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吃醋了?”
温惦成心想逗他。
对方一直没有回音,过了一会儿,温惦已经忘掉这件事情,准备起身上个厕所今天早早睡觉。
回来的时候看到手机消息提示。
三分钟前,备注名为【禾禾】的联系人,发来一条讯息,只有短短一个字:
【是。】
盯着这个字眼,温惦短时间内大脑有些宕机。
他说,是。
真的吃醋了?
那她要不要解释一下……
可是好奇怪啊。
温惦捧着手机滚到床上,翻来覆去盯着那个“是”字,心里有一层蜜意,想了一会儿,提指打字:
【我和他没有关系的。】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演男女主角我也没有同意。】
【刚才只是在讨论题目。】
对方秒回:【我政治也很好。】
温惦不解。
但从回消息的速度来看,对方可能一直在屏幕前等着。
下一瞬,他又接上自己的话:【你可以来和我讨论。】
……
没过几天话剧剧本就已经被定下来了,语文课代表加上几个上回主题作文大赛拿了省奖的磨了几天写出来的。
背景是西方神话,对服化道有一定要求,出场人物也很多,不是“人”的人物也很多,非常典型的莎士比亚式喜剧。
陈国荣通读一遍的评价是:让人捧腹大笑后潸然泪下,不可多得的好剧本!
故事的主要人物是天使和魔王,冲突明显,考验嗓子,大家票选结果天使当之无愧给了温惦。
魔王的选角犹豫不定,最后也是按抽签决定,中签的人,是徐处橙。
程季:“……”
他想开口争取,不料被温惦先一步偷偷拽住衣角,说了声小话:“抽签结果公平公正,你不要放在心上啦,而且这个魔王很坏的,和天使打得不可开交。”
听得他心里顿时软下来,莫名想再和她说会儿话,于是问:“那什么角色和天使关系好?”
温惦沉吟片刻,好似真的在努力想这个问题:“这个天使是造物者的孩子,应该喜欢这个世界的一花一木吧?”
行。
于是程季自告奋勇在零个竞争对手的情况下,拿下了树的角色。
知道后的温惦:“?……”
一班参与此次话剧参演的大约二十来个人,除去上课之外,利用午休和一半晚自习的时间,已经是可以参与彩排的水平了。
可是二十多个人每天一起排练,因为不是很规范的剧本,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理解,难免产生摩擦。
因为程季的角色大多时候是个背景板,所以他一般不参与彩排,只是有时侯会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屁颠屁颠带着他的“树皮”到排练场地。
这天恰巧家里有事,他一整天都没有来。
两个男同学饰演这一幕的主要角色,因为走位和台词问题大吵了一架。
“不是,咱俩这服化道都差不多,角色定位也差不多就不能相互体谅一下吗?明明这里我先往温惦边上走,怎么你每次都要先一步,这样我还要刻意后退一步给你腾位置,不然你直接往我脚上踩了。”
两个人语气都很冲:“那你怎么不问问语文课代表为什么安排两个这么相似的平板人物?”
“不是你扯别人干什么?”
温惦在他俩边上想出声安抚,发现根本插不进去,贸然出声只会让局面越来越混乱。
旁边有人看到他们把别人拉进来气不过也加入了,每天这么累,有些问题一个人有的,大家都有,此刻像堆积的火山一样,火焰冒头翻涌。
两个人各有各的理,争吵不开,干脆直接用“让别人来评评理”这种幼稚老套的方式转移战火。
温惦在一旁被猝不及防喊到:“班长!这场戏和你有关,你说到底谁的问题?应该怎么办?!”
温惦视死如归闭了闭眼,冷静下来一碗水端平:“你们都没有问题,是刚开始设计就不太对,及时发现问题是好的,我们冷静下来再找找问题,稍安勿躁。”
“切。”其中一人不吃这套,“反正这角色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还有什么好排的?一点都不在乎演员情绪!”
说完,那人顶着一张气得发紫就要流泪的表情气势汹汹走了出去。
紧接着,另外一个从另一扇门也离开了。
场面一度降到零点,没人敢出声,大家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温惦作为被莫名其妙拉进来的和事佬,心情钝受打击。
这时候,又有人悄悄地走到她身边,开口问:“现在怎么办啊……班长?这还排不排了。”
她不知道。
温惦强忍着情绪抬起头来,依旧一张笑脸:“今天排练到很晚了,大家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
话音刚落,场面又重新躁动起来,大家仿佛就等着这句话,把道具都放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只有温惦海站在舞台正中心,低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思绪仿佛堕进了深渊,嘈杂一片,混乱不堪。
这时有人走到她的身边,和她打招呼:“温惦?”
