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

    生日宴上的风波其实没有多影响程季。

    圈子里经常有爱说闲话的人,谁也逃不过,他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偏偏挑在她妈过生日这种时间,讲她儿子坏话,还恰巧被他听到。

    那几个人是程季没怎么见过的生面孔,说他不过是靠着父母和家世,就算不学无术以后也能在程氏集团里不愁吃喝。

    另一个人肯定地应和:“程总和季女士这么宠这个独生儿子,一点压力都不给,能成为什么好苗子,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们知道程少爷成不了什么大气,才这么养他吧?你看另一个陈家,培养陈为礼多苛刻,快要二十岁了已经在香港那边做起来了。”

    “陈家确实手段厉害......”

    程季没好气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别人对素未谋面的他加诸猜测,反倒让他对这些人的脾性一览无余。

    如他们所言,程季从小顺风顺水,不缺任何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五岁的时候在伦敦的外婆家吃不惯白人饭,索性一顿不吃,吓得家里人以为他闹绝食,把当时在国内的主厨送到了伦敦照顾他一日三餐,在聘请到新的厨师之前,不会做菜的程季夫妇点了两天外卖。

    父母很爱他,程季都知道。

    谁爱他,程季都能感知到。

    再次想起生日宴上的道听途说,是在东京的第二天。

    和预料中的一样,从东京大学回酒店之后,下午学校划定了范围,学生可以自由活动,大部分学生约着去看樱花和圣地巡礼。

    温惦委婉拒绝了一个又一个邀请。

    刚出酒店门口,她就看到了程季在通讯里发的车牌号。

    车内提早喷了好闻的车熏香,有轻微缓解晕车的效果,温惦坐进后座,全身都被这种香气包围。

    昨晚在那通电话里约她去游乐场的人,此时姿态闲适,坐在车后座,坐在她身边。

    程季换了一件风衣,深色高领毛衣作为内搭套在里面,丝线一路向上,漏出了程季一张如刀削过般硬朗的面孔。

    对比起来,温惦用厚厚的外套裹紧了一下自己,想要遮住一点自己的“小学生”穿搭,她的衣服全都是陈诗华临走前给搭配的,温惦没什么话语权,估计想着在这边也成天穿着校服,所以除了给第一天晚宴准备了一件像样的裙子,再无其他。

    “冷不?”

    这是他今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和昨天听到的感受有所不同。

    今天温惦冷静了很久,反倒坦然:“不冷。”

    “过会儿车里开暖气,外套可以脱。”

    “好的。”

    除了这两句,直到到了目的地,没有别的交谈了。

    车开了没多久就开始找停车的地方,司机把他们在路边放下,温惦下车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一辆高耸的摩天轮,震惊地头仰更高:“好大……”

    “恐高吗?”

    程季从后方绕到她身边,视线也没离开过那个巨大巨高的摩天轮。

    温惦摇摇头,反而很兴奋:“我喜欢站在很高的地方。”

    这个游乐场不似东京迪士尼那么拥挤,却也需要排一会队,这样的人流刚刚好,热闹不拥挤。

    温惦拉住程季风衣的一角,往售票处走。

    程季觉得好笑,却依着她,随着她的动作走,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往那走干什么?我们可以走vip通道。”

    “排队也是来游乐场玩很重要的一环,你应该没有排过队?要不要感受一下?”温惦不听他左右。

    要是别人跟程季说这类话,他肯定会回一句“闲的”,但是这话是温惦说出来的,他竟然真的能体会到一点乐趣。

    “成。”

    排队队伍没有很长,大概几分钟就能通过。

    程季和温惦这个年纪,身高还没有完全定型,但摆在国内成年人之中都已经算很高,身边围着的人大多都是日本人,两个人出挑的很明显。

    程季比温惦高出不少,站在她身后,让她莫名有种安全感。

    队伍逐渐变短,等完全进去之后,同时不过十分钟。

    “这里面基本什么设施都有,我们可以边逛边玩,最重要的是那个摩天轮。”

    温惦随着程季指引,又看向那架摩天轮,好像因为他们的路程越来越近了。

    程季继续道:“那是东京最大的摩天轮,坐在上面可以看到整个城市景色,如果幸运我们可以赶上日落,赶不上看看夜景也不错。”

    温惦对这样的安排没意见,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进来的时候售票处给了一张园内地图导览,程季指着左边的一条路:“从这走。”

    温惦上初中之后很少来游乐场了,再一次来,意想不到还是在国外,意想不到同行的是身边这个少年。

    他们遇到的第一个项目是海盗船,排队的人不算很多,温惦拉住程季。

    程季停住脚步,偷看一眼温惦的表情:“想玩儿?”

    “我小时候不怎么敢玩过山车和跳楼机。”温惦一本正经解释,“每次想体验一下失重的感觉,就会去玩海盗船,难度适中,又够刺激。”

    程季应和她:“那就去玩——等我一下。”

    程季说完这句话,转头小跑着离开,温惦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但是站在原地没有乱走动。

    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再次看见的时候,手上多了点东西。

    温惦目光一直追随他,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才分出目光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兔耳朵?”

    程季难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发:“刚路过看到有卖的,一个兔耳朵一个狗耳朵,你想要哪个?”

    “兔耳朵!”温惦笑着答。

    “不过可不是白给的。”少年带着点狡黠,故意这样道,期待温惦的反应。

    温惦眨巴了两下眼睛,会错意开始掏钱包。

    程季见了及时制止:“诶诶,兔子不是都挺聪明的吗?我还能让你掏钱?”

