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被江稚鱼护在了身后,她左手边是端木伶右手边是他,像个护崽子的老母鸡。
不知怎么回事,阿奴脑子就想到了这个不合时宜的词。
“你说什么!放肆!”死装哥身旁的人蓄势待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不知道我大哥是谁?”
“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老娘管你是谁!老娘现在就是你祖宗来教育你这个不孝子!你他妈现在最好跟我哥哥姐姐道歉,我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你报你的名字出来我听听!”姐回了冀州就给你穿小鞋!
“你是谁?”
他的一众侍从后面跟了一个年迈的老人。江稚鱼一开始并没有看见,现在他走出来附耳对死装哥说了些什么,死装哥的气焰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老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那双浑浊的眼。
浑浊到看不见黑眼珠也看不见眼白,定定地看着看着江稚鱼。
江稚鱼一开始就觉得有人在看她,但是周围看戏吃瓜的观众那么多,她也不确定了。
现在这人出来了,她终于找到刚刚被人盯到刺挠的来源了。
而且,他走近后,空气里又出现了那股香不香臭不臭的厕所香。
江稚鱼警惕地看着他。
同时,端木伶刚刚玩味慵懒的神色也一变,她下意识地瞥了阿奴一眼,指缝里的毒针又换了。
老人身材瘦小,手上发褐的皮只有薄薄一层包着骨头,眼里的浑浊变得混乱,他盯着江稚鱼,颤颤巍巍地上前去。
江稚鱼皱着眉,护着阿奴和端木伶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小女娃,你今年多大了?”他声音不大,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干涩,磨得人耳朵生疼。
“没有告知的义务!”是来收这贱人的人。
听到这话,老人也不恼,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喉咙里面发出嘶哑的笑声。
“好,不说就不说,算了呐!”
江稚鱼居然听出了一点诡异慈祥。
像,长得像,连脾气都是这般像呐!
他笑着,转过身,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江稚鱼:?
这些人都什么毛病?
来得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的。
出了门,男人和老人上了同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老人的手指摩擦着右手拐杖上的花纹,嘴角微微咧开。
沈叙坐在他斜对面,离得很远,莫名地从他浑浊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热切的兴奋。
“办完事,回风铃镇一趟。”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嗬……”老人的声音像是刀刮的一样,后面古怪的语调消失在风里。
沈叙皱了皱眉头,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抱着手离他又远了一些。
他不喜欢这个人,古古怪怪的。但是他父亲和大哥很敬重此人,他才给他几分薄面。
老人定了眼,看着他,说道:“完事后,回风铃。”
沈叙把脚搭到对面的座位,丢了颗葡萄在嘴里:“顺便。”
……
留下的掌柜就尴尬了。
江稚鱼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掌柜的,“他们或许不好惹,但是我也不是好惹的。”
“告诉我,他们是谁,我不跟你就这个事情扯皮。”
等我回冀州!
掌柜的看了眼周围,大手一挥散开看热闹的人群,请江稚鱼到了内里,低声道:“小姐您有所不知啊,今日来的那位公子是江北沈家的小少爷!”
“哎哟,幸是今日那老者拦下,沈家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啊……”
江北沈家……
沈家……
“沈家!”江稚鱼惊呼出声。
“他是沈叙?”
我去了!!!
怪不得这么耳熟!
不仅仅是在她哥哥那里听说过,原著里面有他的剧情。
她印象很深,这家倒霉人两次都站错了队,被男主设计满门抄斩了。
原著说沈叙在被抄斩之前被家中拼死送出,之后一直在暗中找魏扶砚的下落要杀了他,魏扶砚嫌他碍事就在某个地方派人把他毒死了。
没错,那个时候男主甚至还在西川一战的失踪状态中,在中前期的剧情里。
江稚鱼有些惊恐,剧情人物出现,她现在日怕男主就在附近。
“怎么没有看见他们的家族标识啊?”
她记得大家都说这小子十分嚣张,出去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谁,族徽贴的到处都是。
“公子来此地多次了,应是有要事,不便亮出身份。”
“彳示”
江稚鱼刚刚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而此刻,这种预感达到了顶峰。
她当机立断:“退房吧。”
江稚鱼转过身,对着那边端坐好的两人说道:“宝子们,收拾东西,我们晚上,不对,买完马车,立刻就走!”
