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从游乐园回来，程季的话还映在温惦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直到结束了东京之旅，班主任带队回国，她也没有再见到程季。
专车把一个班的学生送到机场，男生负责帮大家把行李拿出来，温惦接过云泽帮她搬的行李箱说了一声谢谢，在他闲下来的时候，偷偷凑近了一些，装作若无其事地试探：“程季怎么回去呀？”
“他？”云泽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
温惦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程季前几天就回去了，我都没见到他，还不知道待了有没有两天，也不知道来干啥的。”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温惦以为话题就在这结束，谁曾想她问的人是云泽，这人一打开话茬不到万不得已根本停不下来，直到办完了托运还不肯罢休。
云泽在她身边不碟不休：“他飞过来的那架直升机应该是陈为礼的，估计飞回香港找他去了吧。”
温惦不认识这个名字：“......程为礼？程季还有哥哥吗？”
云泽摆摆手解释：“不是那个程，是耳东陈，一个在北边，一个在南边。切，不过那个陈为礼可比不上禾禾，我之前见到过他一次，一直流传陈家教育他就跟不是自己亲生的一样严厉，果然我见他就感觉他笑里藏刀！关键我姐姐跟她关系还挺好......”
温惦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他不待见这个人：“你不喜欢他？”
云泽斩钉截铁；“是恨！——你也恨。”
“不要。”
温惦很果断地脱口而出。
既然那人借给了程季直升机，那应该和程季关系还不错。
帮助过程季的人，她为什么要恨？
......
北祈的春天很温暖，一班教室刚好靠近路边一颗花开得正旺的香樟树，风从教室窗棂吹进来，有些学生昏昏欲睡，得到了班主任的重视。
他观察了一整天的监控记录，让陈国荣有些意外的是，以前觉最多的程季这段时间竟然老老实实坐着，虽然看不清有没有在好好听课，但起码态度有所转变，一定能更进一步。
在一班这群出类拔萃的孩子中，天赋和努力都是很不值一提的东西，班长温惦是难得的两个东西全都拥有，并且做到极致的天才。学习委员付文彬，尽管有时候听课会有些吃力，但是是会把一道题重复做很多遍的人。
程季看上去既不努力也不上进，但第一次成绩出来的时候陈国荣着实被惊到了。
他属于天赋胜过一切的人，如果努力起来。陈国荣不敢想象他会优秀成什么样子。
期末考试之前，陈国荣找他谈过一次话。
平常程季吊儿郎当的，站在他办公桌前的时候，反倒直得像把直尺，气质不凡。
陈国荣耐心地问他；“这次老师叫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程季：“......”
这个问题有些耳熟，他竟然感到一丝共鸣。
“梦想？”
少年人拖着腔调将这个字眼重复一遍，然后轻轻启唇说出他的答案：“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价值。”
虽然语气不重但看得出来意志坚定。
鼓励式教育了大半辈子的陈国荣眼里充满鼓励的情愫：“虽然不知道你想改变什么价值，但是老师知道你一定可以作为你自己得到成功的，以价值改变命运改变社会！”
这次谈话更加证明了他心里觉得程季是个好苗子的想法，这个问题他问过成百上千名学生，他收到的回答具有年轻人天真的居多，言之有物的甚少。
可程季的话，真让他觉得他是可以做到的。
程季礼貌地笑了笑，清爽干净：“谢谢您。”
上课铃恰巧在此时打响，陈国荣没再多说，从桌子上拿出一叠纸递给他：“这些回执单拿去给班长让他下课发了，明天都签好字组长收上来。”
程季单手接过，扫了眼，看到标题上面写着两个字：校庆。
北祈一中的压力有多多，活动就有多多。
每年六月份，在期末考试之前都会迎来校庆，一中向来财大气粗，通知在活动来临前很久就已经下达教务处，听说这次还请了明星和无人机表演。
舞台搭在学校大操场，四面台的，音响灯光环绕。
除了学生会文艺部，每个班都硬性要求出一个节目。
一班的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表演是唱歌跳舞还是演小品。
等陈国荣走到班上的时候讨论声也没有停下来。
陈国荣拍了拍讲台把他们注意力引了回来，清清嗓子：“先统计一下我们班这次有多少人想要参与进集体表演中啊？请举手。”
话音刚落，台下稀稀疏疏超过一半的人陆续举起手，等到人数变得固定之后，陈国荣注意到了后排两个没举手的人。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班长，程老大你们两个不参加吗？”
“对啊你们参加呗，那么多人怕啥？有你们俩这张脸顶着，别的班肯定被炫死了。”
程季一摊手：“没兴趣。”
温惦紧随其后：“那我参加吧。”
程季：“？”
说着，温惦的手缓缓举过头顶。