    “那狗也是真都挺狡猾的,话也不说明白。”温惦故意皱起眉责怪他。

    她放下拿包的手,见听见程季继续说:“我们两个一起带着,要是谁坐海盗船的时候弄掉了就算输。”

    温惦听过,思索了几秒,越想越不对劲,诚心发问:“你见过有人坐海盗船把头箍坐掉的吗?”

    程季:“……”

    其实他不怎么来过游乐场,这还真不知道。

    “兔子小姐”不扫“小狗同学”的兴,给他出主意:“那时限就定为在园内的时间好不好?”

    温惦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皮动肉动,让人莫名觉得,她就算是假笑,也会让人难以分辨。

    温惦拿过程季手里的兔子发箍给自己带上。

    程季回过神,笑她:“歪了,刘海都带上去了。”

    说着,程季自然地伸手帮她扶正,整理刘海。

    被他拨下来的刘海,触碰到温惦的眉眼,感官被放大,明明只是普通的小事,却像是一种肢体接触。

    温惦有些不自在“谢谢你……”

    “不谢。”

    说完,程季伸出手,把小狗发箍也递给她。

    温惦懵圈:“我要带两个吗?”

    程季理直气壮,没脸没皮:“我自己带也会弄乱刘海的。”

    温惦:“?”

    温惦看出了这人的意思,迁就他:“……行。”

    程季比同龄的男生发育的要快一点,比温惦高出快一个头,按他们的身高,温惦想要给他直接带上头箍还是有些困难的。

    于是下意识点起脚尖。

    程季察觉到,弯下腰低着头,漏出了毛茸茸的头顶。

    温惦因为他的靠近放下脚跟,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脑袋。

    头发很细,看上去很软很好摸。

    那一年,日韩的少女漫几乎席卷整个高中市场,温惦也在闲暇的时候看过几本苏语默每天上学随身携带的。

    眼前这种情形,是很寻常不过的一种,可是却在温惦心里,泛起一大片涟漪。

    也比任何讲述关于什么是心动的少女漫画,更加让人心动。

    这种感觉持续到海盗船结束,模糊了心动和惊吓的边界。

    温惦惊魂未定。

    程季刚下船,扶住了一边的栏杆:“你怎么样?”

    温惦望他不太好的样子:“我是还行,你看上去……”

    程季逞强:“我很好。只是从来没做过这个有些新鲜感。”

    行。

    紧接着,温惦看了看程季头上纹丝不动的狗耳朵发箍,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兔耳朵发箍,都安然无恙。

    “继续走吧?看上去太阳要落山了,还有好多没玩呢。”

    很多游乐设施放在以前温惦是不敢玩的,今天突然想试一试,或许因为想要给这场“谁耳朵先掉”的游戏加难度,也有可能单纯因为,身边的少年给了她勇气,总之,他们几乎玩遍了所有设施。

    走到摩天轮下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四处亮起了夜灯。

    “我还没见过夜晚的游乐场,以前妈妈带我来玩都不会玩的太晚。”两个人挤在一堆叽叽喳喳听不懂语言的日本人之中,排起摩天轮的队伍,这应该是他们从进园开始,排的最长的队伍,大部分是结伴的情侣。

    程季笑了笑:“那今天不就尝试一下了?我跟校长打了报告,我们晚一点回去也没有关系。”

    温惦睁大眼睛:“你说跟我出去的?”

    “当然……”

    温惦急得团团转。

    “不是。”

    温惦:“……”

    谁教你说话这么大喘气的!

    “你不是说喜欢站在高的地方吗?这个摩天轮够高不?”

    温惦抬起眼睛,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距离,高耸入云,光是看一会都会累得脖子酸。恐高人士哪怕从远处看一眼都会犯病。

    越是这样,温惦越是像被打了兴奋剂:“够!”

    虽然人多,但是摩天轮换人的速度也很快,没有多久他们两个人上了其中一个,缓慢上升。

    累了一天,难得好好休息坐在安静的室内。

    天已经完全黑了,随着摩天轮上升,温惦浅浅可以看到一点星星,或者是灯光:“程季。”

    被叫到的少年一直在看着她:“我在。”

    那一瞬间,温惦看着窗外,离地面越来越远,脑子里,闪过了一瞬间昨天云泽对她说的话,于是她问:“你有什么梦想吗?”

    对方没有很快问答这个问题,程季双睫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其实那天在宴会上,那些人,有一点没说错。

    他除了好好学习,以后继承家业,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自己的想法。

    以前他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就算意识到,可能也并不觉得是个多大的问题,自己很年轻,人生还很长,没必要那么快想这些。

    可是,就是在自己正年轻的当下,他遇到了温惦。

    程季抬起垂下的长睫,盯着温惦头上,兔耳朵的背面,恍惚了一下,好像这幅耳朵真的是从她头上长出来了似的,他问:“那你呢?”

    温惦回头时,一双眼睛明明如月。

    程季喉结滚了滚,用了点力气,继续问:“你的梦想的什么?”

    温惦笑了笑:“我呀?”

    少女再次回头,往天上那个即将到达的摩天轮最高处指了指:“我想,到顶点去。”

    “站在最高处的时候,景色总是很不一样的。”

    既然暂时不知道,梦想是什么,那就一直往最高处走吧。

    程季鬼使神差地,叫住她,温惦回头坐正。

    短暂的静谧间,两人相互对望,摩天轮也在不知不觉间,走上顶点,东京纸醉金迷的夜色,大部分被窄窄的摩天轮箱览入眼底,此时此刻,华灯初上。

    “到顶点了,就跟我说一声行不?”程季再次张口时,神色如常,话却染上几分决绝,像是许下一个承诺般,温润坚定:

    “——多远我都去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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