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紫怡以及卫殊的聚餐地点是在一家私房菜馆，显得比较正式。
作为暂且无所事事的大学生，她们去的时候刚好没什么人，很快就在一间隐私性较好的包厢内坐下来。
秦紫怡说着要“好好补补”，然后便把玉米烙、芥末虾球、炸鸡翅薯条等小孩菜通通点了一遍。大众点评签到还能免费得一份炼乳小馒头，于是四个菜端上来，没一个是真能“补补”的。
卫殊：“你确定这是‘好好补补’？”
秦紫怡迟疑片刻，大手一挥：“不管了！我要大吃特吃治愈一下心情。终于不用背书，不用痛苦得想死了，人都要清爽不少。”
说完夹一筷子薯条，松鼠一般进食，“我是医学生，尽情嘲笑我吧。”
“看来情况比寒假的时候还要糟糕一点。”
“岂枝（只）是一点！”
秦紫怡激动时有种微妙的亢奋，像眼中闪出诡异亮光的咸鱼——不是希望的光束，而是蓬勃的死意。她嘿嘿笑道：“等我开始规培，医学生梗你们就玩吧。”
“多吃菜，我们不说这个。”濮怀玉默默给她夹了一只芥末虾球。
卫殊一边夹鸡翅一边拍她的后背，眼下再继续专业相关的话题是一种残忍：“吃饭，多吃点，不够还能加菜。”
三个人默契地埋头苦吃，直到濮怀玉开始拿手机回消息，夹杂着罕见的笑意，秦紫怡瞬间像是嗅到了肉味的狮子一般抬起头，警觉道：“那个姓简的又缠着你了？”
“你看看我的表情呢。”濮怀玉指向自己上扬的嘴角，不过因为被打断有些不自然，不自然到有股幽默感，“跟他早就结束了，现在是下一任。”
“下一任？”
卫殊抢先道：“我敢肯定，这任比那个杰什么布长得好。”
“是Jacob。”濮怀玉纠正，接收到卫殊“你不懂我的心”的眼神后小声念sorry，回答她，“确实好，但我不能把他介绍给你们。”
秦紫怡切着玉米烙，眉头一皱：“难道是超级兵王？”
“什么？”濮怀玉起初没听明白，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这是把她当军嫂了。
“或者是科学家？不对，这两种职业的人肯定都比你要年长……难道是燕大少年班的？历经千帆归来仍是十八岁？”
秦紫怡脑洞大开，似乎能直达宇宙以外，嘴巴跑火车到停不下来，“我的天哪，这难道不是天才妈咪和天才奶爸吗？我最喜欢的双强。”
卫殊摊手：“听到你还在看小说，我竟然有种隐秘的欣慰感。”
濮怀玉则在静静听完后，矢口否认：“不是。他除了长得好看，性格很好，平平无奇。”
“拜托，长相能胜混血少爷一筹，性格还很棒，这哪里平平无奇了？”
秦紫怡嚷嚷的时候，卫殊的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一张似乎有些符合条件的脸。
“我的舍友建议我加个只谈帅哥的后缀。”
秦紫怡有些不爽，好像自己得跟更多人分享濮怀玉：“啊——哪个舍友？”
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要是说“告诉你也不知道”，似乎会引起更大的不满。
恰好卫殊开口，带着些许试探意味，其中隐含着除了她自己，也只有濮怀玉这个确实心里有小鬼的好朋友能够接收得到的惴惴不安：“我记得隗老师辞职后好像也去了燕京……你们之后有见过吗？”
那只小鬼，长着尖尖的、毛绒绒的小猫耳朵，碰一下就脸红。
“见过。我们还一起吃过饭。”濮怀玉拿出手机来，“你要看吗，我这里有跟他的合照。”
她的表情正义凛然，却让卫殊心头一颤。
——仿佛在用另一个借口，对那层不能声张的神秘感进行了解构。
“行啊，我好久没见到隗老师了。虽然他不是任课老师，但我记得付可心的事，隗老师真的很有正义感。”
卫殊凑过去看，是濮怀玉在饭桌旁拿着手机自拍，照片将桌面上的菜肴和坐在对面微微倾身的隗祯尽数捕捉。
看到的瞬间，她的第一反应是发怔：这还真是个板上钉钉的天仙，死亡角度都这么好看。
