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对不起昙儿,我不该一声不吭就抛下你……”

    孟垚才刚挺过雷劫,周身妖力不稳,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透支妖力给孟昙儿的本命昙花设下回春咒。

    回春咒乃时间咒法,顾名思义,就是让失去的生机再度补回来,恰如病树新枝、涸泽复流、枯井涌泉……他在强制性挽回孟昙儿的生命。

    这种咒法极其耗费灵力,生机流失一分,便要往里面填补百分,往往得不偿失。

    显然孟垚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孟昙儿能回来,他就算拼个妖力散尽的下场也心甘情愿。

    孟昙儿的魂魄没有散尽,而是被银链聚到一起,不散魂的代价就是永远只能看见自己爱的人,却永远无法触碰,甚至他都感受不到你的存在。

    当守在外面祈愿的镇民们意识到不对劲儿闯进来时,正看见他们心心念念的山神大人被一个浑身血污、面目狰狞的男子搂在怀里。

    她在消失。

    山神大人消失了,那谁来保护他们?

    “妖怪害死了山神大人!”有人惊呼,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为山神大人报仇”。

    孟垚略微偏过头,杀气四溢,那些人吓得浑身哆嗦,立马软了腿脚跪在地上求饶。

    “不要!”孟昙儿的魂魄飘在半空之中,拼命摇头,但没人能看见她,她的话也没有人能听到,她冲向阿垚,却只能无声无息穿过他的身体。

    “阿垚……”

    孟垚还是没有动手,只是带着那朵好不容易恢复生机但花苞紧闭的昙花离开了。

    那些人是昙儿拼尽全力守护的,他不会让昙儿伤心。

    他们再次回到深山里,孟垚一刻不停给昙花花苞输送妖力,但那花苞却始终没有要展开的意思,孟昙儿也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阿垚,虽然无聊得厉害,但好歹阿垚在身旁,看着他就很开心了。

    她很担心他,阿垚好不容易历经雷劫成为八阶大妖,现在却因为回春咒又跌回七阶了,几百年来勤勤恳修炼来的妖力就这么浪费在这朵没有可能再盛放的昙花身上。

    她趴在他耳边告诉他不要这样做,但他听不见。

    她站在他身前展开双手想要抱一抱,但他看不见,最终只能维持一个环住的姿势。

    世上最绝望的事,怕就是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但他却不知道你的存在。

    孟垚才不管那么多,他坚信只要一直维持回春咒,那么他的昙儿肯定就会回来。

    就像他此生唯一一次偷溜下山,在集市上用一棵百年人参换了一颗昙花种子,然后把她带回来好生呵护,百年后,一直没有动静的昙花种子在他的不懈照顾下发了芽、生了枝条、开了花,最终靠着他的妖力浇灌生出灵智、化形成人。

    再来一次也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不就是再来一百年吗?他等得起。

    此后,他们便一起待在深山里,孟昙儿没了法,有时候也会飘出去看看这座山脉,这是她守护了两百多年的家啊,她希望这里的人和山能够和睦相处。

    可事与愿违,盈仓镇的人越来越多,所需要的资源也就越辣来越多,有些人,为了躲避朝廷来到山上,却舍不下人间的繁华,偷挖山上的珍贵草药、偷砍古木带下山去卖,更有甚者,发现山上有金子后带了炸药炸出一个大洞,随后便呼朋引伴开凿金矿……

    刚开始只有少数人,后来其他人眼见着这些人得了利,便开始眼馋,更多人的加入让这座山不堪重负。

    “今天我要挖上八棵百年老参,京里的药铺正缺这玩意儿,我有路子,没人敢压我的价。”一个络腮胡中年男子扛着锄头上了山,提到百年老参的时候,眼里都在发光。

    “我跟我兄弟得砍三棵金丝楠木,家里老爷子不行了,指着这楠木造棺材呢。”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胎笑着应声。

    ……

    说到这些时,他们脸上无一不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仿佛百年老参是什么随处可见的野草,只要他们说一声,金丝楠木便可以拔地而起……

