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停电。
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从远到近,晏礼攥着扭曲的方盒,仅剩的光束只打在男人身上,他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熟悉那样的神情,是失望,如果事情不如他们的意,齐韵,陈教授,都是类似的表情。
之后就是妥协,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下次会做的更好。
“我不想生孩子。” 再抬起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不喜欢,不愿意,说出来没那么难。
“你就这么讨厌我?” 都是她主动的,那么多次接吻都不拒绝,最后跟他说不想要他的血脉。不该是这样,陈纾宁应该在结婚后对他温柔体贴,捧着他对他要死要活,想方设法生下他的孩子在晏清站稳女主人的位置才对。
“我不讨厌你。” 如果讨厌晏礼,才懒的跟他在这纠缠。
“那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音量猛然拔高,素来冷静的男人此刻如同暴怒的雄狮,对着她咆哮,将包狠狠扔在地上,让四方的棱角碎掉,擦过大理石留下细细一层皮屑。
一瞬间,她几乎又看到了被火星吞噬的纱裙布料。
“你冷静一点。” 陈纾宁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不能再后退了,后面空无一物。
“我不生气,可能是你理解有误。”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还有被她牵着鼻子走,晏礼很快逼着自己调整好表情,迟来的记起只有下等人才会让情绪支配,“我们的联姻条件里包括孩子这一项。”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你就什么也得不到。”
“机关算尽嫁进来,到头来还是会失去一切。” 那些被喜爱和厌恶挑起来的反复情绪压回去,盖子盖上去,烈火烹煮出最毒的话语。
“你就是这样的想我的。” 有点想笑,也有点想哭,都被蒸发,留下来的理由也是。
“说的也是。” 没有说错,终于发现自己是虚有其表的心机女。他也是,都是一路货色,以为穿上昂贵的衣服,用各类高大的标签贴上就看不见卑鄙的的本质。
“那就好聚好散吧。” 那点喜欢算什么,很快就会随着新事物的出现而消亡。
“你以为你是谁,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别指望我会找你。” 眼见陈纾宁看也也不看他直接去了门口换鞋,要离家出走,以为同样的招数对他还会奏效吗。
她应该会退缩吧,或者还嘴。
陈纾宁停下脚步,后背最上面的扣子还未来得及系上去,她回过头看身后的男人,敞开的门进了许多冷风,纯净,不含碎片和垃圾。
赢了吧,她犹豫了。
后背出了好些汗,湿答答的,一会儿一定要洗个热水澡,晏礼摩挲着指尖等待着对方缴械投降。
“拜拜。” 眨眨眼睛,轻声告别。
关门的力度也很平常,称得上礼貌,心中重重的的一沉。他抬起脚朝前走了几步,要追过去,硬生生逼着自己停下。太过分了,要她低头怎么就这么难。
“外套也没穿...”
他攥着柔软的布料,咬着细数她残忍的那面,忍到青筋从额角爆出来。
和吴雅兰还没和好,陈纾宁没脸去她家蹭住,只好随便找个酒店对付下。“应该是真的结束了。” 躺在枕头上喃喃自语。
伤心还是有一点,结婚这么久,错觉也能变成真实。她喜欢晏礼,想的清楚,也不回避,所以不能留在晏家了。
“还有场硬仗要打。” 真的离婚不是他们两人的事,晏家和陈家加上相关利益牵扯全部都要重新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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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总,这是您要求的离婚协议。” 助理咽了咽口水,将手中文件递给从前天开始就黑着脸的男人。“嗯。” 他打开手机,小红点一直保持在H市某家四星酒店里,也不知道娇生惯养的晏太太住的是否习惯。
总这样欺负他,也该让她涨涨记性。
他耐心阅读每一条,确保陈纾宁看到后会生气,会被吓到后才满意的合上。“ 离婚协议我已经写好了。” 好几天没有由头和人讲话,这下终于名正言顺的打电话过去。
“哦,那发过来吧。”
昏昏沉沉的,早知道那天就不凸造型好好把外套穿上再走人。床头柜上全是鼻涕纸,不严重,再吃点感冒药睡一觉就能好的七七八八。
“你哭过了?” 陈纾宁是不是也很煎熬,假惺惺的关心,敌意比爱意要多。
“没有,感冒。” 不至于流眼泪。
“挂了。” 废什么话。
嘟嘟嘟,他不可置信,盯着被挂掉的电话好半晌。很好,一点都不在意,看来是筹码加的不够,晏礼将文件传送过去,她看过后一定会再打过来。
“靠。” 在床上盯着他接下来发的东西,心想还真是有够无情。“不过也无所谓。” 她本来就没想要晏家一分钱,而且陈家应当会焦头烂额。
等不及看齐韵气急败坏的样子,毕竟她可是毁了她最得意的作品,陈纾宁盯着镜子,唇色苍白,笑起来还挺恐怖。
清纯校花爆改豪门弃妇。
“我签好了,你签好了发给我。” 头好痛,潦草的签名后拉上窗帘继续睡。
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这下着急的换了人。“你认真的?” 也不管自己说过的话,男人又重新拨回去。“陈纾宁,你真要跟我离婚吗?”
