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

    兰则青涩的面容有些无畏,梗着脖子看上去有点倔的样子,阿章的伞剑没有收回去,他走上前抬手拿出一把短的匕首抵在兰则的脖子上。

    李昭鱼抬手止住他,又转头对着玄时说请他先去休息,稍后再叙。

    这些俗事没有必要当着他的面污了他的耳朵,玄时挑眉,其实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需要避开的,但那清冷冷的眸子看着李昭鱼片刻,便先行离开去了后殿,只说一会叫人去找他便好,其实他今日没有别的事情,正是在等着她的。

    门关上,兰则哼了一声,那意思显然是没有想到李昭鱼竟然和这凉州人人皆知的高僧勾连在一起,简直是匪夷所思,看来达奚怜说的没错,这个人确实是狼子野心,她偷偷摸摸来这里,很显然贺都护是不知道的。

    他跪着,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李昭鱼抬抬手,阿章就松开了他,问道:“兰华姑娘是你的姐姐?”

    兰则怒道:“是你杀了她!连她的尸首我都没有找到!你今日要杀就杀,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李昭鱼冷笑,“死人闭眼的时候总要眨一下的。”

    兰则不作声,李昭鱼心想,这兰华还真是个人物,竟然连自己活着的消息都没有告诉自己的亲弟弟,既然她不说,李昭鱼也就不多嘴了,她问道:“是达奚怜派你来吧?”

    兰则不作声,李昭鱼又道:“不若这样吧,达奚怜给你多少好处我双倍给你,你莫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达奚怜,我饶你一命,你这样的年纪若是死了多可惜,看你这模样也清秀,我都不忍心杀你。”

    阿章眼睫颤了颤。

    兰则红了脸,他说:“你要杀就杀,我是不会背叛达奚千卫的,她待我有恩。”

    李昭鱼有些头疼,沈克拍了拍李昭鱼的手,走上前去站在兰则的面前,语气肃然,“看你这年纪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你姐姐既然已经不在,你若是逞一时意气也年纪轻轻死了你的父母该如何?不管他们是否还存在于世间都不会安宁,你于心何忍?我们好心饶你一命,不过是得个安心和两全,你答应不说,我们就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你还回到达奚怜的身边做好分内之事,她就是为了贺都护才处处针对公主,你难道看不出来?就这样丧命你觉得甘心?”

    屋内一时寂静,半晌,兰则开口:“好,我答应。”

    李昭鱼轻笑着说好。

    然后看着阿章,“拎出去打一顿,要看上去重一些。”

    阿章一时间愣住,兰则也没明白,沈克轻笑说道:“你身上有伤,可以保住你的命,为你没有探听到消息有个交代,且之后她也不会派你出来了,因为你在我们这里已经暴露了。”

    兰则点头,耷拉着个脑袋,没有说话,阿章拎着他出去,一声不响,但是下手有点重,一多半全都打在了脸上。

    沈克看着外面的人影,凝眉,“真的要放他走,虽然没有听到关键的地方,但是关于经书的事情也说了不少,玄时大师在凉州举足轻重,若是他一念之间告诉了达奚怜我们怕是会惹上麻烦。”

    李昭鱼转头,轻笑,“姐姐以为我真是不忍心才会放他回去?”

    沈克微变色,在李昭鱼神情中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李昭鱼挑眉。沈克自然是没太明白这其中的曲折,又隐隐担心,但是她相信李昭鱼心里有数。

    她们去找玄时的时候已经到了用斋饭的时候,李昭鱼看了两眼,玄时便叫人也拿了两份,李昭鱼就说恭敬不如从命,大事还没有说完,这三个人竟然也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这素斋味道不错,笋很鲜嫩,豆腐清淡但味美,一点山间菜做汤很有野味。

    吃过饭后又饮了茶,李昭鱼抱歉地说叨扰,玄时素白的腕子比衣袍还白,手指上又有一点茧子,手背上有一颗痣。

    他淡声答:“公主殿下不用客气。”

    李昭鱼听他叫得这一声公主只觉得仿若一声佛语空吟,实在是···格外怪异的一种感觉。

    沈克看她走神,接着原来的问题问起那经书,到底该如何确定转世佛子的身份。

    热气烘着他的眉眼,茶香飘着,他抿了一口茶,“在一个信物,和一个人。”

    “当年那高僧的徒弟继承了那高僧的衣钵,和四皇子一起治理西域,高僧圆寂的时候他的徒弟继承了他的衣钵,四皇子离世之时留下了一件俗世之物,高僧的弟子再加上这件俗世之物,佛子的转世就是这样确定下来。”

    李昭鱼心想,这不就是让那高僧的后世弟子在朝廷的左右之下找人去治理西域么,那俗世之物想必就是在皇室的手中,人在西域那边,东西在皇室那边,这样合二为一就是解开谜底的钥匙。

    沈克问:“这一人一物说来容易,可是该如何去寻呢?”

