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晗君转了转脖子，嘎嘣嘎嘣的声音伴随着钝痛在脑后响起。人家真正的牛马还能在广阔草原上自由奔跑呢，他甚至不配自称牛马。
余光扫到隔壁工位的陆以诺，陆律师似乎已经保持这个微微弓背的姿势很久了，要不要也提醒他起来活动活动？
“嘿，陆律师，下去吃饭吗？”
没反应。
他向后靠了靠，冲着陆以诺的背影轻轻又喊了句“陆律师”，依旧一动不动，这也太专注了吧。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在桌上一堆资料下翻出了手机，正准备走，陆以诺猛地从隔板另一侧抬起头来，“你刚刚跟我讲话了吗？陈律师。”
“还以为你偷偷打瞌睡，我都没敢打扰你。”陈晗君打趣。
陆以诺摘下了蓝牙耳机，“我还有点事要忙，就不下去了，你帮我在便利店随便带点儿什么吧。”
“好的，不过这个点儿，便利店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东西了。”
“没事儿，你看到有什么就拿什么吧。”
“你今天又赶什么deadline呢。”
“没，跟进一下最新情况。”陆以诺说着就又低下了脑袋。
要是所里来个卷王争霸赛，陆律师不说前十吧，小组第一还是很有实力冲击的。陈晗君瞄了一眼陆以诺充满光泽的头发，羡慕地想，到底是毕业才两年的小年轻啊，有的是精力和头发。
不过，一想到年过五十的秦律师也是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都是遗传强求不来。这些高端卷王卷的不是生活，而是自律。
陈晗君走到门口，就见老同学韩之遥迎面而来。
“嗨，晗哥，好久不见。”
“是好久没见，你不是去岚山驻场了嘛，什么风把你给刮回来了？”
“回来有点儿事要处理，顺便跟老胡有个会要开。”
“你去那边多久了？”
“差不多快两个月了吧。”
“怎么样？看你这容光焕发的，还想回来吗？”
“回来啊，人家只签了我一年，又不是卖给他们。我生是天合的人，死也是天合的鬼，跑不了。不过，我真的有变容光焕发吗？有一说一，那边的伙食是真的不错。”
“下次有好机会，也拉老同学一把哈。”
“要不你转我们组来，跟着老胡混啊。”
“你们组不是在那边嘛，你跑到我们这儿来干嘛，找人啊？”
“是啊，陆律师在吗？”
“在。”
“那你帮我刷个门禁，我去找他。”
“呵，就知道不是来看我的。”
“下个月不是有同门聚餐嘛，到时候再聊哈。”韩之遥抬手，示意陈晗君赶紧刷卡帮忙开门。
办公区域里的格子间人不多，她很快就找到了陆以诺的座位，轻手轻脚走过去，见陆以诺正捧着横屏的手机。
“还在看直播呢，陆律师？”
好像没听到，她往旁边站了点儿，把手里的咖啡放到了桌上。
陆以诺这才抬起头，刚要笑就敛住了笑容，从座位上站起来，“学姐。”
“看到我怎么这个表情？”
“不是，”陆以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陈律师，说这么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又不去吃饭啊。”
“让他帮我带饭。”
韩之遥低头瞅了一眼还在播放的画面，“你也在看这个呢。”
“嗯，学姐你也去了。”
“是啊，刚回来。”
“辛苦了。”
“拿人钱办人事，等价交换，不辛苦。”
“你找我还是找陈律？他出去吃饭了。”
“我刚刚在门口碰到他了，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有件事儿想拜托你帮忙。”
“什么事儿？”
“你最近和天呈酒庄那边的联系多吗？”
“你是想问婚礼场地承办的事情吗？”
“呀，不愧是陆律师，那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他们有来找你们咨询过这事儿吗？”
“具体的还没有。”
“也没有表明过什么态度？”
“他们那边不想继续承办了？”
“没明说，但我之前发过去的邮件，那边一直没回复。我今天在那儿见到了他们的人，虽然说了再联系，但我觉得那个小姑娘好像也拿不定主意。”
“周芮扬？”
“嗯，是。这单可是你当初从中间帮我们牵线搭桥的，你可要负责到底啊。”
陆以诺笑了，“人家做媒的都不带打包票的，何况我还只是把我哥哥嫂子结婚时找场地的资料发给你了，这可不能保证结果啊。”
“那你后来不是还跟我说人家都安排总经理的女儿跟我对接了，肯定是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诚意来了嘛。”韩之遥可不是轻易就能被糊弄过去的。
“但我当时可是特意跟学姐说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学姐手上。”