陈国荣注意到：“好，再加温惦一个，温惦你就负责把举手的这些人名字记下来吧。”
温惦放下手点点头，开始掏出纸笔记名字。写下自己和云泽的名字之后，她走个流程回头看。
看到程季神色懒倦，低眉压眼，却高举着右手手臂。
温惦：“……”
刚才出声的那几个人又冒出来：“我去，程季你不是不参加吗？”
程季看到温惦转过头写下他的名字才放心放下手，回嘴道：“少管。”
“参与人员定好了，那最后的演出节目呢，我和各科老师考虑了很多，像什么唱歌跳舞讲相声演小品有好多个，但我问了一个似乎没有班级有——就是演话剧。”
陈国荣刚说完，台下叽叽喳喳一片。
“我会帮你们挑剧本，当然我身为语文老师知道我们班上有很多学生文字功底非常雄厚，也爱看些经典戏剧，要是课余时间你们商量着自己写剧本自己给自己的角色添砖加瓦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一句话燃起了大家的兴奋。
如果可以自己设计自己的角色，给自己的角色添台词那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想参与但是社恐的人也可以做为npc上台，想大方表现自己的可以在某一幕拥有短暂的高光。
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觉得，这一定是一部群像剧本。
“不过，肯定是要有主角的，大家可以自行讨论。只是切记，可千万不要有太多的男女情爱元素哦！”
这个年轻刚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从老师嘴里听到相关字眼，总是觉得神奇，于是笑意又有点变得不一样。
一整天里大家不是上课吃饭就是在讨论这件事情。
程季盯着温惦背影犹豫半天，要不要问问她想要演什么？
指尖转动着一支快没油的中性笔。
突然有个人靠近温惦，副班长徐处橙凑近，低下头，同温惦说话。
程季笔尖霎时停住。
因为离得近，他可以听到徐处橙用快要夹冒烟的嗓子说：“要不要演女主角？我有点想当男主角。”
程季：“？”
？？
？？？
这谁能忍。
程季一米八几的高个蹭地一下站起来，桌子撞到温惦的板凳，打断了她打算回答的话。
两个人同时回头，温惦眨巴了两下眼睛，问：“你怎么了？”
“噢——”程季玩世不恭地说，“老班让我们去办公室，上节课忘说了。”
温惦又确定了一遍：“我们两个一起吗？”
程季咬牙：“对。”
温惦跟徐处橙礼貌说了几句话，紧跟着程季走出去。
温惦发现今天程季有点不一样，路走得特别快。
“程季，你慢一点，走太快了。”
刚说完，少年果真慢下了步子。
温惦见状，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陈老师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啊？”
程季实话实说：“没事，只是想叫你出来透透气，教室里一股怪味。”
“……是吗？”
温惦看着程季的脸色，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而且她也没闻到什么味道。
但是她也没有急着回去：“那我陪你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
程季心满意足：“嗯哼。”
温惦心里有个说不上来的猜测，像隔了一层纱看不真切，到了晚上，她才渐渐有些确定。
夜里十点，温惦收到一条消息。
程季：【在吗？物理电路那题怎么写，有空教教我吗？】
白天的事情，像乌云一样把他最近的好心情遮去一角，他以前做事从不犹豫，今天却像变了一个人，辗转反侧，犹豫很久。
几乎是在同时，程季收到了回复。
温惦：【等下，我下床拿卷子。】
程季：【你怎么秒回？】
她秒回我？
为了我特地下床拿卷子？
程季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抹笑。
温惦下床拿完卷子，坐到桌前顺道把台灯开了，找程季说得那道电路题，扫了一眼后，她皱起眉，回头拿起手机，看到了程季一分钟前发的信息。
——你怎么秒回？
这什么问题。
因为她刚好在玩手机啊。
温惦：【在和徐处橙聊政治大题，刚退出来就看到你发信息。】
几乎是一瞬间，程季嘴角上的笑渐渐凝固很快绷成一条直线。
徐、处、橙。
又是他。
紧接着，她又说：【这道电力题挺容易呀，你卡在哪里了？我把我写的拍给你，你看遍过程肯定就会了。】
程季“……”
其实是他翻资料的时候，脑子里徐处橙那句话一直挥之不去，所以随手拍的。
下一秒，程季收到了一张电路题完整过程的照片。
忍着心中钝痛，程季缓缓在输入法上打出一个“谢谢”，点击发送。
此话一出，再没有回信。
程季心里莫名其妙有些丧气，把手机烦躁地一摊。
脑子里胡思乱想，却怎么样都无法制止。
过了一分钟左右，手机又弹出消息。
程季心情急转直上，如果不说他心里在期待一些什么是完全不可能的，程季紧接着坐起身子，点开微信。
就见到屏幕上，一分钟前还在教他物理题的女生，发来一句话，程季几乎可以脑补出温惦的语气：
“你是不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