    玄时淡笑,“人,已经在你们面前了。”

    两人讶异。

    他道:“只要这本经书现世,其中提到的高僧一脉便会天下尽知,而我正是那高僧第三十七代弟子,而那东西···或许公主会知道在哪里。”

    李昭鱼皱眉,“我?”

    说罢她忽地心惊,视线缓缓下移,她手心捏上腰间的东西,咽了咽口水,又抬眼轻声问:“是什么东西?”

    玄时答:“是一枚玉蝉,就在皇宫中,在前朝覆灭的时候不见了踪影,佛子转世的那些传书都付之一炬,现如今也只有西域一些小国和边境有一些口口相传的只言片语罢了。”

    李昭鱼在听见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她想,果然如此,竟然这样巧。

    她和沈克对视一眼,李昭鱼把玉蝉轻轻地放在了茶桌上,玄时笑说:“看来万事皆有缘法,天不语,却自有言。”

    窗外摇晃着树影,木叶疏疏落落,屋内一时间寂静,李昭鱼心间如同压着喘不过气的巨石,乱麻一样,一直探寻的经书的秘密竟然就在眼前,可是她要怎么做呢?这真相来得太突然,甚至有些后悔知道了这件事情,她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实在是非同小可,她攥着袖子,看着那浮在杯中的茶叶,竟想到了贺浑。

    李昭鱼再次抬眼看向了玄时,这一次,她看到了别的东西,那是在辩经那日居于高台之上看到的不一样的东西,他眉间的超凡其实隐着此间红尘,那实在是很难发现的一件事情,但李昭鱼心间便是有了这样一种感觉。

    玄时看着李昭鱼,为她说了她没有想好的话,“只要你有能力可以让这本经书现世,到那时候佛子转世的传言再起,你想让谁成为百姓供奉的佛子,谁就会是转世的佛子。”

    李昭鱼摩挲着的玉蝉,这实在是···兵不血刃的‘兵符’。

    她想了片刻,却问玄时:“你想要什么?”

    玄时淡笑,“我半生弘扬佛法,从十二岁就在西域,十五年扬名,佛说转世,可我只看到今生之苦,世事艰难,师父劝我放下,可我放不下,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记得更多的经书,能解更多的佛语,可我自己也问自己,真的有神佛吗?我无法面对师父的佛性教诲,若是只袖手旁观,无颜面对自己。”

    沈克看着他,喃喃地说道:“入世出世原来不过一语。”

    这话太玄,但是玄时却说:“姑娘是有佛缘的人。”

    李昭鱼不知说什么,她想,这经书的事情非同小可,只要起了那传说,贺浑一定会彻查下去,他那一关是一定要过的,可是到底要怎么过呢,这不是件小事,李昭鱼虽然在贺浑那里已经取得了足够的信任,可是她再参议凉州事务那也不过是一些面上的功夫,说到底兵权还在他手上,若是有朝一日他厌了,或者李昭鱼触动到了他真正的利益,那怕是也会灰飞烟灭。

    若是任由那转世的传言起来,那就是像前朝一样,是两方共治的局面,李昭鱼会真正撕开凉州的口子,夺得另一种形式上的权力,这将会危及贺浑手上攥着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同意这件事呢?

    李昭鱼忽地一惊,那经书的下半部贺浑手里是有的,玉蝉他也见过,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难道是觉得这两样东西都在他手心里,不需要过于担心?但是这就造成了一种局面,那就是只要佛子的传言起来,只要玄时‘现身’,那贺浑只需要抢过她手上的玉蝉就会掌握所有局面,若是不现身,那也就罢了。

    无论怎么他都是稳坐高台,不需要担心。

    这人实在是走一步,看三步,心机深沉,李昭鱼心想。

    玄时看她沉思,只是道:“我虽在佛寺,可也感知到天下将乱了,求来生的人越多,信佛的人越多,便越是说明他们感受到了今生的苦,公主殿下且考量周全,我愿尽绵薄之力。”

    李昭鱼沉吟许久,只是轻声道:“多谢大师。”

    她收起那玉蝉,只觉手心发烫。

    该如何说服贺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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