    这些之前都是被孟昙儿明令禁止的,她做了山神后慢慢悟出一些道理:山哺育了人,人也要善待山,如此才能长久,若是欺负山,那么山就会报复人。

    她想将这些告诉阿垚,阿垚会守护这座山的。

    但孟垚却始终不曾离开那朵本命昙花,疯魔一般把自己的妖力输送给花苞。

    孟昙儿急得不行,却无能为力,直到那些人快把山掏空大半,孟垚才后知后觉。

    彼时,万籁俱寂,山神动怒,山崩地裂,天灾降临,雪崩、山洪接踵而来,那些妄图吃光山的人连带着他们这些年来从山里掠夺的战利品最终化作了山的一部分。

    “还不够……”孟垚轻笑一声,可嘴角的笑意始终未曾蔓延到眼底,那笑里满是杀意。

    意识到什么,孟昙儿想要劝诫阿垚,但她真的做不到,哪怕她喊哑了嗓子也换不回阿垚的一个眼神,她想要回到那朵本命昙花上,也不行,她被困在了银链里,连这座山都离不开。

    那些人都死了,孟垚甚至将他们的魂魄都捆起来,日日压在这山底为他们生前的所作所为赎罪。

    看到这里时,叶凌云心凉一瞬,上一世楚白珩便是将水月宗所有人的魂魄都困在虚空中,他们不能轮回转世,只能无知无觉的飘荡在一处。

    山崩塌后,阿垚还是守着昙花,若是之前只是跌了妖阶,那么这时的他手上沾了业障,再无飞升可能,未来的某日,可能会被雷劫劈得身魂具消。

    哪怕这样,他还是没放弃要帮昙花重新盛放,他就坐在那个石床上守着花苞,几十年如一日。

    而后百年,原来的山脉重新隆起,形成两三座连绵的小山,一些人再次进山,在峡谷里边建村搭寨,村口立了块碑——永安村。

    “昙儿,你觉得太孤单了所以才不愿意醒来对吧?”

    沉寂百年的阿垚忽然对眼前这朵花苞开口,此时的他身上的神性荡然无存,大有入魔的前兆,因执念入魔。

    说完,孟垚大手一挥,一座无名镇拔地而起,和从前的盈仓镇不差分毫。

    “还不够……”

    孟垚摇摇头,红瞳闪烁,再次施法,毫无生气的无名镇上多了份“人来人往”的热闹,只是这些都是泥巴做的障眼法。

    “昙儿,你瞧,多热闹啊,快回来吧。”

    叶凌云看得心口一紧,薄雾之下,孟昙儿再次抬手轻扣她的额头,两人不再共用一双眼睛。

    “阿垚不是故意的,是那时的我不懂事,我贪恋人间的热闹,把阿垚在山坳里设下的迷障悄悄移除,才会有那么多人都能上山,是我纵容了那些人,人本性贪,只是有一道门把贪欲给锁住了而已,我却用钥匙给它们开了门。”

    孟昙儿苦涩一笑,漂亮的脸蛋蒙上一层愧色。

    “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叶凌云喉结滚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摇头。

    “我早该消散,但在这之前,那些镇民的魂魄不能再被困下去了,它们早付出代价,该步入轮回。”孟昙儿眼里又燃起一丝斗志,紧紧抓住叶凌云的手臂,近乎哀求,“叶姑娘,你可以帮我吗?”

    “我可以怎么帮你?”叶凌云有些头疼,她确实知道该如何用魂魄凝聚暂时的躯壳,但她现在没有灵力啊。

    孟昙儿也犯愁,眼里的光逐渐黯淡,她以为叶凌云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就有办法让自己和阿垚相见,哪怕只有一刻也行啊。

    很快,叶凌云眼睛一亮,让孟昙儿放自己回到现实中。

    尽管她已经随着孟昙儿的眼睛看过这漫漫五百年,但在石窟中众人眼里,叶凌云也不过只是走神了一霎而已,林扶风还是被阿垚的发丝给捆束着,原先永安村的村民也还在昏睡。

    但原本答应只要他们发过魂誓,就放他们走的孟垚却反悔了,也精准的捕捉到叶凌云一瞬的失神。

    顷刻间,孟垚已经闪到叶凌云身前,大手一劈,林扶风原先设在她身上的护身符一下便被击破,危急时刻,一个通体闪着白光的阵法护住叶凌云周身,让她免遭一难。

    ?!

    叶凌云往下瞥一眼,是腰间那枚楚白珩给她的望舒佩。

    楚白珩在里面留了灵力设了保护阵?

    想到这个可能,叶凌云悬着的心扑通扑通跳动着放下来,紧绷的后背终于得以放松,这可是天下第一宗师设下的保护阵,连天雷都能挡一挡,这世上能破的人屈指可数。

    那朵半开的昙花身子一颤,脱离了叶凌云的钳制,被孟垚好好用灵力罩保护着。

    眼见自己破除不了这阵法,孟垚眉一挑,转而把目光投向身后那些没有保护阵的人。

    “人心狡诈,修士也不例外,就凭你一个金丹就想消除这么多人的记忆?把你浑身的灵力抽干都不够用。”孟垚没打算信他们,只是在等叶凌云松懈而已。

    林扶风感觉自己的脖子又快被拧断了,嗓子里刺痛得厉害,怀光也无力耷拉在地上,孟昙儿在一旁急得不行,拿手去掰缠在他脖颈上的发丝,却是徒劳。

    “阿垚。”叶凌云赶紧喊出这名字,“你放开他们。”

    “昙儿?”孟垚瞳孔骤然放大,又惊又喜,炽热的目光盯着叶凌云,微眯起的眼睛里生出些疑惑,立马作出判断,“不,你不是昙儿,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林扶风还没松口气,又被捏住命脉,但这次明显只是想控制住他,没想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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