“我也要看！——我去，这么帅。我要拿隗老师代深情男二！”
濮怀玉举着手机，当个合格的手机支架：“不至于吧。”深情男二可没有隗祯这么傲娇，虽然濮怀玉确实很吃这套就是了。
“长得帅就够了！又不是真的往里面代入隗老师的性格。幸亏他不是科任老师，不然再好看我也会阳○。”
卫殊半晌才缓过神，半开玩笑道；“上学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隗老师长得这么帅。”等濮怀玉拿开手机，她装作若无其事，“在我的印象里，他虽然是男明星级别的，但似乎没有精致好看到高不可攀的地步。”
濮怀玉理所当然回答：“应该是不当老师养回来了吧。”
卫殊：“……”
卫殊：“我感觉我被攻击了。”
“别啊，心理老师跟科任老师不太一样，要承担很多很多颗心，消耗肯定很大。”濮怀玉连忙做解释，“你以后教数学，是跟同学的智商打交道，不至于。”
卫殊幽怨道：“我已经从家教过程感受到了下一代的智商。”
关于隗祯的话题，算是被带过去了。
濮怀玉看向开始吐槽各自专业的两个好朋友。卫殊很敏锐，会忍不住好奇和关心小心翼翼伸出一点手拨弄被遮掩的事实，秦紫怡则是间歇性察觉到什么，但很多时间都会为了和谐体面地装不懂。
她们都是很好的朋友，她却不能就自己的恋爱生活对她们有所交代。
濮怀玉垂下眼眸。她知道的，即便自己和隗祯恋爱的整个过程是正确的，可一旦在熟悉的家人朋友面前说出来，就会变的不那么值得推敲。
吵吵嚷嚷片刻，秦紫怡发现濮怀玉没有出声，还以为她睡着了，毕竟此事在一中课堂亦有记载。因此，她晃了晃濮怀玉的肩膀：“怎么了？突然一言不发的。”
“没什么。”濮怀玉抬眸，“我不能向你们介绍他，很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对象又不是我们俩的朋友。”秦紫怡扬了扬眉，表示这都是小事，“你难道觉得我跟卫殊今晚就上小红书发帖，说姐妹有了对象就不要我们吗？”
卫殊正将剩下的玉米烙切成小块，疑心渐渐化作信任——信任凭濮怀玉的强大，她不会让自己的生活因为谁垮掉，尤其还是个男人，说道：“怎么可能啊，你不是那种人，我们两个都知道。”
下午去商场里逛了逛，在琳琅满目的精品店里穿行。卫殊抱怨，这不是跟在沪城一样的嘛。秦紫怡回答，不一样，她都没什么时间出去闲逛，更何况同游的人不同，体验怎么会一样。
天气热，她非要买个印有loopy头像的小电风扇。卫殊说溢价高，但劝不动，眼神投向濮怀玉。
濮怀玉不仅没劝，还掏出手机翻支付码：“要买就买吧，难得这么高兴地聚在一起。”
“耶！小玉最棒了！”
不过秦紫怡最后还是花了自己的钱，抱着电风扇到处吹，还特意进了商场里的卫生间给风扇淋上水，非要对着两个人的脸吹。
卫殊试图扇去水珠：“秦紫怡——我让你停下来——”
“你可以像濮怀玉一样享受。”不过秦紫怡还是调转方向，仿佛变成濮怀玉的御前侍女。
然而，御前侍女可没她心思活络。“等等小玉，你有没有给你对象送过礼物？”秦紫怡灵机一动，坏笑着提议，“要不就在今天办了，我们帮你把把关啊，到时候开学带回燕京去，保证他找不到东西南北。”
卫殊：“好主意，反正也无聊。”
其实根本不用带到燕京，今晚就能送达。隗祯很容易满足的，哪怕濮怀玉随便买个小玩意儿给他，他也会感动得要命，跟没世面似地说“很贵吧”。明明是礼物，却可笑地要给她报销，好像在濮怀玉手里一块钱不是一块钱，成了很金贵的玩意。
“我送过他东西。送过玫瑰花，还有一次买了剃须刀。”
对了，隗祯还会很有偶像包袱地说“我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好像他是个不会长胡子的纸片人。
如果是猫，舔自己毛的时候估计会躲到屋子里连濮怀玉都不知道的角落里，然后光彩照人地迈着猫步出现。
人，我来了.jpg
秦紫怡：“哇哦，有点小浪漫哦。”