“嗯。”
没什么好反悔的。
“你现在头脑不清醒,我不和你计较。” 他紧紧握着手机,感冒,她说她感冒了。
“现在回家,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句他以前是不是说过?
“我们就到这里吧。” 挂掉电话,陈纾宁在拉黑键上停留一瞬,最终只按了静音。拉黑,删除,只有在乎的人才一遍遍重播,后面离婚还有事情要处理。
恐慌,愤怒,空虚。他知道她不会接,还是继续打,直到看到快一百条的通话记录才如梦初醒,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和之前最瞧不起的那类男人归为一类,纠缠不放。
不值得。
用这些低级手段,太掉价了。
“喂?陈老师,是我...”
“我们晏家已经很有诚意了,只是小宁最近在和我闹别扭...”
**
电梯间,打了个喷嚏后陈纾宁裹紧披肩,最近一直在吃垃圾食品外卖,脱离掌控后有点爽,随性生活她很喜欢。
不过感冒的时间着实长了些,今天还是老老实实找个粥店喝点热的。
“你怎么在这?”
平民吃的馆子竟然又碰见少爷。“我先来的好吗。” 路凌海坐在店的最里面很无语,这里离盛南很近,好吃料足,是一代又一代青年学子的回忆。
“不好意思,现在没位置了。” 老板在在厨房隔间里声音洪亮,充满歉意。
“要拼桌吗?” 他招招手。
“不要。” 就是因为一直跟他有牵扯,事情才会变得越来越麻烦。可是好难受,好想吃热乎乎的粥,陈纾宁隔着窗户问能不能打包。
一般情况下可以,但这家店例外。
从以前开始老板就很注重品质,加上忙不过来,既没有开外卖也没打包服务。
“抱歉。”
没办法,只好站在外面搜索附近还有没有其他能吃热面汤热粥的地方,咳嗽几声,从包里掏出纸巾开始擤鼻涕,手忙脚乱。
“进来,让给你总行了吧。” 终于看不下去,路凌海把勺子往汤里一撇,出去抓着人的围巾将她拉进温暖地方。“感冒了还在外面乱转,你老公就这么放任你?”
“嗯。” 她不打算跟人说离婚的事,圈子里早晚会知道。
“不是说让给我了,你怎么还不走?” 她低头看菜单,在海鲜粥和鸡丝粥中纠结了一阵,一抬头发现人还在。“我没吃饱,你请我。” 他说让也只是让出了一半,她应该感恩戴德。
好饿,头好疼,随便吧。
坐在对面,看着女人小口小口的吃粥,今天没化妆,穿的很朴素也很毛茸茸,脸颊不知道是不是在发烧,红通通的像卡通人物。
有点可爱。
他抽自己一巴掌,清醒点,绿茶就是绿茶,怕不是故意勾引。“饭就不用请了,有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忙?” “你先答应我就告诉你。” “那我不答应。” 神经病,抽什么风。
没来的及喝完粥,陈家的信息发过来。
太久了,久到都忘了还有家的存在。“你翅膀硬了?赶紧回去给晏家道歉。” 齐韵快气疯了,好不容易合同签了要动工,这边又出幺蛾子,如果陈家和晏家没了陈纾宁这层关系,那之后的那些都不作数。
真就半点情面不留,女儿在那边过的开心还是不开心都没关系,有用就行。
“是啊,我翅膀硬了。”
“你别忘了,是我们养你到今天。”
“我没忘。” 有多少温情,多少利益,算的清清楚楚,都会还回去。剩下的半碗粥怎么也咽不下去,对着晏礼不会哭,对着路凌海也不会,谢谢感冒,她掏出纸巾继续擤鼻涕然后将下半张脸埋回围巾里。
“结账。”
“怎么了?” 他跟着一起站起来,太熟悉了,每次陈纾宁想憋个大招的时候就这副死样子。
“结算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