怕了怕了,惹不起我就跑。
“好。”阿奴点点头。
“你不买风铃了?”端木伶支着手问道。
“不买了,走了走了!”逃命要紧。
“因为刚刚那个臭男人?”
“不全是,你等我以后跟你解释,我们现在赶紧走,后面真的有鬼在追!”
“行吧。”端木伶用了零秒就接受了她临时改变的计划。
……
虽然他们速度快,跑得早。
但最后的结果是他们还是没有走成。
可恶。
……
天色蒙蒙,檐下风铃轻旋,声脆清越如骨骼碰撞。
不似白日涤荡清耳,倒像人语窃窃,闪着冷光的眼。
带着铃声的风拂过了河岸,带走了浓重的雾气。
最先发现的是每日都来河边挑水做工的大伯。
厚厚的雾中,岸边飘着什么东西。
似是礁石。
待他放下水桶,走近几步,浑浊的双眼骤然瞪大,手中的扁担“哐当”一声砸在卵石上。
“啊————死人了!”
“死人了!!!”
那不是什么礁石。
是尸体。
几具苍白的女尸!
他跌跌撞撞地去报了官。
官府从河道中又找到了七具一样被泡的苍白的女尸。
时新任幽都府太守上任,送行官是大理寺官员,返程经停此处,案子一下子被重视了。
镇子被封锁了。
“前几天这片下大雨,河里发了大水,所以尸体就被冲出来了!”
“昨夜又下了雨,又找了几具出来,上头有人在这里,案子又没有线索,今天县令就派人锁了进出的关卡。”
江稚鱼买完了马,付了钱,老板才慢悠悠地跟她了讲这个事情。
老板喜笑颜开。
江稚鱼:……
“所以我刚刚是被这个老板耍了吗?”
“嗯。”端木伶答道。
“我去给你把银子要回来。”端木伶让开路,阿奴已经拎着那个小胡子老板在要钱了。
江稚鱼:……
“大哥等等等!”怎么手这么快啊!
“我来解决!我来!!!”她轻轻一扒,老板就被拉开了。
衣领也碎了。
从上到下拉了一大条布料出来,漏出了胸口和大肚子。
然后,她的眼睛就被人蒙上了。
以香气判断,此人是端木伶。
江稚鱼:……
阿奴:……
“哈哈,”江稚鱼尴尬地挠头,“我不小心的。”
她把阿奴和端木伶拉到一旁,踮起脚,凑到阿奴耳边小声道:“你一会配合我,我来解决。”
耳边热气腾腾,阿奴没有听清江稚鱼说什么:“嗯……”
只看见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眼,睫毛上沾了几点水珠,紧接着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扑在两人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哥哥姐姐,怎么办啊,住客栈的钱都给了老板……嗝……怎么办呀……”
“都怪我,要去皇城玩,路上还遭了劫匪到这里,路引也没了,这要是官府查来了,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啊!”
说着,她转向去朝老板哭:
“老板,我们兄妹几人流落至此,现在只能住到镇上的义所,我们被排查了不要紧,要是被发现和我们您有了接触,这不是会连累您吗?”
江稚鱼说得有点假,但是抵不住她哭得真啊。
满脸的泪,哭的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这话一出,那小胡子老板也迟疑了一瞬。
“老板,您现在退一点银子给我,您留一些押金,留个字据,我们兄妹几个去住店,等这阵子过去,我当了首饰来买马儿可好?”
小胡子还在犹豫。
江稚鱼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求您了,我们兄妹遭了难,经不起这一番折腾了,您这边要是受了查,生意也会受影响的哇!”
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盯着老板,又是委屈又是害怕,老板心下一动,咬牙答应了。
阿奴:……
端木伶:……
服了。
这么拙劣的话他看不出来吗?
老板看出来。
江稚鱼也知道他看出来了。
但是马吃草不要钱吗?
她急着走,想办法总不能带着个马车到处打听吧!
官府来查他他不做生意吗?
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