一组,将藤编盾举过头顶,迅速围成一个球形,尽可能保证四面密不透风。

    第一波箭阵过去,昆莫抽出长刀,振臂一挥,“瞧瞧,怂蛋们敢反击了,哈哈哈哈,给我攀上城楼!”

    骑兵抽出战马带着的飞挝,朝着城楼凹陷处掷去,铁爪勾住城楼,便有前卒顺着绳索登楼。

    弓箭手退后,后面的兵士用刀朝着绳索拼命劈砍。这绳索前端里混入了铁丝,刀劈出豁口,绳索仍就未断。

    眼看就要成功登楼,沈辞大吼,“把人砍下去!”

    那士兵几乎是本能反应,挥刀向下,刀刃劈进乌孙兵的脸部,她清晰地看见一半脸混着脑浆飞了出去,刀身卷刃了,上面沾着血水白浆。

    乌孙兵的尸体急速坠落,嘭——,重重砸在地上。

    砰——

    心脏重重一跳,似万钧之力锤于胸口。沈辞愣在原地,从前她是救死扶伤的大夫,为了救人可以连轴转。

    现在,她亲口下令,让一个人、去杀另一个人。

    “太妃!”李应看着呆愣在原地的沈辞,以为她被吓丢魂了,便想喊兵将她护送下城楼。

    这样厮杀惨烈的场面实在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妇人能适应得,也无人怪她反应不够迅速。

    “叫我沈——”沈辞将另一个字咽下,甩开李应,神色冰冷,“这里没有什么太妃!只有想活命的人。”

    她没办法,如果注定只有一方能活下去;那么,胜利必须站在她这边。

    “去,”沈辞指了旁边一位兵卒,“下去烧热油。还有土沙。”

    那兵卒看了一眼刘将军,见他点头,这才下撤,招呼三五个小兵一同去忙活。

    刘拜的话在舌尖绕了又绕,斟酌再三,道:“太妃,城楼不安全,不如您先下撤,若有情况,恐怕无暇顾及到。”

    乌孙兵被箭阵逼退了些,昆莫本想快攻快撤,此番南下抢夺,收获颇丰,已经将抢来的东西都朝着乌孙王帐运送了。

    他不过是想试试新指挥使的斤两,没想到,居然还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就改变了主意。若是能打下凉州城,哪怕只是短暂占据,城中物资运完,这就是个废城了。

    至于开垦种田,那就是无稽之谈,他们乌孙部生来就是掠夺者,只有愚蠢的大乾百姓,才会一年又一年的种粮食。他们只要抢,就会有。

    “咱们凉州卫还有多少人?”沈辞无视了刘拜请她下城楼的话。

    刘拜一噎,倒是据实回答:“凉州卫如今只剩下不足两千人了。”

    “如果我没记错,正常一座城池,应该有东西南北四个卫所,每个卫所配兵四千至五千人等。凉州卫一共就剩二千人不到?”质疑脱口而出,沈辞这些日子,每日忙完王府诸事,就开始摸索周边情况。

    刘拜惊讶地看了一眼沈辞,神色有些郑重:“太妃说得不错。不过凉州这些年,光景不好,有能力的都去麟州城讨生活了。剩下还留在原籍的,多半是老弱妇孺。”

    “凉州城,虽还未到十室九空的程度,但也空了一半了。”刘拜叹息。

    难怪此番上任,祖父只告诉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江、宁两家因天象“荧惑守心”已初见分歧。

    他刘家不过是这场争斗里被踢出来的一枚棋。神都朝局波云诡谲,他远离是非之地,家中都松了一口气。

    “你记住,凉州不得新帝待见,人人弃如敝履;但正因如此,这地方便少了争斗。朝堂如今风云莫测,我刘家也到了不得不谋退路的时候了。”祖父言犹在耳,他只怕是要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叮嘱了。

    祖父有意从门下侍中之位退下来。父亲因教导过新帝,登基后也有不少人家观望,可惜父亲不得新帝重用,刘家有了隐退之势。

    “所以,几乎无成年男丁可应召入伍?”

    “若是强召入伍,那凉州城外的农田就要变成荒地了。”刘拜虽不会带兵,但书念得却不错,一上任,看着远少于规定人数的兵卒,自然也查明了缘由。

    “那么一旦老百姓交不起税,”刘拜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才低声道:“那真就没活路了。”

    年年种地,年年欠账。欠地主的租子,欠朝廷的粮食。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就这样干了一年又一年,可这日子,一年不如一年。

    “所以,咱们现在只能等死?”沈辞看向已经在城外扎营的乌孙兵,一时也有些茫然。

    若是依刘拜所言,凉州无疑是一座可以随时被丢弃的城池,大乾皇室不过是再压榨这里百姓的最后一丝血,只要乌孙来犯时,这里就可以毫不犹豫的丢弃。

    一座无良田、无壮丁的边境城池,实在不值得风雨飘摇的大乾再多费心力了,或许在神都那些高官眼中,这里就是一座随时可以沦为战场的缓冲地区。

    刘拜心里也没底,但他此刻是凉州卫指挥使,自然不能说那些丧气话,勉强道:“我已经派人去麟州求萧将军救援了。只要咱们挺过今晚,明日萧将军带兵赶到,凉州城立刻就能脱困。”

    “那如果今晚乌孙偷袭其他两个门,刘将军可做好应对之策了?”夜间偷袭防守最差的城门是基础操作。

    “其余两门晚上各派兵二百人驻守,一旦有异动,东门就可随时支援。”刘拜看着城墙外乌压压的人马,心中也忐忑,他才上任就遇战事,实在是无官运啊。

    他一介读书人,是有治国齐家平天下的抱负,但也是想着随祖父入三省,专心为朝廷办事。

    天色渐渐暗沉,昆莫手里捏着干粮,眼神阴冷盯着城楼,一口便去了一半,咀嚼中透着狠厉,仿佛在啃食谁的皮肉。

    刚才冒头的小白脸再没出现过了。他看着所剩不多的粮食,打算子时突袭,这是人最困倦之时。若是明日午时前后,还攻不下,那就迅速撤退。

    听着营帐深处传来衣服撕裂和女子惨叫的声音,昆莫怀中抱刀,闭眼养神。

    沈辞心中惴惴不安,她的直觉告诉她,今晚乌孙不会放过他们。

    “乌孙骑马快行,所带粮食定然不够,若今夜不偷袭,那么他们也撑不到明晚。”沈辞斟酌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今晚,叫将士们打起精神。”沈辞不打算回府,比起在宁安王府里犹如废物一样等着旁人告诉她的命运,她情愿站在城楼上,亲眼看着结局。

    “后半夜,乌孙骑兵不会安生。”沈辞席地而坐,靠在城墙上,“我就在这等着。”

    刘拜自知请不走她,只能坐在稍远处,稍作休息。

    子时,火光大盛,朝着城楼奔去,惊呼声不绝于耳。

    沈辞睁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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