温惦被叫到,慢半拍地看过去,是徐处橙,好像有话要对他讲。
“怎么了?”见此温惦又把情绪都收敛起来。
徐处橙想要安慰她,或许他的手这个时候应该搭在她的肩上,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道:“不是你的问题,早点回去休息吧。”
温惦谢谢了他的好意:“知道了,谢谢你,钥匙在我手上你先回去吧,过会儿我来锁门。”
徐处橙没有再多说话,应了她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步伐变得沉重,夜里突然降温,温惦在夏天来临之前就已经穿上单薄的夏装,此刻感受到寒意也只能用干瘦的双臂抱紧自己。
回到家时,陈诗华已经睡了,她觉得自己的状态大概是不好的,只是想哭却也哭不出来,头脑昏昏沉沉,好像身体里在堆积着什么,就要大病一场。
在她准备收拾洗漱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他从小到大都很害怕那种声音,神经一瞬间被刺激,害怕吵醒陈诗华,也害怕房门会再次响下去,颤着心走到门口。
房门打开时,眼前人不是别人,正是程季。
温惦想要表现出开心,身体好像却忘记了这个动作,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程季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上前自然地扶住她:“怎么了?”
说完,程季有自知之明地不见得温惦这样还能问答他,于是伸出一只手背,轻轻贴在了她的额头。
冰冰凉凉。
“你发烧了。”
程季的声音响在温惦耳边,像在很远的地方传来。
眼前的人是程季吗?
像个梦一样。
姑且认为是梦吧。
梦里应该……可以哭吧?
几日堆积的情绪就要冲破残存的理智倾泻而出,温惦颤着声音说:“程季我能去你家哭吗?”
“不想被我妈妈听到。”
说完,眼泪已是止不住往下流。
程季皱了皱眉心,不由分说打横把温惦抱起来,家门被掩盖在身后,他转身进了对门。
程季把温惦轻轻放在沙发上,为了让她安心,还补上句:“家里没人,可以放声哭。”
可惜温惦说话声音本就不大,哭也歇斯底里不到哪去。
晚自习排练的事情,程季已经听说了,估计班上人和班主任那儿也都传来开了。
其实他非常生气。
非常。
温惦不是身为班长就非要管他们那些鸡毛蒜皮又上不了台面的争吵,她很累,谁都看得出来。
压力大,事情多,被人搅和又上担上一份不属于她的自责。
可是今晚,他把所有情绪和戾气都掩盖了,喂完温惦吃退烧药,程季凑近一点,靠近她耳边,耳语似的说:“过会儿送你回家哦,不然妈妈要担心的。”
温惦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样子,程季刚想抱她起来原路返回。
温惦就好似醉酒般自言自语起来:“禾禾……”
程季听到动静停下动作:“我在。”
“我是不是不适合演天使呀?”
为了挨她近能听明白她说话,程季直接坐在了瓷砖地上:“不要怀疑自己。”
“可是天使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也不会生病。”
程季耐心回答:“传统的天使都是片面的白色,她们不是神,自主能力也不是很强。”
少女的睫毛落下一根掉在脸颊上,程季离得太近了,轻而易举可以看见,他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把它拿开,指腹轻轻扫过。
“如果按照故事里的来。”程季继续说,声音很轻,好似在哄小孩入睡,“像你这样的天使,是会被拯救的。”
温惦听了,意识模糊摇摇头,像是退烧药起了作用,神思短暂清明,她明晰着双目,语气却有些落寞,低低地道:“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程季一顿,复又笑了:“所以你比天使还要好,有人类的情绪和道德感,做事束手束脚也很正常,不要自责。”
没听到女孩的回答,程季静了一分钟,大概是睡着了。
于是起身将她抱回了隔壁房间。
门还虚掩着,程季出来后,神色染上了说不出的阴鸷,开学以来他人还没完全认全,认识的人一双手就能数过来。
今夜又多了两个人,好像恰巧可以凑够一双手。
程季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闹事的两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