“前面正好有男装店，要不去那里看看？”
濮怀玉有点犹豫：“我不清楚他穿什么尺码的衣服……”
“现场问嘛，现场问。”秦紫怡兴奋地撺掇她。
濮怀玉一个大喘气：“……但我知道他腰的粗细。买皮带吧，他经常会用到。”
秦紫怡眼中放射出更加炽热的光芒，被卫殊拍击后背：“你不对劲。”
“你不对劲。”濮怀玉手插进口袋，“没发生你想的那种事。”
她悄悄摸进厨房，原本是准备捣乱挠隗祯的痒痒，没想到他反应太过激，濮怀玉的手反倒一滑，直接挨上了腰际的软肉。
细窄的腰，仿佛只有漂亮的外壳，里面没有旁的器官，仿佛纯粹为了供人赏玩，和宽肩倒是形成鲜明的对比。
被不属于自己的皮肤贴合，隗祯忽然整个人安静下来。
整个厨房都安静下来了。隗祯好像傻在原地，也不去拂她的手，就这样僵持着，留待濮怀玉细细地用臂弯丈量过，再很礼貌地退到一旁。
她说：“抱歉。”
“……没关系。”隗祯轻轻回答，“尝尝味道吧，鸽子汤差不多要煲好了。”
那个瞬间，濮怀玉突然很饿，食欲仿佛变成了某种不可说的艳鬼在作祟。但她只是对着小碟啜一口，然后不住点头，说他很棒。
如今，她要给他挑选一条合适的皮带，描摹出腰部的曲折。
眼看濮怀玉流连于正式的西装附近，秦紫怡小声道：“所以，果然对方是已经有了工作的男性啊……”
“你说什么？”卫殊没听清楚。
秦紫怡马上若无其事笑开来：“没什么。我瞎念着玩呢。”
展示出来的男士皮带出乎意料的不单调，有的甚至可以用“花哨”来形容。就比如濮怀玉左看右看，摘下来的这条，马鞍扣旁垂落狗牌似的圆方铁片。
“您好，是给家里的长辈挑选礼物吗？我们这一款很有设计感，也比较特别，附赠定制字样的服务。”
长辈？濮怀玉并没有否认这个误会，她还是挺讲情趣的。
“那就这条吧，我们沟通一下定制。”
店员始终保持无懈可击的微笑，甚至在听到濮怀玉告知的内容后同样，暗中调整了称呼说：“也有好多年轻女孩把我们的产品当做礼物送给男友。”
“嗯。尽快安排吧，再过两天就要见不到人了，我想当面送。”
“您放心，第二天就可以到店取。”
扫完码，濮怀玉往店外走。秦紫怡在左侧问她定制了什么内容，她抬头：“我不太想在你面前崩人设。”
“好啦，反正是送给她对象的礼物，怎么腻歪怎么来喽。”卫殊在旁边打圆场。
在轻食店对付过晚餐已是灯火通明的深夜，三个人这次亦是在公交站台分别，濮怀玉一个人往郊区走，她们还可以结伴一程，因此目送她独自坐上公交车。
“拜拜！”
“下次还要见面——”
公交车很快便绝尘而去。
秦紫怡站在原地：“小玉之前说过，她不喜欢比她年长的。”
“谁知道呢。我们又没有恋爱过，怎么知道感情是什么样的。”
秦紫怡若有所思，卫殊跟她并排走，问她有没有想好下次去哪里聚餐。
她撇嘴：“反正不能是轻食店。都给我吃出命苦感了。”
“这次也是你提议的呀……”
一个人从站台慢慢走回家，顺着坡道不紧不慢用鞋底滑行，路灯下的身影隐约可见淡淡的孤独。
抬头间，濮怀玉放在口袋里的双手虚虚地握一握，就好像已经凭空握住了他的手。
是隗祯。
“你根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确实不知道。”男人看着她，眼神温柔和缓，“想着‘应该差不多’，我就过来了。”
他的眼睛，让濮怀玉想起前一天两人悄悄在月下夜话时无厘头的一句问话。
“你会记住我吗？”
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隗祯当时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颤栗，仿佛在经受被灼烧的痛楚。可无论如何，濮怀玉很认真地回答了他：“我会努力用眼睛记住你的。”
现在，他爱重到让濮怀玉无端有些疼痛的目光，似乎在和那时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