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

    转灵珠入体,李舒道看起来倒也没那么虚弱了。慕涟茹起势运阵,将李舒道枯竭的灵脉从根本上调理。李舒道见她坚持,也只得配合着将神识重新塑造一番。

    约莫二更初,慕涟茹才收势。这次她不再问李舒道,而是用手揽过李舒道,两额相抵,探他神识如初春萌芽一般才放了心。

    门被轻敲了几下,涟茹开门一看,竟是唤鸟和青鸟。

    “你去罢,我这里有寂雪。”

    “我再给你……”

    “我会自行运功的,你明日还要早起。我想见你。”

    涟茹本已经站在门外了,听见这话又复返,抱着李舒道在他身上轻拍了几下,“有什么就用通灵符,唤我名字。”

    “好。”

    涟茹刚入观阑殿时,被这殿中的一切震惊到了。没想到李舒道家底这么厚,那桌上的烛台、门前的水珠帘竟然都是黄金而制。

    那三日,他做的远远比她想的还要多。这观阑殿竟是比金光殿还要耀眼夺目,除了那些晃眼的珠翠、金子,这其余的摆设竟都肖似慕府,不过慕府没这么奢华罢了。

    原来槐安早被他喊到了这里,让那院中的花都尽开了。唤鸟和青鸟不知怎地混到一起去了,两人幻作人形一黄一绿,倒像那韭黄与细葱。听到静姝这么说,唤鸟还不高兴地啄了她一口。知翠不知什么时候也被请来了,观阑殿中一片欢声笑语。

    “小姐,你昏睡的那几日,姑爷不在时就托我照顾着,长陵传言几沸,静姝又与我说了些,我便都知晓了。这掌门深居简出,行事力求四平八稳,为何对你们如此?”

    慕涟茹闻言望了静姝一眼,静姝咳嗽一声钻进唤鸟她们之中。

    “小姐,你和静姝还是跟当年一样,我也是。”知翠笑着揉了揉涟茹的脸,两人坐在榻上如同姐妹般话着家常。

    “是了,我只是怕牵连你。我们走了便走了,你还要在长陵生活。”

    “牵连了又如何?我不愿小姐孑然一身,我们自小在一起……小姐也说过拿我当姐姐,我们是家人不是么?”

    慕涟茹想到李舒道,此时已经是三更六鼓,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快睡吧,小姐,明日一早要起来梳妆,先去金光殿,而后才回李府呢。”

    “好,我们一起睡罢。”

    一夜无梦。

    第二天知翠一早就起来了,她先将东西都拿了过来,还让静姝去买了小巧的果子,方便慕涟茹带着垫垫肚子。

    长陵山巅少见地张灯结彩,祥云红绸从金光殿横铺直下。参宴的人不仅离剑宗,各宗派也派人来了。

    正如那诗中所写——“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1)。”

    那日,只要是出了门的人都知道长陵的李少主迎娶江陵慕府的小姐慕涟茹。

    金光殿正厅中,沈秉义端着一副老怀大慰的神情与各宗派有来有往地打着招呼。举手投足都是摆的长辈架子,要不是明问清之前露过面,这正厅中完全是他的主场了。

    知翠在前扶着她,后跟着静姝、青鸟,从入门便有那花瓣飘落,红薄纱的盖头轻轻荡荡,嫁衣后摆一路下来缀了不少花瓣。

    还没走到门口,李舒道就赶忙来扶了。

    听着周遭一片起哄的笑声,涟茹隔着盖头与李舒道相视一笑。李舒道似乎在紧张,那牵着她的手微微发抖,倒不似他平日的镇静妥帖。慕涟茹隔着袖上的绣花轻轻地握了一下,李舒道呼吸一顿,轻声地笑了一下。

    那高堂上拜的竟是容与仙长的画像。

    “怎么是仙长?”慕涟茹传心音道。

    “唤鸟说舅舅安排的,我也不知。不过这离剑宗内,辈分高的且愿意到这场面的,似乎也只有容与仙长。”李舒道拉着喜绸与涟茹一起拜了下去。

    就是这弯身,涟茹忽地看见他内里白色的袖角沾染了丝丝红点。

    血?难道是转灵珠与他相冲?可昨天临走时,他体内的灵脉明显见好啊。难道李舒道把转灵珠强逼出来了?

    “夫妻对拜!”

    想到这,慕涟茹两弯秀眉不禁皱起,她随着李舒道躬身,心里却盘算着等会回了青庐得好好查看一番,不过不论好坏都要设阵把他拘在李府。等她忙完婴灵村的事再回来收拾他。

    耳边一片欢声笑语,涟茹被静姝扶着上了那乘凤鸾,凤鸟清鸣直上云天,喜气洋洋前往李府。

    慕涟茹坐在乘凤鸾中,仔细想着今日的一切,沈秉义似乎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一味地结交各门派。她忽然想起有一段时间没见知翠,不过料想知翠应当是先去李府了。毕竟她也是宾客,送嫁的事做完,也该坐下来享宴了。

    一进主屋,一股温热辛香从中袭来。静姝和青鸟将门合拢,两人站在门口数自己捡到的喜糖。

    慕涟茹听到轻笑了一声,别人都是争着捡那金花瓣,这俩只顾着抓食了。

    反正屋内没人,慕涟茹将头上喜帕掀起别在发髻上,她细细打量着李舒道筹备的一切,目之所及都不得不惊呼他的用心。

    抬眼望去,四体墙壁都是淡赭红色的,温热辛香便是从中传来。除此之外见到最多的便是金色——那地上的穿金丝锦筵、漆案上的赤金卺、放在床头的金如意甚至那帐上的轻纱都缀了金箔一般。