“哎呀，场面话还是要说说的嘛。”韩之遥回头，看了一眼秦律师紧闭的办公室门，双臂撑在挡板上，支起一只手遮住了半边脸小声说道，“是你女朋友吧？我帮我问下，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自己来解决，不会让你为难。”
“不是，你都想哪儿去了？”
“没事没事。”韩之遥摆摆手，一副她都懂的过来人模样。
陆以诺愈加哭笑不得，但也不能纠缠于这个问题，只能点到即止地回答：“真不是，信不信由你。”
“那就是还在追咯？”
“学姐，你到底还想不想让我帮忙啊？”
“当然想啊，你答应了？”韩之遥眼睛一亮，没等陆以诺回答，就自顾自继续说道，“我就当你答应了，那就拜托你了。”
“好吧，我先去探探口风，有什么情况再跟你说。”
“今天可以吗？”
“这么急？”
“因为我说要尽快跟他们联系，如果有什么变故，我今天还能熬夜修改一下方案。”
“好的，我知道，我尽快。”
“真的是太谢谢你了，下次回来再请你喝奶茶哈。”韩之遥双手合十作揖。
“你不会是特意回来找的吧？”
“那倒也不是，我还要去找一下胡主任。这事儿跟你说好了，我就先走了哈。”
送走韩之遥后，陆以诺拿起手机，找到了周芮扬。
【请问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对面很快就回了消息：【不方便】。
那就只能书面说明了，陆以诺抿了一下嘴唇，继续输入，【我今天看了沈熙彤的新闻发布会，想问一下】。
信息才打到一半，对面就又飞过来一条信息，【这两天有空吗？要不要见一面？】
赶紧删除，重新输入，【你那边什么时间方便？】
周：【今晚或者明晚？你要是没空就算了。】
陆以诺拿起桌上的本子翻到了这周的日程，【七点会不会太晚？】
周：【不晚，我等你。】
陆：【你想吃什么？】
周：【我先看看地方，等会儿再把地址发给你，行吗？】
陆：【好的。】
周：【家常菜吃吗？】
陆：【吃的，我不挑食，你决定就行。】
放下手机，陆以诺打开娱乐热搜版块，把词条里带有“沈熙彤”的新闻都浏览了一遍，没留意到陈晗君已经回来了。
“哟，你还关心这个八卦呢。”陈晗君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吃了吗？”
“去的麦记，没座位，就买回来了。我先去了一趟便利店，货架全都空了，就给你也带了一份，不嫌弃吧？”
“当然不嫌弃，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了，也没多少。”
“不行，那我就约数转给你了。”
“真不用，你下次请我喝一杯咖啡就行了。你好像不喝碳酸吧？另外买了杯咖啡，诶，你已经买好了？”陈晗君看到陆以诺桌上已经摆着一杯咖啡了。
“嗯，不过还可以再喝一杯。”
“别别别，那这杯我自己喝，你可千万别把咖啡当饭吃。你早上也喝了吧？一天三杯太夸张了。”陈晗君说着就把原本给陆以诺买的咖啡从袋子里拿了出来，“沈熙彤那事儿怎么说？
“把男方告了，已经报警了，说是敲诈勒索。”
“呵，”陈晗君轻笑了一声，“又是韩律师接的吧，这种案子对她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刚刚来找你了？”
“嗯，来过了。”
“婚礼场地的？”
“是。”
“是不是酒店不愿意办了？这个风口浪尖上确实不值当。”陈晗君摇了摇头，“沈熙彤那边也是怕夜长梦多吧，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硬着头皮也得办下去啊。”
“现在还不太清楚，我得再确认一下。”
“案子你刚接回去就出了这么大岔子，我还怪不好意思的，要不还是我办吧？你是不是手头还有几个紧急任务？”
“没关系，还是我来吧。之前忙的案子基本上都告一段落了，这边除了酒庄，正好还要跟其他合作商协调一下。刚刚酒庄那边的人也给我打电话了，晚上先见个面再说。”
“那你晚上不去跟客户聚餐了？”
“你和秦律师不是都去嘛，不差我一个，再说那个案子主要是你做的，我去了也插不上话。”
“但那可是大客户啊，秦律师不是想让你去刷脸的嘛。”
“没事儿，秦律那边我自己说，别担心。”陆以诺拆开汉堡的包装纸，咬了一大口。
“行吧，那你可千万提前和秦律师说好，她今天不在办公室，你还是打电话说吧。”
“嗯，我知道。”
晚上六点，提前下班奔赴饭局的陈晗君还是不放心，临行之前不忘又跟陆以诺确认一遍，“陆律师，你跟秦律师说好了吧？说好了我就喊车直接过去了。”
“嗯，快去吧。”陆以诺盯着屏幕催促他。
六点半，电脑上挂着的微信传来了周芮扬的消息，【我定好地方了】。
陆以诺当即就打字回复了，【好的，我这边也准备下班了】。
周芮扬发来了一个地址。
陆以诺用手机打开地址，刚想打开导航，但看到“如园酒楼”几个字时，手指就僵住了。
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