    “这是椒房。”她肩头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声音。

    “突然出声吓我一跳,什么时候隐声匿气学得这么好了?”慕涟茹将肩头的木偶放在桌上,笑道:“槐安,你还知道‘椒房’,是不是在乾坤袋里翻了些话本子看啊?”这小子竟跟了她一路都没被察觉。

    哪有?明明是你一路都在想着什么,那表情有时候阴沉,有时还笑得渗人。虽这么想着,槐安到底不敢说出来,他岔了话:“我的香引是不是被你用了?”

    “我走前放在李舒道身上了。”慕涟茹轻轻拨了拨那赤色帷帐上垂下来的同心结,眼中闪过一丝浅淡却泛着冷光的笑意,“叫李舒道别喝醉了,敬得差不多了就过来。”

    沈秉义没有任何举动,那阴玉到底被他藏到哪里去了?金光殿探了一圈,就连他的寝殿也让槐安去探了,还是没有。沈秉义让他们在长陵成亲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朝各宗派交好、扬威?此人阴险狡诈又擅长做戏,其目的不至于这么单纯吧。

    不多时,李舒道就被槐安的香引带回来了。

    慕涟茹连忙盖好喜帕在床榻上端坐着。她垂着眸,静听着那玄靴跨步的声音,一只骨节分明、白里透红的手将她的盖头掀开,那双含春带笑的眼就这么与她对视。

    她纵然心动,却更是心疼他。可拜堂时窥见了袖上血迹,涟茹心里总鼓着一团气,气他有事瞒着,气他不顾惜自己。

    慕涟茹抓过他的手,细细察看了那袖口,生气道:“你是不是又不听话,又瞒着我什么?”

    “嗯?我们行合卺礼罢。”李舒道避开她的话,朝她笑道。

    “转灵珠是不是被你逼出来了?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昨夜她细想了许多,总觉得她和李舒道相认太过顺利了。

    阔别多年,若不是她一时兴起在婴灵村逗留,若不是她明知被槐妖引诱,若不是她在梦境后主动去找李舒道……

    这些个“若不是”的背后,李舒道那欲言又止的到底是什么?那言听计从似在纵容的态度后又藏了什么心思。这几年,没有人不会变。她仍记得李舒道不知是她时的狠绝以及在槐妖道破时那一闪而过的狠厉。这些竟然都被青梅竹马重逢的朦胧掩盖和李舒道的装乖掩盖过去了。

    不对,李舒道乖?

    在她印象中这人小时候跟她一起玩乐,虽说话没几句,但是事没少干。慕涟茹转过头看了这人一眼,难不成这人还有两副面孔。现下,她好像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李舒道心悦她。否则这如同飘絮的一切,她一丝都抓不住。

    慕涟茹叹了口气道:“李舒道。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就和我说罢。”说罢,她目光灼灼,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李舒道。

    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昨夜相拥,他不舍眷恋的同时也在颤抖害怕。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慕涟茹望向李舒道,他待她的好,她未尝不知。

    “我们行合卺礼罢。”李舒道却逃避,起身走到漆案处,将那匏杯端来。

    慕涟茹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遂了李舒道的意,接过那红线拴着的匏杯,与李舒道交杯而尽。

    “此礼为‘同甘共苦’。”慕涟茹站起身本打算把杯子摔到地上,可忍了半天还是重重地磕在了漆案上。李舒道神色平淡,似乎早有预料,任由他的杯子被扯到漆案上坠着。

    “李舒道,别这样了。你为什么还没意识到,我不是怕我死,而是怕独活么?你不是想和我成亲么?如今我们也成亲了,我们夫妻一体,就是你死了,你是我的人,我也是你的人了。即使有什么,不能一起面对么?”慕涟茹念书时最讨厌言未尽之人,可眼前人是她的道侣,是她要相伴一生的人,所以她愿意拿出更多耐心。

    “涟茹,我更怕你死。我情愿我死。”因为我愚笨,还没有想到两全的办法。

    “那我们一起死算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更伤心。其实涟茹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只是不敢确定,她这次解决了,可李舒道的如果一直这样,那便还会有下次、下下次。这人别是话本子看多了,总以为爱就是要闷不吭声地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慕涟茹父母如此,李舒道竟也如此,可她不愿意。

    门上被轻轻敲了几下,虽说洞房花烛时有些搅扰,可现下却是将两人从沉默中提出来了。

    毕竟还没见过都喝了合卺酒,不是因为行礼而是因为吵架而闹得脸红的。

    李舒道去开了门。青鸟原本面露窘色,进门的那一刻变了神色:“宫主,还灵阵……”

    慕涟茹起身,念了个诀设阵将整个主屋都罩住,那床上忽地伸出了软藤蔓将李舒道牢牢地缚在床上。

    “寂雪,你招待宾客,务必把李府看顾好。”

    看着床上挣扎的李舒道,慕涟茹本想狠下心甩话,可临出口还是无奈的叹息:“你且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罢,慕涟茹将嫁衣换下,换回了那套莲花衣裳,又施法套了隐身装束,踏剑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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